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盼》Y葵葵

28、不怕

　　晚上九点，一天的六人活动到此结束，互相道别之后两两分开。
　　傅目分与裴首阳走在回她住处的小路上，满脸惆怅。
　　这一个星期以来虽然两人有三分之二以上的时间都待在医院，但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很快乐。
　　这让傅目分已经有了不分昼夜，整天无所事事只想与裴首阳待在一起的感觉了。
　　人怎能荒废至此？
　　她摇摇脑袋，这几天过得太过美好，以至于忘了时间，忘了明天还要上班，忘了自己其实是个牛马上班人。
　　人本布衣，躬耕于社会，苟全性命于公司。
　　傅目分长叹一口气。
　　啊！天杀的，不想上班。
　　裴首阳牵着她一路，并不知道她脑中无声的怒吼，但是单看她表情，能看出来挺灿烂的。
　　他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问“怎么啦？怎么这副表情？”
　　她瘪了瘪嘴，表情里满是装模作样的悲伤，长叹一声，道：“明天又要去公司当牛马了，这个星期过得太逍遥了，让我忘了来时的路。”
　　“那要不我们盼盼再请一个星期的假？”
　　“我觉得周经理会杀了我”
　　“没事，有我在，他不敢动你”
　　“那还是算了吧”
　　她不喜欢低调的恋爱，但也不喜欢太过于高调的恋爱。
　　走至电梯口，傅目分有点难过，她不想和裴首阳分开，一刻也不想。
　　裴首阳看着她的样子，没作声，等到楼道声控灯因为长时间没有声音而灭掉，他才迅速低下头亲了上去。
　　这次没有亲多久，因为大约过了十秒左右，电梯叮的一声，自动打开了门。
　　声控灯重新亮起来，嘴上的水渍发射出亮色，那是刚刚裴首阳弄上去的。
　　这次他没有给她擦掉，而是带着她走进电梯里，反手按下了楼层。
　　傅目分抿了抿嘴唇，情绪依旧有点低落，她又怕自己太粘人，所以也没有说什么。
　　走到门口，傅目分正欲从包里翻出钥匙来开门，裴首阳挡住了她，问她“今晚要不要去我那里？”又好像觉得太快，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睡沙发”
　　傅目分假装思考了十秒，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心里的空落在此时已经荡然无存，她开门进去迅速拿了几件衣服，然后锁上门，与门口等着的裴首阳手牵手走进电梯。
　　等到了裴首阳家里的沙发上坐下，她才后知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她居然为了不和裴首阳分开表现的那么委屈，还那么明显；裴首阳邀请她来家里，她不仅立马答应，甚至还那么的迫不及待。
　　耳根在她的胡思乱想下渐渐浮上粉色，被掩藏在垂下的发丝中。
　　裴首阳把她安置在沙发上，又给她拿了水果，摆上平板，才去卧室拿了衣服准备去洗澡。
　　这两天一直待在医院，身上很重的消毒水和药水味，而且在医院也不能好好的洗个澡。
　　待到厕所水声响起，傅目分才开始观察起整个房子。
　　裴首阳的房子比她租住的地方大很多，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其中一个房间是卧室，还有一个房间放了一台电脑，看着像电竞房，但又堆了杂物。
　　整个房子东西不多，但很干净，不管是桌面还是地上，一点灰尘都没有。
　　水声响了一会，傅目分鬼使神差地走到浴室门口。
　　她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脑子可能是被里面的水蒸汽蒸到了，想了一些她现在不该想的东西。
　　反应过来后，她对自己有点无语。心想谈了恋爱的女人果然可怕，脑子不受自己控制。
　　他们才在一起一个星期。
　　她居然产生了看人洗澡的意识。
　　这个认知一出现，傅目分自己都被自己笑到了。
　　她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在心里谴责自己。
　　正在她与自己的认知做着斗争，在外人看来像脑子不正常时，裴首阳打开门走了出来。
　　整个人冒着水汽，睡衣领口两颗扣子没扣上，里头的胸肌时隐时现，额前头发也湿哒哒的垂着。
　　一打开门被站在门口扯着自己头发的傅目分怔了一瞬，随后眼尾轻微上挑，嘴角也扬起一点弧度。
　　傅目分有点想解释她只是随便站在这里，并没有其他意思。但话到嘴边并说不出口，只能呆呆的看着眼前人的胸口。
　　裴首阳倒是极尽耐心，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站着，看着人笑。
　　裴首阳脖子上还残留有好些水珠，或许是从头发上滴落下来的，滑过脖颈，一直滑向睡衣里层。
　　傅目分看着那滑出视线的水珠，然后听到头顶裴首阳轻声低笑，脸在一瞬间爆红，她有点四肢不协调地转过身走到沙发前，一头扎进去。
　　她有点自暴自弃地把脸埋进抱枕里，试图压下那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跳。
　　裴首阳看着沙发上装死的人，宠溺地摇了摇头，拿过柜子里的吹风机将头发吹干，随后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捞起，抱在怀里。
　　裴首阳低着嗓音问“怎么你还害羞起来了？”
　　傅目分脸更红了，扯过裴首阳未扣上的衣领挡着两边侧脸。
　　裴首阳轻轻揉了揉她的头，爽朗地笑了出来。
　　他们抱了许久，期间两个人都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抱着。
　　甚至越抱越紧，好像要把十几年来那些本该拥有的拥抱全部都补回来。
　　很久之后，裴首阳在她头顶闷闷地说：“明天还要上班呢，先去洗澡吧”
　　两人这才放开，傅目分随手拿过她带过来的衣服，走进卫生间。
　　卫生间里裴首阳洗过澡后的水汽还没有散掉，里头湿漉漉的，充斥着裴首阳沐浴露的柠檬香味。
　　她以前从他身上闻到的就是这个味，淡化了的柠檬味，混合了着他独有的味道，令人心动，沉沦，又安心。
　　她拿起沐浴露看了牌子，打算明天下班就去买一瓶，她太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了，像高匹配度的AO信息素一样让人上瘾。
　　洗过澡后，因为并没有带足够的洗漱用品，傅目分只得披头散发的出来。刷牙的时候弯着腰，头发上无数的水渗透进后背的衣服里，打湿了她一整片后背。
　　裴首阳拿着吹风机朝她走了过来，但并没有把吹风机递给她，而是走到她身后给吹风机通了电，然后示意她站过去。
　　这其实是除了父亲之外第一个异性给她吹头发。
　　以前她和前任在一起的时候，没在一起住过，学校宿舍有明确的宵禁，每晚11点半都准时清点人数，少人便要扣学分。所以他们每次都是上午出去，晚上回学校宿舍。
　　后面异地了也是如此，本来见面次数就少的可怜，好不容易见一次也闹的并不愉快，然后各回各家。

　　这种喜欢的人帮忙吹着发丝的感觉会让人身心都得到满足。
　　她乖乖地站着，裴首阳比她高了整个头，手指在她发间穿梭着，蹭到她的头皮，让人有点脊背发麻。
　　她转过身，裴首阳以为她示意自己吹前面的头发，将吹风机往傅目分脸前移了几分。
　　夏日炎热，热风打在她的额头，让她感觉有点不舒服，她下意识的把头往人怀里靠，靠住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于是干脆抬起了手，环住他精瘦的腰。
　　衣服也被吹干，裴首阳带着她进了卧室。
　　“已经很晚了，再不睡明天小心起不来。”
　　“好吧”

　　傅目分缩进被子里，裴首阳替她盖好被子，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裴首阳正欲起身，傅目分却突然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裴首阳看着近在咫尺炯炯有神又圆溜溜的大眼睛，心口一跳，再不好好睡觉今晚都不用睡了。
　　他轻轻下压，在傅目分的眼皮上亲了一下，然后嘴唇往下挪点了点她的鼻尖，再是脸颊、嘴角和下巴。
　　“睡吧，晚安”
　　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傅目分又有点脑子发热，点了点头。
　　“晚安”
　　裴首阳起身拉好被子，然后扯了扯自己的衣领，走了出去。
　　将门关好，他没有直接在沙发上躺下，先去了一趟厕所。
　　等再出来时，卧室里的人已经睡着了。

　　凌晨四点，傅目分被渴醒了，下午有道菜有点咸，又刚好对她胃口，她吃了不少。
　　走出卧室，裴首阳没有关灯，与上次在这里的那晚一样，整个房子灯火通明。
　　她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喝下肚，才觉得渴意下去。
　　怕拖鞋走路声音太大，吵醒人睡觉，所以傅目分并没有穿鞋，光着脚走在客厅。
　　她走到裴首阳面前蹲下，替他捡起一半掉在地上的被子轻轻往他身上盖过去。
　　裴首阳额头上冒着一层细细的汗，整个人躬着，手缩在被子里捏着拳头。
　　裴首阳整个人在发抖。
　　傅目分知道他在害怕，受到的那些伤害怎么可能一下就被治愈，只不过他装的很好，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好的差不多甚至快要痊愈。可只有夜深人静一个人躺着的时候知道，那整夜整夜的无助和黑暗有多难熬。
　　裴首阳以前为了保证自己每天的睡眠时间，都会采取分段式睡眠法。
　　每次夜间凌晨一点到凌晨五点的时间都是他最难熬的时候，他一般选择不睡来做其他的事情。
　　而晚上十点到一点和早上五点到八点是他为数不多的能睡的较好一点的时间。
　　他这几天有傅目分陪着，经过诊治后症状好了很多。
　　也许是这几天在医院睡得还算不错，于是他打算尝试正常睡眠时间。
　　可真正睡着之后，那些如同梦魇般的画面再次袭来，依旧压的他喘不过气，连同肢体也不受他控制。
　　傅目分看着似乎还在梦中未能醒过来的裴首阳，心底开始一抽一抽地疼痛。
　　她用衣服替裴首阳擦掉额头上的汗水，静静地看了他许久，最后掀开他的被子，将自己挤了进去。
　　这一大动作终于吵醒了梦中的裴首阳，他睁开眼，失神片刻，但怀里真实的触感让他从梦中抽离，他拧了拧眉头，差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感受到身边的人在往他怀里挤，于是裴首阳顺势搂了搂她娇小柔软的身体，抚了抚她的头顶，用刚睡醒时低沉沙哑的嗓音轻声地问她：“怎么了？”
　　身体在他彻底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他朝里面退了半个身子，搂着人朝里面带了带。
　　沙发不小，但也没有很大，两人搂着睡刚刚好，外边还能留半个身子的距离，这样人不会掉下去。
　　傅目分将头隐在他的脖颈间，头发丝蹭着他的脸和脖子，声音闷闷的，道“做了个噩梦，有点害怕，想跟你一起睡。”
　　像在医院那样。
　　但沙发限制了他们的距离，两个人中间再也无法留出一个人的空隙。
　　裴首阳低低的笑了，其实他都明白，真正害怕的不是她，而是自己。但他没有戳穿她的心思，只将人搂紧了些，安慰她：“不怕，我在，没事。”
　　尽管这样的睡姿让他有些想法有点无所遁形，但他也是真的不舍的放开。
　　裴首阳轻轻蹭着她的头顶，过了十几分钟，傅目分重新睡着了，裴首阳却一直睁着眼。
　　具体他在想什么，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很乱，很杂，但都与她有关。
　　很久很久，慢慢的，他重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