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鸮『刑侦』》星若碎粒

13、◣chapter12

　　休息时间被强行终止。

　　凌晨四点，技侦部门截获了一段经过复杂加密、但最终被破译的短波信号。

　　信号源被精确定位在潞头工厂三号仓库区，内容是一段经过处理的、冰冷的电子音：

　　【仪式将于黎明时分启动，纯净的‘画布’已备好，静候导师执笔。无关者勿扰，否则，‘艺术品’将提前谢幕。——C.Y.Q.】

　　这里说的“画布”，极有可能指的就是失踪的行为艺术家阿雅。

　　“不能再等了。”陆致尧猛地站起身，所有的疲惫被瞬间驱散，“行动！”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数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越野车悄无声息地驶向城郊废弃的潞头工厂区。

　　车内气氛凝重，只有无线电里偶尔传来的，压低的确认声。

　　陆致尧亲自开车，燕颂洄坐在副驾驶。

　　两人一路无话。

　　陆致尧全神贯注地驾驶，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燕颂洄则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越来越荒凉的景物，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按照既定计划，大部分队员在外围形成包围圈，控制所有出入口和制高点。

　　陆致尧、燕颂洄、向白逸以及另一名身手矫健的队员组成突击小组，从工厂区一个废弃的排水管道秘密潜入，尽可能接近三号仓库。

　　管道内阴暗潮湿，弥漫着铁锈和霉烂的气味。

　　每一声滴水、每一次脚踩碎石的轻响，都在逼仄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头儿，红外扫描显示，三号仓库东南角有热源，形态……像是人体。周围有多个不明热源在移动，可能是……某种装置。”向白逸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紧张。

　　“收到。保持静默，按计划接近。”陆致尧低声回应，打了个手势，四人小组如同暗夜中的猎豹，在复杂的管道和废弃厂房阴影中穿梭，悄无声息地向目标靠近。

　　越接近三号仓库，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腐败的气味就越发明显——与城南雕塑工作室案发现场的气味极其相似。

　　终于，他们潜行到三号仓库一个破损的通风口下方。

　　仓库内部空间巨大，高处有破洞透下微弱的、黎明前的天光。

　　借着这光线，他们看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仓库中央，一个巨大的、由废弃齿轮和铁链组成的“祭坛”被搭建起来。

　　祭坛上方，悬挂着一具苍白的人体——正是失踪的阿雅。

　　她似乎失去了意识，全身赤裸，被摆成一个充满痛苦和张力的、类似于受难圣徒的姿态。

　　她的身体被涂满了某种暗红色的、粘稠的颜料，在微弱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光泽。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以阿雅的身体为中心，地面上用同样的暗红色颜料，绘制着一幅巨大而繁复的、充满宗教和炼金术符号的图案。

　　图案的线条延伸出去，连接着周围数个熊熊燃烧的金属火盆，火光跳跃，将整个场景映照得如同邪教仪式现场。

　　“妈的……”向白逸低声咒骂了一句。

　　燕颂洄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看懂了这幅“画”——这不仅仅是折磨，岑远钦是在进行一场扭曲的“嬗变”仪式，试图将活人“淬炼”成他所谓的“永恒艺术”。

　　“没有看到岑远钦。”陆致尧透过望远镜，冷静地逡巡着整个仓库。

　　除了中央的“祭坛”和火盆，仓库里堆满了废弃的机器和杂物，阴影重重，是绝佳的藏身之处。

　　“他一定在看着。”燕颂洄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笃定，“他在等。等仪式的最佳时刻，也许就是黎明第一缕光照射进来的那一刻。或者……他在等我出现。”

　　就在这时，仓库角落里一个废弃的控制台上，一台老旧的显示器突然亮了起来，显示出岑远钦带着愉悦微笑的脸——是实时视频连线。

　　“晚上好，各位警官。还有我亲爱的老师。”岑远钦的声音通过仓库里不知藏在何处的扩音器响起，清晰得如同在耳边，“欢迎来到我的工作室。喜欢我为你们准备的开幕演出吗？”

　　陆致尧立刻用手势命令突击小组停止行动，寻找掩体。

　　毫无疑问，他们被发现了。

　　“岑远钦，立刻释放人质，出来投降！”陆致尧对着通讯器厉声喝道，虽然知道用处不大，但这是程序，也是为了干扰对方。

　　“投降？”岑远钦嗤笑一声，“我的艺术才刚刚开始。老师，您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行为艺术’，用生命和痛苦作为颜料，用灵魂的战栗作为笔触，远比您那些纸上谈兵的理论要震撼得多，不是吗？”

　　他的目光透过屏幕，似乎精准地找到了燕颂洄藏身的方向，语气充满了诱惑和挑衅，“老师，出来吧。走到光下来，近距离欣赏。您不是一直想理解我吗？这就是我艺术的巅峰，我们需要一起完成它！”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燕颂洄身上。

　　燕颂洄深吸一口气，看向陆致尧。

　　陆致尧的眼神极其复杂，充满了反对、担忧，但最终，化为一种极度压抑下的信任和决断。

　　他轻轻点了点头，用唇语无声地说：“按计划，小心。我们就在你身后。”

　　这是他们之前商议过的、最危险的方案——由燕颂洄作为明面上的“诱饵”，吸引岑远钦的全部注意力，为突击小组创造一击必杀的机会。

　　燕颂洄整理了一下衣服，脸上恢复了那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缓缓地从阴影中走了出去，步入了火盆跳动的光芒范围内，抬头看向屏幕上的岑远钦。

　　“远钦，”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清晰而冷静，“我来了。”

　　屏幕上的岑远钦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充满了狂喜和……一种病态的满足。

　　“老师，您终于来了。”他狂喜得几乎要手舞足蹈，“看啊，这卑微的□□，即将在我的手中升华，这将是我们共同的作品！”

　　燕颂洄没有理会他的疯狂，目光快速扫过整个仓库，大脑飞速运转。

　　他在计算岑远钦可能藏身的位置，评估解救阿雅的最佳路径和风险。

　　仪式，似乎进入了高潮。

　　火盆的火焰跳动得更加剧烈，空气中甜腻腐败的气味越发浓重。

　　悬挂着的阿雅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似乎即将醒来。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即将过去。

　　而决定生死的瞬间，一触即发。

　　陆致尧在阴影中握紧了枪，手指放在扳机上，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标尺，锁定了燕颂洄周围每一个可能出现威胁的角度。

　　狩猎者与猎物的角色，定义在此刻变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