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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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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没劲的婚礼。”
巨大的庄园内,染着金发的青年正摇着一杯香槟,百无聊赖地评价这场被整个S市关注的盛宴。
“不是你自己央着要来的吗?”好友鄙夷地看着他,学他前几日的姿态阴阳怪气说:“哎呀陆章都去,我怎么能不去呢?”
宁淮虽然愠羞,但不恼怒,只是假装生气地剜了好友一眼。
他仰头把香槟直接干了,放下杯子就开始睁大眼睛四处寻找,“说起来,陆章怎么还没到?这都快一点钟了,不会路上出什么事了吧?”
好友翻了个白眼,“放心吧,就算出车祸也只有他把别人撞死的份,命大着呢!”
宁淮当了真,好奇询问说:“真的?你找人给他算过?”
“这还用算?当然是祸害遗千年呗!”
宁淮:“……”
“哪有你这样说人坏话的,陆章明明很好。”
他企图缓和好友对自己“未来男友”的激进态度,但对方完全不理睬,甚至还想多拉踩几句。
但其实宁淮也不在意别人对陆章的看法啦。
毕竟他从小就知道陆章有多好。
小时候宁淮因为身板小经常被同学欺负,只有陆章会站在他身边保护他,帮他吓退那些坏小孩。
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
虽然长大就渐渐疏远了……
不过没关系!
宁淮对他们的未来充满了希望,他一定会让陆章重新站在他身边。
正想着,余光忽然瞥到熟悉的身影。
是陆章!
宁淮眼睛一亮,惊喜地朝余光的方向看去——
庄园的面积很广,但婚宴只设在离门口最近的一片草地。
受邀的客人基本都会从专门开辟的镶嵌着碎钻的鹅卵石道走过来。
陆章也不例外。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裤子熨烫得十分整洁,上衣也修身妥帖,像是特地准备过。
宁淮从未见过陆章穿西装的样子,尤其这么张扬的白色。他很难不被美色沉沦,一时间连跑去打招呼都忘了。
陆章眉眼微沉,他神色紧绷,完全没注意到有个金发青年正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
今天是景戎和傅绍祺的婚礼。
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发邀贴,更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来了。
这一切在他眼里都格外荒唐可笑。
身后奏乐忽然响起。
陆章回头,却正巧碰上他最害怕看见的一幕——
新人入场了。
周围此起彼伏的惊讶欢呼声逐渐泛起,礼宾负责将挡路的客人请到一旁,包括陆章。
他识趣地走到一棵树下。
此刻阳光正好,枝丫的阴影却遮住了他半张脸,看不出脸上是什么神情,只让人觉得晦暗。
婚礼是偏西式的风格,两位新人都穿着白色西装,胸前别着红玫瑰,简约却不失典雅。他们携手走在红毯上。
红毯的尽头是白发打着卷的神父,手里拿着一本敞开的圣经。
宾客逐渐安静下来,这对新人也正好停在神父前,专门从法国请来的钢琴家适时弹奏,氛围十分温馨浪漫。
神父按流程开始主持,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不约而同放在两位新人身上。
有人窃窃私语,夸赞他们郎才郎貌,很是匹配;也有人四处询问他们的感情经历,吃瓜欲十足。
只有陆章紧盯着个子稍矮一头的景戎,一句话也没有。
他知道景戎绝不是自愿的。
豪门之间为了保住地位和资源,常常互相联姻结伴,景戎完全是被这种封建传统所害,才会不得已和傅绍祺成婚。
倘若陆章背景强大,或是手腕狠厉,他一定会直接把景戎带走,逃离这个牢笼。
可惜他什么都没有。
在权势滔天的傅家面前,陆章犹如蝼蚁,想要弄死他轻而易举,还很可能连累景戎。陆章不敢这么做。
神父在问景戎:“是否愿意成为傅绍祺先生的爱人,从此无论富有、贫穷、健康还是疾病,都尊重他、爱护他、接纳他并对他永远忠贞不渝”。
万众期待下,景戎微微低下头,面露羞涩,回答道:“我愿意。”
绷紧在脑中的那根弦彻底断开。
陆章愤恨又无力地垂头,不敢再看接下去的画面。
随着音乐的高潮迭起,仪式圆满结束。
傅绍祺拉着景戎一起去换身更休闲的衣服,随后就是亲朋好友的敬酒闲聊时刻。
陆章自然也没等在原地,他从口袋里翻出一包香烟,转身朝无人的角落走去。
宁淮焦急地看着陆章越走越远,恨不得直接飞到他身边去。
好友孟襄飞早看出他的心思,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要去就去吧,我也不缺你失陪这一时半会。”
宁淮眨巴着水灵灵的双眼,假装哽咽,“飞飞……”
这场婚宴其实没邀请孟家,是宁淮既想来又不想一个人来,所以央着孟襄飞托关系找傅家要了一张邀贴,两个人这才作伴而至。
孟襄飞根本看不得他这幅死样子,巴掌直接覆在他脸上,遮住了他那双亮晶晶的泪眼,径直往外推:“赶紧去赶紧去!再晚你们家陆章就走不见了。”
生怕自己跟不上的宁淮只好罢休,头也不回往陆章的方向碎步跑去。
孟襄飞:“……”
没良心的,说走就走。
整个庄园虽然大,但场地布置有限,陆章不想深入丛林,便走到一处人工湖前停下。
湖水碧波清澈,加上丛林草木设计得宜,这一片的风景倒是很好。
至少可以让他平复下心情。
陆章站在观景台上,低头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成圈的烟雾缭绕着他的侧脸。
宁淮逐渐走近,遥遥看到这一幕,心跳都停滞了一秒。
好、好帅!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一张脸!
宁淮强忍住掏出手机咔咔拍几张留作纪念的冲动,正想上前打个招呼,谁知被一个服务生抢了先。
对方微笑着走到陆章身边,提醒道:“先生,我们这儿不允许抽烟。”
宁淮离得不远,服务生说的话正好能全听见。
附近都是树林草地,而且天气干燥,不让抽烟也正常。
但陆章垂下眼皮没应声,像在思考什么。
下一秒,他径直将烟扔在地上,然后,抬脚将烟头的火星捻灭。
“这样可以了么?”陆章哼着鼻音问道。
语调懒散,举止轻浮,眉眼间充满不屑。
——如果这一幕是漫画里的纸片人画面,宁淮一定会为之尖叫发疯哐哐锤墙。
可……眼前这个场景,说白了,就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宾客抽烟被服务生阻拦,宾客不仅乱扔烟头,还对好心提醒他的服务生表示鄙夷。
傲慢、乱扔烟头、没礼貌。
放在以前,宁淮根本不会把这几个词联想到一起。
可眼下……
宁淮晃了晃脑袋,心想可能是陆章心情不好,所以今天有点失态。
平常陆章绝不会这样。
他的性格最是温和礼让了。
宁淮好不容易说服自己,那边两个人又开始了对话。
服务生看着年纪不大,估摸也就十八、九岁,他看着地上被踩扁的烟头,心想自己和这个烟头没什么两样,都是任人践踏的命运。
他强忍着不公的委屈,再次开口:“先生,我们这儿也不允许乱扔垃圾,尤其烟头这种,您也看到了,观水台都是木制的,最近天气又干燥,实在不安……”
“是吗?”陆章没耐心地打断他的话,一副无所谓的姿态,“那你把它捡起来不就行了?你们服务员,不就是干这个的么?”
服务生被最后一句话击破了防线,眼泪差点飙出来。从宁淮的视角看,几乎能看清他湿红的眼眶。
陆章这时已经耐心全无,正准备回去,转身便看见不远处的宁淮。
也许是偷听让人不自觉心虚,也许是难以置信陆章会说出那些话,总之,陆章视线移过来的时候,宁淮直接僵住了。
陆章也身体一怔。
宁淮以为他看到自己偷听了全程,害怕自己会误会才这个反应,正想解释点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细润温和的男声:
“陆哥。”
宁淮回头一看,发现是这场婚礼的中心人物——景戎。
这下换宁淮愣怔了。
原来陆章不是因为看见他才露出那样的神情,而是因为看见了他身后的景戎。
原本皱起的眉头在这一瞬间平整,陆章微微扬起嘴角,眼神虽然依旧忧郁,但语气轻快了不少,“这么快就敬完酒了吗?怎么还有空过来找我?”
景戎看了夹在他们中间的宁淮一眼,稍作思考,便收回视线,绕过宁淮径直走向陆章。
刚成婚,景戎已经有了主人家的姿态,他吩咐服务生说:“你先回去吧,主场那边有人弄倒了酒杯塔,正缺人收拾。”
服务生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烟头,有点不死心,但自知就算争论下去也讨不到好处,便点点头离开。
眼见服务生已经走了,宁淮却还杵在原地。
景戎又看了他一眼,但到底没开口赶人,转而回应陆章:“你知道的,我酒力向来不好,这种流程去了也只是陪衬,绍祺让我找朋友聊聊天解闷。”
“绍祺”两个字实在有点刺耳。
陆章微妙地眨了下眼,顺着话题把内容重心转移,“是啊,记得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每次聚会你都滴酒不沾。”
“哈哈……”景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挠了挠头,解释说:“没办法嘛,高考毕业的时候喝过一次,醉得不省人事,回家后又哭又吐,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受了,我可不想再体验一次。”
两个人对话有来有往,轻松愉快。
这让宁淮不由自主想起每次和陆章见面聊天,都是他主动搭话,滔滔不绝,而陆章却总是惜字如金,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以前他以为陆章天生就话少,现在才意识到,人家只是单纯不喜欢跟他聊天。
一股悲凉的感觉涌上心头,宁淮呆呆地看着他们站在一起,越看越觉得匹配,尤其都穿着白色西装。
仿佛他们才是今天的新人。
但在伤感之外,宁淮脑海里却总是回播着刚才的画面。
陆章乱扔烟头……
鄙夷的语气和不耐烦的举止……
甚至转头就能对景戎投去讨好的微笑……
宁淮越想越觉得头疼,逐渐头晕目眩,双耳已经完全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只有眼睛注视着陆章一张一合的嘴唇。
然后扩散至全脸,乃至全身。
这张原本在宁淮眼里帅气非常、独一无二的脸,此刻好像愈发变得普通,甚至和常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