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线》枫千羽

13、起跑13

　　闹钟响起来的下一秒，季樱就按下了静音按钮，她对着屏幕上亮起的“05:00”发呆了几秒，感到浑身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疼，仿佛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样。其中最酸痛的是腿，她试着伸了伸腿，发现腿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是忽然进行过量运动后乳酸堆积的表现。季樱常年有跑步习惯，几乎从来不会有这种感觉，这只能说明昨晚的训练量远远超出了她平日的强度。

　　她小心翼翼地搬动着双腿，费力地爬下梯子，去架子上拿了自己的杯子，蹑手蹑脚去洗漱。

　　寝室里还很安静，室友们的确如她们自己所说的那样睡得很死，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她落下的脚步声很轻，整条走廊漆黑而寂静，只有墙壁地步的紧急出口标识散发出幽幽的绿光。

　　穿戴整齐来到宿舍门口时是五点十七分，大门还没开，她靠在门口的墙边等，意外地在这里与一个熟悉的身影碰面。

　　“顾曦？”季樱主动打了个招呼。

　　顾曦胳膊上挎着一个沉甸甸的帆布包，手里拿着一本练习册，在季樱到来之前，她已经就着天窗洒下的微茫光线，埋头看了好一会儿。见到季樱，她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地朝她招了招手：“早。”

　　“好早哇，你每天都起这么早么？”季樱说着打了个哈欠，用力睁了两下眼睛。

　　“基本上吧。”

　　“直接去教室？”

　　顾曦点头。

　　季樱闻言神情一凛，心中浮现些许敬佩。她只注意到自己每天早上进教室的时候顾曦都已经在座位上看书了，却没想到她原来是这么早起床，如果不是自己偶然也早起了一次，恐怕永远不会知道。

　　那些看上去毫不费力的洒脱，暗处都是看不见的付出和汗水。

　　“你呢？”顾曦礼尚往来地问道。

　　“我去跑步。”

　　季樱原地小跳了几步，离大门越近的位置，从室外渗透进来的冷气越多，尽管她们都穿好了外套，站在这里等候也难免感知到热量在流失。两个女孩相视一笑，知晓对方都在各自的路上努力，即使不是完全一致的道路，可是在寂静的凌晨，整幢宿舍楼里，只有她们两个在这里相遇，这份默契感不亚于寻得“同类”的体验。

　　顾曦埋下头继续看题目，季樱也原地做着简单的热身动作，为等会儿的训练节约时间。

　　一串“叮叮当当”金属撞击声响起，宿管老师揣着她那悬挂着所有宿舍门钥匙的钥匙盘走了过来，时间卡得刚好，五点二十分，季樱和顾曦在宿舍门前挥别。顾曦笔直地走向教学楼，而季樱推开操场半掩的铁丝网，她远远地就看见那个在照明灯下等候的身影了，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看清楚他平静的眼睛，这双眼睛让她的心也镇定下来。

　　黎明前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刻，呼吸之间犹如吞咽冰雪。

　　浓墨般的天色下，许海越穿着长及小腿的黑色羽绒服，戴了一顶毛线帽，羽绒服领口的拉链拉到最高，下半张脸都埋在领口里，两只手也揣在温暖的口袋中。从这个角度看去，才能发觉他身上的凛然气质，和平时那个蜗居在书桌前的书呆子形象完全不同，宛如从土地里生出的挺拔松柏，影子被斜斜地拖了很长。

　　一阵冬风在季樱和许海越之间拂过，季樱向着他所在的方向大步奔跑过去，冷气在身畔凝结成花。

　　.

　　除了每天早上加练一个半小时之外，季樱的生活还发生了两点变化。

　　开始训练后的第一个周末，季樱去校外找了一家便宜的理发店，把原来及肩的马尾辫剪短了。

　　事实上，头发的长度并不会影响跑步成绩，看奥运会的田径决赛就会发现，很多女子选手都是扎着长发。然而，对于时间就像金子般珍贵的高中生来说，头发的长度会影响洗澡和吹干头发的时间。训练之后的热水澡是冬日里最幸福的事，暖流淌过疲倦的身体，浑身的血管都舒张起来，如果能再缩短处理头发的用时，就能在温暖的水流下多发一会儿呆了。

　　短头发的确好打理，吹干只需要一分多钟，平时也只要梳理整齐就好，季樱甚至后悔没有早点剪短。

　　另一点是，季樱和许海越成为了固定的饭搭子。每天早晚两次训练之后都是饭点，会一起吃饭是很自然的，但不知何时开始，他们中午也会一同默契地起身前往食堂。两个人话都很少，大部分时候只是安静地并排或者一前一后走着，在拥挤的人潮中似乎像陌生人，但就像有无形的线牵连在他们之间，心中知晓要追逐的目标就在身边。

　　后来肖澄和顾曦也会过来找他们一起吃午饭，四个人常常占据食堂廊柱背后隐蔽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几乎成了他们固定的座位。肖澄本就自来熟，而顾曦第一次和他们一起吃饭，就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变魔术似的掏出罐装的辣酱、香菇酱和豆豉，看得季樱眼睛都直了。

　　“喜欢什么口味自己挑吧，管够。”顾曦十分大方。

　　季樱往自己的餐盘里加了一些，拌饭食用，感慨道：“这是我上高中之后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你太厉害了，竟然想到带这些，我就说零食不好藏，而且三两天就吃完了！”肖澄赞许道。

　　“你们居然没人备上这些么，就直接吃食堂的饭？”顾曦评价，“你们比我厉害多了。”

　　除此之外，季樱的生活就没有其他不同了。就连困难的早起，她也逐渐适应了起来。生物钟毕竟也只是习惯的一种，能培养出常年跑步的习惯，就能培养出早起的习惯，而且，她和顾曦每天清晨都会在宿舍门口互相执意，然后继续做各自的事。天长日久，也变成习惯的一部分。

　　高中生能做到的打破常规的事情，不过是用早起换取一点可自由支配的时间罢了。即使早起对季樱来说很困难，但跑步是她钟爱的事，这份热情，以及长期坚持跑步为她培养的毅力，让她在几周之内也适应了全新的作息。

　　唯一的问题是，上午的她变得更困了。她巨大的训练量根本没办法得到与之相匹配的睡眠时间，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她在第一节课上撑着眼皮、半睡半醒，在下课铃响那一刻，和班上那些困倦的学生一起齐齐撂倒在课桌上——然后直接将第二节课，甚至第三节课全睡了过去。

　　如果说她的考试成绩没有因此受到影响，那还要多亏了顾曦和许海越这两位大功臣，身边有两个坐得近、关系又好的大神时，就算被拖着走也能往前挪动不少，更何况季樱本身基础不差，只是在人数众多的高中里，实在过于不起眼罢了。

　　许海越所说的几种训练类型，季樱已经都体验过一轮了。速耐练习就是像之前那样多组、高速的300米、400米练习，组与组之间的休息时间也需要严格控制。冲刺练习是多组60米、100米或150米，配速几乎和全力冲刺差不多，跑完之后又是腿酸到下床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