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猫猫进城务工指南》豆腐放醋

91、审问

　　南江市的冬天已经降临，于逸在回家属院的路上，被冷风吹得脑袋冰凉。

　　冷冽的空气被吸入鼻腔沉入肺部，犯出丝丝的疼，又有点发痒。于逸吸了吸鼻子，压制住那股子痒意，加快速度直接跑着回了家属院。

　　房门打开时，室内带着饭香的温暖空气迎面而来，让于逸面上扑上一层柔软。

　　“许怀谦，”他突然大声叫道。

　　许怀谦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看到于逸愣愣地站在门口，什么也没说，快步走出来把他抱在怀里。

　　在熟悉的怀抱里，于逸压抑了一天酸涩全部一股脑涌上来。

　　“许怀谦。”他又叫了一声。

　　“我在。”许怀谦用下巴摩挲着于逸的头，双臂拥抱住他，加重了力道，“我一直在。”

　　于逸终于完全放松自己，让自己整个人都挂在许怀谦身上，好似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他好委屈，可是又他不想说，说出来他会觉得很丢脸。

　　好在许怀谦并没有追问的意思，只静静抱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口了，“我外婆没有了。”他的声音有点恍惚，“不，应该说，我从来就没有过外婆。”

　　许怀谦只觉得心脏似乎被人紧紧拽住，生出一股股绞疼。

　　“我以为她会不一样。”

　　吴郦和于博明也就罢了，于逸没想到连外婆也是这样。

　　“老大这么在意别人，我也很伤心。”许怀谦低头跟于逸对视，“明明我的心里只有老大，老大的心里却还有其他人。”

　　于逸突然被这么一打岔，还有点发愣，分清楚许怀谦说的什么之后，有点无语。

　　“这又不一样。”

　　许怀谦低垂着眼，“在我这里是一样的。”

　　于逸：“…… 你怎么还学会胡搅蛮缠了。”

　　许怀谦一本正经，说的话却十分厚颜无耻，“要是胡搅蛮缠能让老大全部心神都在我身上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于逸重新将脑袋埋进许怀谦怀里，还熟练地用脑门撞了几下，“你故意说这些话转移我注意力。”

　　许怀谦声音带出点笑意，“老大越来越厉害了。”

　　于逸气哼哼地不再说话，心情却真的好了不少，“我也不要在意他们了。”

　　说完这话，他只觉得有种莫名的畅快。

　　许怀谦抚着他的背，“以后只爱爱你的人，不爱你的人，你通通不用理。”

　　于逸故意捣乱：“如果你以后不爱我了呢？”

　　许怀谦眼神变得危险：“没这样的以后。”

　　“我是说如果。”

　　“嗯……那就让我滚。”

　　“哈哈，好。”

　　*

　　因为于霏的事情，于逸最近几乎每天都到特事办报道。

　　今天他刚来就见到叶峥凡正在办公室里画符，身边还围着两三个不认识的小姑娘看稀奇。

　　于逸一来小姑娘们就都散了。

　　他也没当回事，于逸知道自己在特事办内部也凶名赫赫，“罗圈呢？”

　　“前辈，”叶峥凡叫了他一声，边将朱砂和毛笔整理好边应道：“去训练场跟行动组的那帮人玩了。”

　　罗圈虽然也是妖怪，但是对比使用能量，他更喜欢拳拳到肉，跟行动组何瑞锋那帮人特别合得来。

　　“那他融入得还挺不错。”于逸满意了，他让罗圈出来，有点担心罗圈不适应环境。

　　叶峥凡点头，“他都打算跟特事办签正式合同了，说是在山里过了百来年有点腻，正好找个班上着玩玩。”

　　于逸笑了，“原来以为他是懒，结果是腻了。”

　　“可不是。”叶峥凡是个道士，虽然也要练拳脚功夫，但不是行动组那边的路数，所以他一般不参与行动组的训练，他也没料到罗圈会那么喜欢。

　　“说起来，要不前辈你别干临时工了，直接转正得了。”

　　叶峥凡替于逸不值，临时工那待遇差远了，最多就是补贴给得高点，可补贴高纯粹是因为于逸出外勤多。

　　于逸摇头，“我才不要。”

　　他说下班就下班，也不用打卡，不用写报告，不用开会汇报工作，自由自在的多好。

　　其他人摸鱼还得小心翼翼，他能光明正大地在休息室躺着。

　　叶峥凡见说不通就算了，又说起旁的事，“前辈你妹妹这两天表现挺正常啊，都没发现什么问题，就这么把她关在特事办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

　　于霏毕竟不是犯罪分子，现在只是处于有待观察的状态。

　　就算她体内寄生的那家伙号称是个“仙家”，可一直这么安静，难免让人觉得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说不定那就是个狐妖黄鼠狼之类的大仙而已。

　　现在外面妖怪那么多，多她一个也不算什么。

　　于逸无所谓，“应老头说那家伙现在处于潜伏期。”

　　“我上次就想问了，前辈你说的应老头是谁？”

　　于逸已经能够平静地提起张桂芳，“我外婆的旧识，当年我被招魂，也是他们一起做的法事。”

　　“嚯，”叶峥凡吃惊地瞪大双眼，“做法事就能招到山神，那也应该是位高人啊，可是我居然都没听过这号人，怪哉怪哉。”

　　于逸没理他的碎碎念，“管组长说要再审任飞鸿，都准备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开始。”

　　“也不久啊，就三四天而已。”

　　有些人就是经不住念叨，于逸这边刚提起官芳梅，就有个助理过来说管组长有请。

　　*

　　办公室。

　　技术组的小队长正在讲他们做舆论监测时发现的事情。

　　“最近有个名叫‘明烛安全协会’的组织发展得很快，最开始活跃起来的契机就是那晚南江市老城区的大战，”

　　于逸不理解，他只对其中两个字很敏感，“什么协会？”

　　小队长顿了一下，“额……‘明烛’取自秉烛照幽，意思是光明驱散黑暗。”

　　于逸还是不懂。

　　小队长都不敢看他，“说一下他们的主旨您就能理解了，他们认为妖怪只会给普通人带来灾难和黑暗，会让人类从食物链顶层跌落。”

　　说道这里小队长有点犹豫，他咽了咽口水，看了于逸几眼，才有些艰难地继续道：“他们主张诛杀所有妖怪，反对妖怪入世，反对特事办给予妖怪特殊居民身份。”

　　于逸皱着眉头，“然后呢？”

　　“他们呼吁普通人发现有妖怪迹象，先不要上报给特事办，而是通知他们。”

　　“根据了解到的信息……这个组织里面好像有一些修行者，已经有了好几次成功的猎杀行动，现在人气越来越高了。”

　　“呵，”于逸冷笑了一声，杀气凶凶，“你直接说他们在哪儿。”

　　管芳梅适时开口，“今天说这个事情，不是为了直接采用武力行动，而是为了查清楚这个组织背后是什么人。”

　　于逸哪里能这么容易就听话，“他们凭什么就能成立协会，而且杀妖不是已经违法了么。”

　　一起进来的叶峥凡拉了拉于逸的袖子，“严格意义上来说，现在只有杀害在特事办建过档的妖怪违法，那些还没来得及建档，或者还不具备建档资质的妖怪不违法。”

　　于逸的脸黑得快赶上锅底了，周身的气息不稳，屋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几股妖风，吹得桌子上文件哗哗作响。

　　小队长两腿有点发软，他话还有没有说完呢，“那什么……也还有其他的组织。”

　　于逸眼睛倏地盯向他，嘴边挂着冷笑，“还有叫什么的，诛妖同盟么。”

　　小队长：“不是，我的意思是不是所有人都反感妖怪……还有其他类型的组织，比如妖事后援会就是个妖怪的粉丝群体。”

　　“这又是什么东西？”于逸表情稍缓。

　　“就……跟追星差不多，他们认为妖怪实力强劲，还……长得好看。主要因为现在曝光出来能化人形的妖怪，颜值确实都挺高的，来福都有专门的妈妈粉超话了。”

　　于逸一时间竟然有点无语，被这么一打岔倒是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人类怎么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团体。”

　　小队长尴尬一笑，人类这种生物才最讲究多样性啊。

　　管芳梅给小队长了一个隐秘的赞赏目光，然后不忘初心地道：“所以我们先调查一下那个明烛，我总觉得他们的出现得太过巧合了。”

　　虽然明烛的出现看起来非常合理，但是有这样强的行动力和组织力的民间团体，说是才发展起来的，可信度并不高。

　　先有一批由人丹制造出来的新生妖怪，事发那么突然，闹得整个特事办都措手不及，不得不公开妖怪的存在。

　　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个专门杀妖的团队。

　　管芳梅总觉得这两波人之间有什么联系。

　　但目的是什么？谁能从其中获利？

　　*

　　于逸心心念的再审任飞鸿终于开始的，但是他心不在焉。

　　他拿着手机飞快地划拉刚刚那个技术组同事整理出来的关于明烛安全协会的资料，现在满心都是直接捣毁对方老巢。

　　这次的主审是管芳梅，她进去就长驱直入，“跟你合作的是谁？”

　　任飞鸿仍然那副不动如山的样子。

　　“你知道现在外面什么情形吗？”管芳梅再次抛出主诱饵，“你筹备十多年才得来的人丹，现在被用来催化出大量的新生妖怪，你说这算不算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任飞鸿像是完全没有听见管芳梅说话的样子，他轻轻抬起头来，朝着于逸笑了笑，“你来看我，却心思不定，你在想着谁？许怀谦么？”

　　于逸本来不想搭理他，听到许怀谦这三个字，才舍得从屏幕上移开视线，瞟了一眼任飞鸿，语带嫌弃，“我看你个屁，你别自作多情，我是来审你的，还有你没资格提他的名字。”

　　“我这么会没有资格，我跟你才是一体的。”

　　于逸翻了个白银：“有病，你赶紧老实交代了事。”

　　任飞鸿嘴角似笑非笑，“没必要多费唇舌，反正最后都会成为我们的垫脚石。”

　　管芳梅适时开口，“看来你还没有放弃成仙。”

　　任飞鸿终于将视线落在了管芳梅身上。

　　管芳梅语气中满是嘲讽，“怎么？你没想到像我这样的普通人类，也能一语道破你这位高高在上的前任山神的计谋？”

　　“醒醒吧，现在都21世纪了，还做什么立地飞升的美梦呢，别被人当了枪使都不知道。”

　　任飞鸿表情终于不再是那副神爱世人的圣人脸。

　　他面无表情，满眼漠然，却仍然一言不发。

　　可管芳梅此时却勾起了嘴角，“看来我说对了，你还有同伙。”

　　有时候，不说话，也是一种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