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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挪威的森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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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谢如胤接到温凉烟的电话时,他正坐在图书馆的窗边,屏幕亮起,那个曾让他心脏狂跳的名字静静地闪烁着。他已经删掉了她的号码,却还是在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其实,真的不是很想接。
他也很反感这种自以为是的女人,分手就分手,人应该向前看,老是这样纠缠,真的很掉价,除了让感情被磨的一点不剩,毫无意义。
“什么事”他的声音很平静,连自己都有些惊讶。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久到谢如胤以为她不会说话。
终于,一声压抑的叹息传来:“我从不求人,我能不能求你见我一面,如果你实在不方便,就算了。”
谢如胤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先挂了电话。
谢如胤盯着手机看了足足三分钟,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脑海中闪过无数个拒绝的理由。
最终,他还是合上了书。
他删除了所有联系方式,拉黑了她,专心投入在自己的生活里。
朋友们都说他变得成熟了,只有他自己知道,曾经那样纯粹的爱被玷污后,人会怎样迅速地老去。
咖啡馆里的灯光昏暗。
谢如胤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的温凉烟。
她戴着黑色帽子和口罩,整个人缩在宽大的外套里,瘦得惊人。当他走近时,注意到她放在桌上的手,手指纤细苍白,几乎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她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带着浓浓的鼻音,“谢谢你肯来。”
谢如胤在她对面坐下,点了一杯美式。
他没有说话,只是等着她开口。
真的不是很想再见到她。
温凉烟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
“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我今天来见你,也不是为了祈求你爱我或者原谅我,更不是为了解释什么。我做了的事情我认,该受的罚我也不会躲”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下定决心:“我只是想对你说对不起,浪费了你的爱。同时也希望你的记忆里不再有我,把一切的一切都忘记了。你和谁在一起都行,只要你快乐健康就足够了。”
谢如胤皱起眉。
“你不用说这么多,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我也没怪你什么,至于忘记,你跟我都知道这不可能,不是说你重要,而是因为我们曾经相爱过而已”
他以为她会辩解,会解释那些都是误会,或者至少会为她的行为找理由。
但她没有。
她坦然地承认了一切,然后告诉他—对不起。
那她会委屈吗?会有遗憾吗。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那样?”他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脑海中的问题。
温凉烟的肩膀微微颤抖,但她很快控制住了自己。“没什么好解释的。如胤,你太纯洁了,而我不配。”
纯洁?谢如胤几乎想笑。
是在讽刺我吗?
他只觉得自己愚蠢,竟然爱上了这样一个双面人。
认识她,自己也算是见识物种多样性了。
“你的脸怎么了?”他注意到她始终没有摘下口罩。
“感冒了,怕传染给你。”她迅速回答,声音平静得不自然。
最近流行感冒的确很严重,他也懒得关心,只是默默挪开了一些。
谢如胤喝了口咖啡,苦味在舌尖蔓延。
“如果没别的事,我要回去了。明天还有课。”
温凉烟点点头,依旧没有抬头看他。“再见。”
他站起身,离开时脚步没有停顿。
只是走到门口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温凉烟还坐在那里,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像一尊雕像。
那一刻,谢如胤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烦躁。
为什么她不解释?为什么她连一点难过都没有表现出来?难道他们曾经的一切对她来说真的毫无意义吗?
他没有看到的是,当他推门离开的瞬间,温凉烟的眼泪已经浸湿了口罩。
她的肩膀剧烈颤抖着,却拼命压抑着不发出声音。直到确定他走远了,她才终于崩溃,趴在桌上无声地哭泣。
谢如胤是对的,她不会辩解,不会解释。
有什么可解释的呢?真相往往比谎言更伤人。
如果可以,她宁愿他永远恨她,也不要他知道真相。
深夜的酒吧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几乎要掀翻屋顶。
温凉烟坐在角落的卡座,穿着一条黑色吊带短裙,露出纤细的肩膀和锁骨。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杯酒,只知道酒精能暂时麻痹那些挥之不去的疼痛。
“美女,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一个男人凑过来,手自然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温凉烟没有推开他,只是又灌了一大口酒。“那你就陪陪我吧。”
男人眼睛一亮,招手叫来服务员点了最贵的酒。
周围的朋友开始起哄,温凉烟只是笑着,笑容空洞而疏离。她看着舞池里扭动的人群,突然想起他会偷偷看她,被发现时耳朵红得像要滴血。
跟这些烂人,没法比。
“烟烟,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新来的一个男孩大胆地问,手已经放在她的腰上。
温凉烟转过头,醉眼朦胧地看着他:“谁也不爱。”
“那你为什么和我们混在一起?”有人不满地问。
她只是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因为我开心啊,不行吗?”
凌晨三点,温凉烟踉踉跄跄地走出酒吧,冷风一吹,胃里翻江倒海。她扶着墙呕吐,眼泪混着呕吐物一起落下。手机在这时响了,是医院打来的。
“温小姐,您母亲的情况不太稳定,您明天能来一趟吗?”
她擦掉嘴角的污渍,声音沙哑:“好,我会去的。”
挂断电话,温凉烟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掏出手机,打开隐藏相册,里面全是她和谢如胤的合影。
照片上的她笑得很甜,他则有些腼腆,但眼神温柔。那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也是她亲手毁掉的一切。
全都拿精神有问题去辩解,太可笑了吧。
第二天,温凉烟素颜出现在医院,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与昨夜判若两人。她坐在母亲的病床前,握住那双枯瘦的手。
“妈,今天感觉怎么样?”
病床上的女人艰难地睁开眼睛,声音微弱:“烟烟,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又没好好睡觉?”
“我很好,你别担心。”温凉烟努力微笑,但眼底的黑眼圈出卖了她。
“医药费…是不是很贵?要不我们别治了…而且你看起来很不好,你别怕,你有什么压力就告诉妈妈”
“别说傻话。”温凉烟打断她,“钱的问题我会解决,你只要专心养病就好。”
探视时间结束后,温凉烟去了主治医师办公室。医生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温小姐,您母亲的病情需要尽快手术,但费用确实不低。而且…上次您说会想办法…”
“钱我已经凑得差不多了。”温凉烟从包里掏出一张卡,“这里有二十万,应该够首付和一部分手术费。剩下的我会尽快补上。”
医生惊讶地看着她:“温小姐,您还是学生,这么多钱…”
“我有我的办法。”温凉烟站起身,“请一定治好我妈妈,拜托了。”
只是每次想到谢如胤可能也听说了那些传言,她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她宁愿他恨她,以为她是个随便的女人,也不愿他知道真相。因为如果他知道,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倾尽所有帮助她,甚至会毁掉自己的前途。
她不能让他那么做。
手机震动,是酒吧经理发来的消息:“今晚有大客户,点名要你陪,出场费五千。”
温凉烟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回复:“好。”
夜晚,她又变回了那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温凉烟。酒吧包厢里烟雾缭绕,几个中年男人围着她劝酒。她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地下肚,胃里烧灼般地疼。
“温小姐真是海量!”一个秃顶男人拍手叫好,手不老实地在她腿上滑动。
温凉烟强忍着不适,挤出笑容:“王总过奖了。”
“听说你还是学生?哪个学校的?”另一个男人凑近,酒气喷在她脸上。
“不是什么好学校。”温凉烟轻描淡写地带过,又灌下一杯酒。
“那学的什么专业啊”
“心理。”
“有男朋友吗?”
“没有。”她回答得很快,脑海中却闪过谢如胤的脸。
“那正好,跟了我吧,保你吃香喝辣。”秃顶男人搂住她的肩膀。
温凉烟正要回答,胃里一阵剧烈翻涌。她猛地推开男人,冲向洗手间。趴在马桶边呕吐时,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线晕开,口红花了,脸色苍白得像鬼。这就是她现在的生活,这就是她选择的路。
回到包厢,她继续喝酒,继续笑,直到所有人都醉醺醺地离开。经理递给她一沓现金:“表现不错,客人很满意。”
温凉烟数了数,正好五千。加上之前的积蓄,手术费快凑够了。她应该高兴,却只想哭。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谢如胤的室友打来的,一个她几乎忘记的名字。
“温凉烟?我是陈晨,谢如胤的朋友。我知道你们分手了,但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温凉烟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事?”
“谢如胤要出国了,去美国。他本来去年就该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拒绝了。今年他又申请了,刚收到录取通知。”
电话那头顿了顿:“如果你还对他有一点感情,就去送送他吧。下周三的飞机。”
温凉烟握着手机,久久说不出话。谢如胤要出国了,要离开这座城市,离开有她的地方。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可为什么她的心这么痛?
“谢谢你告诉我。”她最终只是这样说,然后挂了电话。
下周三,机场国际出发大厅。
谢如胤拖着行李箱,目光却不自觉地扫视四周。他在期待什么?
期待那个不可能出现的人吗?
“如胤,该进去了。”朋友催促道。
他最后看了一眼入口,转身走向安检。就在他即将消失在转角时,一个身影从柱子后闪出。温凉烟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就像他们第一次约会时那样,只是脸色苍白得可怕,眼睛红肿,似乎哭了很久。
她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再见,如胤。要幸福。”
谢如胤突然停下脚步,猛地回头。但温凉烟已经躲回柱子后面,他没有看见她。那一刻,他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他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飞机起飞时,温凉烟站在机场外的空地上,仰头看着那架银色的飞机划过天空,最终消失在云层中。她终于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到跪倒在地。
“对不起”她喃喃自语,但风带走了她的声音,没有人听见。
一周后,温凉烟的母亲成功进行了手术。医生说情况良好,只要好好恢复,有望康复。温凉烟坐在病床边,握着母亲的手,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妈,你会好起来的。”
“烟烟,你也要好好的。”母亲虚弱地抚摸她的脸,“这些钱…你是怎么凑齐的?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傻事?”
温凉烟摇头:“我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兼职,老板人很好,预付了我工资。别担心,都是正当收入。”
她撒谎了,但这是必要的谎言。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走出行政楼,她遇到了谢如胤的朋友。对方看见她,眼神复杂,最终还是走了过来。
“温凉烟,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他说,“如胤出国前,其实去找过你几次,但你都不在。他还问过我…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温凉烟的心猛地一紧:“你怎么说?”
“我能说什么?实话实说呗,那我也不能跟他白话啊,我告诉他,你经常出入夜店,和不同的男人在一起。”朋友苦笑,“对不起,我当时以为你就是那样的人。”
“没事。”温凉烟轻声说,转身离开。
那天晚上,她没有去酒吧。而是去了她和谢如胤第一次约会的地方——那个小小的咖啡馆。她坐在他们曾经坐过的位置,点了他最爱的美式咖啡,即使她从来不喝咖啡。
手机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温小姐,我是张总的秘书。张总很欣赏您,如果您愿意,他可以为您母亲提供更好的医疗资源。条件是,您做他的情人。”
温凉烟盯着屏幕,突然感到一阵反胃。她想起谢如胤清澈的眼睛,想起他说过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只爱你”
纯粹?
她早已不配这个词。
她删除了信息,关掉手机。咖啡已经冷了,但她还是一口一口喝完了。苦,真苦,苦到心里去了。
走出咖啡馆时,天空飘起了细雨。温凉烟没有打伞,任凭雨水打湿她的头发和衣服。路过一家婚纱店,她停下脚步,橱窗里展示着一件洁白的婚纱,简单而优雅。她想起曾和谢如胤开玩笑说,将来要穿最简单的婚纱,因为他说过,她不需要任何装饰就已经很美了。
泪水混着雨水流下,温凉烟突然意识到,她再也穿不上婚纱了,至少不会为她爱的人穿上。她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承担后果。
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酒吧经理:“温小姐,今晚有个重要客人,出价一万,只要你陪一晚。来不来?”
温凉烟看着橱窗里自己的倒影——苍白,瘦弱,眼睛空洞。她对着倒影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来。”她说,声音平静得可怕。
这一晚,温凉烟喝得比以往都多。
同龄的男人都去卖了,能给她钱的只有中年男人,客人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手一直在她身上游走。她没有反抗,只是机械地喝酒,一杯接一杯。
“小美人,跟我回家吧,我会好好疼你的。”男人凑在她耳边说,酒气熏天。
温凉烟正要回答,胃里突然一阵剧痛。她捂住嘴,冲向洗手间,吐出一口鲜血。看着镜子里嘴角的血迹,她突然笑了。也好,也许这样就能结束一切了。
她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吧,拒绝了男人送她的提议。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雨已经停了,地面湿漉漉的,倒映着昏黄的路灯。温凉烟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江边。
江水在黑暗中静静流淌,对岸的灯光闪烁,像星星落入人间。她靠在栏杆上,拿出手机,翻看着和谢如胤的聊天记录。那些甜蜜的对话现在看来如此讽刺,如此遥远。
她打开相机,对着江面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江水漆黑如墨,对岸的灯光模糊成一片光晕。
温凉烟爬上栏杆,风吹起她的裙摆和长发。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谢如胤的笑容,那么干净,那么温暖。
“对不起,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就在她准备松手的那一刻,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着医院的号码。温凉烟愣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
“温小姐,好消息!您母亲醒了,情况比预期好很多!她说想见您!”
温凉烟的手颤抖着,眼泪夺眶而出。她慢慢从栏杆上下来,蹲在地上,抱头痛哭。母亲醒了,母亲需要她。她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她删除了那条未发送的短信,擦干眼泪,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病床上,母亲已经可以坐起来了。看见温凉烟,她伸出手:“烟烟,过来。”
温凉烟扑进母亲怀里,放声大哭。“妈,我以为…我以为…”
“傻孩子,妈怎么会丢下你一个人。”母亲轻轻拍着她的背,“这段时间苦了你了,妈都知道了。”
温凉烟猛地抬头:“你知道什么?”
“护士告诉我了,手术费是你辛苦打工挣来的。”母亲眼中含泪,“我的女儿我最了解,你一定是吃了很多苦。”
温凉烟摇头:“不苦,只要你没事,什么都不苦。”
“烟烟,答应妈,不要再为钱做傻事了。”母亲紧紧握住她的手,“妈宁可死,也不愿看你毁了自己。”
那一刻,温凉烟终于做出了决定。她点点头:“我答应你,妈。从今天起,我会好好生活,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一年后的春天,温凉烟的母亲终于康复出院。那天阳光很好,母女俩手挽手走出医院大门。
“烟烟,你有喜欢的人吗?”母亲突然问。
温凉烟怔了怔,然后摇头:“没有。”
“那个叫谢如胤的男孩呢?我记得你以前经常提起他。”
温凉烟望向远方的天空,那里有一架飞机正缓缓飞过。“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所以不能在一起了。”
母亲叹了口气,没有再问。
咖啡厅里,温凉烟盯着桌上凉透的拿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窗外是阴沉的天空,和她此刻的心情一样灰蒙蒙的。
“烟烟,你真的不打算跟他解释吗?”林薇坐在对面,眉头紧锁,“我看得出来,谢如胤对你还有感情。那天在校友会上,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你。”
温凉烟轻轻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一种林薇看不懂的释然:“薇姐,我们都不是十八岁的小姑娘了。”
“那又怎样?爱情不分年龄。”林薇急切地说,“我听说他这几年一直单身,说不定就是在等你。”
“等我?”温凉烟的笑意更深了,却带着苦涩,“等我这样一个女人?”
“你别这么说自己...你不至于因为那些事就把自己贬低的一无是处吧,杀人犯还能缓刑呢,何况爱你的人有很多啊”
“薇姐,”温凉烟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是个成年人,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谢如胤是个好人,他应该跟一个干净善良的女孩在一起,组建一个温暖的家庭,而不是我这种人。”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凉透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种清醒的苦涩。
温凉烟看向窗外,眼神空洞,“现实是什么样的,我比谁都清楚。像我这样的女人,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属于自己的泥潭里,不要去污染别人的世界。”
林薇想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词。她看着温凉烟,这个曾经系里最漂亮的女孩,现在依然美得惊人,但那种美却像易碎的琉璃,透着一股随时会破裂的脆弱。
“可是你爱他,不是吗?”林薇轻声问。
温凉烟的手指微微颤抖,但她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爱?爱能当饭吃吗?爱能改变我做过的事吗?薇姐,我陪过的男人,我自己都数不清了。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谈爱?”
“那些都是有原因的!”林薇压低声音。
“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谢如胤太干净了,干净到站在他面前,我都觉得自己脏。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真的和他在一起,我要怎么面对他的家人?”
温凉烟说不下去了,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与其解释,不如让他看到我就恶心。这样他想起我的时候,就不会痛苦,只会庆幸自己逃离了我这个糟糕的女人。”她睁开眼睛,眼中已经没有泪水,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当然,或许我也多想了。我并不特别,可能人家早就无所谓了,我还在纠缠和自欺欺人,没必要。”
林薇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烟烟,你不要这样贬低自己。你那时候才多大?一个刚毕业的女孩子,面对家人重病、巨额医疗费,你能怎么办?而且人无完人我觉得你就很好啊”
“薇姐,谢谢你关心我。”温凉烟穿上外套,那是一件质地很好的风衣,衬得她身形纤细,“但我真的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拯救。我现在过得很好,有工作,有钱赚,妈妈的身体也在慢慢恢复。这就够了。”
她拿起包,犹豫了一下,又说:“如果以后你再见到谢如胤...如果他问起我,你就说我死了,别的,什么都不用说。”
林薇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那个曾经骄傲明媚的女孩,如今学会了用坚硬的外壳保护自己。她走得笔直,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坚定,仿佛真的如她所说,她已经彻底接受了这样的自己,这样的生活。
但林薇看到了,在温凉烟转身的瞬间,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那个瞬间,她不再是那个故作坚强的女人,而变回了很多年前,那个会因为失恋偷偷躲在宿舍哭的小女孩。
只是现在,她连哭都不允许自己了。
手机震动,是一条新消息:“温小姐,今晚王总有个局,点名要你陪,价钱翻倍。”
温凉烟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许久,她回复:“抱歉,我今晚有事,以后这类邀约也不用联系我了。谢谢。”
发送完,她删除了这个联系人,感觉心里轻松了一些。
也许她永远无法成为谢如胤那样干净的人,也许她永远无法摆脱过去。但至少从今天起,她可以选择不再继续堕落。也许有一天,当她真的洗净了身上的泥泞,能有勇气站在他面前,不是以爱人的身份,只是以一个改过自新的人的身份,说一声:对不起,和谢谢。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温凉烟抬起头,天空依然阴沉,但她好像看到了一丝阳光,穿透云层,微弱但坚定。
几年后。
如今的温凉烟是一家高端家居买手店的合伙人,品味独到,眼光精准,在圈内小有名气。她穿着剪裁精良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短发利落,妆容精致,看起来干练又洒脱。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这个看似无懈可击的女人,夜晚常会独自坐在窗前,看着城市灯火,直到天明。
门铃响了,温凉烟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半。她知道是谁——陈宇,一个对她穷追不舍了三个月的画廊老板。她本不想开门,但想了想,还是按下了开门键。
五分钟后,陈宇带着一身寒气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束白玫瑰。
“路过花店看到,觉得像你。”他把花递给她。
温凉烟接过,随手放在玄关柜上。“谢谢。不过下次别买了,我对花粉过敏。”
这是谎话,但她习惯了用各种理由与人保持距离。
陈宇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脱了大衣,在沙发上坐下。“今天我去看了你推荐的那个艺术家的展,确实不错。下周他的作品拍卖,要不要一起去?”
“再看吧,下周可能要去杭州选货。”温凉烟倒了杯水给他,自己则开了瓶红酒。
“你总是这么忙。”陈宇看着她,眼神里有不加掩饰的渴望,“有时候我觉得,我永远也追不上你的节奏,也看不透你。”
温凉烟轻轻摇晃着酒杯,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旋转。“那就别追了,挺累的,你也不用了解我。”
“可我愿意。”陈宇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凉烟,我们都这个年纪了,何必玩这种你追我跑的游戏?我知道你对我有好感,我也喜欢你。不如我们认真试试?”
温凉烟抬起头看他。陈宇其实是个不错的男人,四十岁,事业有成,离异无子,对她也好。换了任何别的女人,可能都会心动。
但她只是笑了笑:“陈宇,你了解我吗?知道我的过去吗?”
“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是吗?”温凉烟抿了口酒,眼神变得有些迷离,“我谈过好几百个男人,你也不在意?”
陈宇愣住了,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真的,不骗你。”温凉烟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从大学开始,我就没闲着。各种各样的男人,有钱的,有权的,有才华的,有家庭的...我都试过。有时候一天换一个,最多的时候同时和七个男人保持关系。”
她看着陈宇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心里有种近乎残忍的快感。
“你现在还想和我认真试试吗?”她问,声音轻柔,却字字如刀。
陈宇后退了一步,表情复杂地看着她:“你...你为什么...”
“为什么告诉你这些?”温凉烟替他说完,“因为我不想骗你。我就是这样的女人,改不了,也不想改。所以,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不值得。”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最终,陈宇拿起大衣,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门关上的声音在空旷的公寓里回响,温凉烟听着那声音,忽然觉得很累。
她走到玄关,拿起那束白玫瑰,花瓣洁白无瑕,像极了谢如胤的新娘。她把花扔进垃圾桶,回到窗前,继续看雪。
手机震动,是林薇发来的消息:“看到谢如胤的近况了吗?”
“看到了”温凉烟回复。
“你还好吗?”
“很好啊,替他高兴。”
“别装了,我知道你。”
温凉烟看着这句话,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但她很快眨了眨眼,把那股情绪压下去。
“真没事。都多少年了,早过去了。”
发完这条,她关掉手机,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些年,她学会了用各种方式把人推开。故意营造出一种阅历丰富、私生活混乱、不值得被爱的形象。男人们觊觎她的美貌和身体,却没人愿意真正了解她、爱她。这样最好,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
倒是很多女孩子真心喜欢她。她性格里有种像小男生的洒脱和仗义,对朋友两肋插刀,店里的几个年轻女店员都崇拜她,说她是“理想中的自己”——独立,自由,不在乎别人眼光。
她们不知道,这种“不在乎”是用多大的代价换来的。
温凉烟走进卧室,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有个铁盒子。打开,里面是几张旧照片和一些小物件。
她拿起那张合影,指尖轻轻抚过他的脸。照片已经很旧了,边缘微微泛黄,就像那段早已远去的青春。
“你一定要幸福啊。”她轻声说,然后把照片放回盒子,锁上抽屉。
窗外,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整个城市。温凉烟洗了个澡,换上睡衣,躺在床上。明天还要早起去机场,飞往米兰参加家居展。她的生活充实而精彩,有事业,有朋友,有自由。
只是偶尔,在这样寂静的雪夜,她会允许自己短暂地脆弱一下。允许自己想象,如果当年选择了不同的路,现在会是怎样。
但很快,她会摇摇头,把那些无谓的想象赶走。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而她选择接受这一切,包括孤独,包括那些无法弥补的遗憾。
温凉烟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谢如胤婚礼照片上的笑容。那个笑容很真实,很幸福,那是她给不了他的东西。
也好,这样就好。
她翻了个身,沉沉睡去。明天太阳升起时,她还会是那个洒脱、独立、什么都不在乎的温凉烟。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的缺口,没有人需要知道。
窗外的雪静静地下着,覆盖了所有痕迹,就像时间覆盖了过往。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相爱,有人分离,有人结婚,有人独身。而温凉烟选择了最后一种,不是因为没有机会,而是因为她觉得,这是对自己、对他人,最好的选择。
夜更深了,城市渐渐安静下来。在二十八层的公寓里,一个女人独自入睡,梦中或许有青春的影子,但醒来后,她依然是那个不需要任何人拯救的温凉烟。
毕竟,有些路一旦选择了,就只能一直走下去。而她,早已学会不去回头。
周末夜晚的私人会所包厢里,烟雾缭绕,笑声混杂。温凉烟坐在角落的丝绒沙发上,指尖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神情淡漠地看着眼前这场属于城市精英们的狂欢。
她本不想来,但合伙人李总说今晚有几个重要的法国客户,需要她这位精通法语且品味独到的买手在场。于是她来了,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外套,内搭简单的白色丝质吊带,下身是同色系的阔腿裤,整个人看起来既专业又随性——如果忽略她眼底那层永远化不开的疏离的话。
“温小姐真是越来越难请了。”一个端着威士忌的男人在她身边坐下,是周放,本地有名的建筑设计师,也是她众多追求者中最为执着的一个。
周放三十五岁,长得痞帅,有种玩世不恭的气质。他事业成功,情史丰富,自称从未在哪个女人身上失手过——直到遇见温凉烟。
“周总说笑了,最近确实忙。”温凉烟礼貌性地笑了笑,身体却微微向另一侧倾斜,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忙到连回微信的时间都没有?”周放凑近了些,他身上有淡淡的雪松香水味和威士忌的气息,“我上周约你看展,你已读不回。”
“抱歉,可能漏看了。”温凉烟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准备起身。
“别急着走啊。”周放按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但足够让她无法轻易挣脱,“今晚的主角还没到呢,你就这么不给李总面子?”
温凉烟看了他一眼,手腕轻轻一转就挣脱了。“我去补个妆。”
洗手间的镜子前,温凉烟看着自己的脸。二十多岁的皮肤依然紧致,妆容精致无瑕,只有她自己能看到自己眼底深处挥之不去的疲惫。
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了拍脸。就在这时候,隔间里传来两个女人的对话:
“你说周放这次能搞定温凉烟吗?”
“难说,那女人眼光高着呢,听说连陈宇那种级别的都被她拒了,再说了,那个女的之前什么样你也不是不知道,多少人联合抵制她,她也就会勾引男人了,哈哈哈”
“就是,看到她就恶心,装什么清高啊,谁不知道她以前那些事...”
温凉烟关掉水龙头,面无表情地推开隔间门走了出去。那两个正在补妆的年轻女人看到她,顿时噤声,脸色尴尬。
她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径直离开。这种议论她早就习惯了,从最初的刺痛到现在的麻木,时间真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对一切都免疫——几乎一切。
回到包厢时,客户已经到了。温凉烟迅速切换状态,用流利的法语与对方交谈,介绍最新的意大利家居设计趋势,偶尔恰到好处地开个玩笑,引得对方频频点头。李总在一旁看着,眼中满是赞许。
工作谈得差不多了,气氛轻松起来。不知谁起了头,话题转向了过往的情史。法国客户是个浪漫的中年男人,正眉飞色舞地讲述自己在普罗旺斯的一段艳遇。
周放喝了不少酒,此时已经微醺。他突然看向温凉烟,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整桌人听到:“要我说啊,凉烟这样的女人,一般男人可hold不住。得是那种...特别有意思,特别会玩的。”
桌上有人轻笑,有人暧昧地交换眼神。
温凉烟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没说话。
周放见她没有反应,反而更来劲了。酒精放大了他的征服欲,也模糊了应有的界限。“我听说凉烟大学时有个男朋友,叫...谢什么来着?哦对,谢如胤。后来出国了。”
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温凉烟的手指微微收紧,杯中的红酒泛起细微的涟漪。
“那种书呆子型的,肯定很无趣吧?”周放继续说,语气里满是轻佻,“天天就知道去公司工作处理疑难杂症,怎么可能懂女人?更别说满足凉烟这样的了。”
包厢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有几个人察觉到不对劲,试图转移话题:“周总喝多了吧,来来来,我们再敬皮埃尔先生一杯...”
但周放没领会到暗示,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我说真的,那种古板又无聊的男人,估计连床上的花样都不会几种。凉烟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得多憋屈啊?难怪后来...”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温凉烟站起来了。
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她。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称得上平静,但那双总是带着疏离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却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她走到周放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周放还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她,嘴角挂着那抹自以为是的笑。
“凉烟,我这是夸你呢,说明你现在眼光...”
清脆的耳光声打断了所有声音。
温凉烟这一巴掌用了全力,周放的脸被打得偏到一侧,左脸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整个包厢死一般寂静,连背景音乐都仿佛在这一刻消失了。
周放缓慢地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温凉烟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周放,你可以说我任何事,我无所谓。但谢如胤的名字,你不配提。”
周放站起来,身高优势让他可以俯视她,但奇怪的是,此刻气势上被完全压制的反而是他。“我不配?呵,温凉烟,你以为你是谁?一个靠...”
“靠什么?靠陪男人上位?”温凉烟替他说完,嘴角甚至扬起一抹笑,“是啊,所以呢?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跟谢如胤又有什么关系?”
她往前走了一步,几乎贴到周放面前。她的身高在女性中算高挑,但比起周放还是矮了半个头,可此刻她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却让在场所有男人都感到压迫。
“听好了,周放,以及在座的各位。”温凉烟环视一圈,目光扫过每一张脸,“我温凉烟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清楚,不需要你们评价。但谢如胤,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最好的人。你们可以嘲笑我,可以看不起我,但谁要是敢再说他一句不是...”
她顿了顿,看向周放,眼神锐利如刀:“我保证,我会杀了你们,我说到做到。”
李总终于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打圆场:“哎呀老妹儿,不至于不至于,周总喝多了,胡言乱语。周总,快道个歉...”
周放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盯着温凉烟,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冷笑一声,拿起外套摔门而去。
温凉烟站在原地,深呼吸几次,然后转向法国客户,脸上已经恢复了得体的微笑:“皮埃尔先生,抱歉让您见笑了。我们继续?”
她的转变如此迅速自然,仿佛刚才那个浑身是刺的女人从未存在过。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看到了温凉烟不为人知的一面——那个永远冷静自持、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女人,原来也有逆鳞。
而那逆鳞,是一个早已离开她生命的男人的名字。
聚会不欢而散。送走客户后,李总小心翼翼地看着温凉烟:“凉烟,周放那边...”
“他不会怎么样。”温凉烟点燃一支烟,手微微颤抖,她把它掩饰得很好,“他丢不起这个人,不会到处宣扬被女人打了。而且,他知道我说到做到。”
李总叹了口气:“那个谢如胤...对你这么重要?”
温凉烟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圈。烟雾中,她的面容有些模糊。“我不知道。”
她掐灭烟,拿起包:“我先走了,明天展会见。”
深夜的街道很安静,温凉烟没有叫车,只是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一下,又一下。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她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夜空。城市的光污染让星星几乎看不见,只有一轮朦胧的月亮挂在天边。
那时候她相信这句话,也相信自己配得上这样的赞美。
温凉烟闭上眼睛,任由夜风吹散眼角那点潮湿。再睁开时,她又变回了那个无坚不摧的自己。
手机震动,是林薇发来的消息:“听说你今晚为了谢如胤打了周放?”
消息传得真快。温凉烟笑了笑,回复:“嗯。”
“值得吗?为了一个已经结婚、可能早就忘了你的男人?”
温凉烟看着这个问题,很久很久,才慢慢打字:“不是为他,是为曾经的自己。那个还相信爱情、还干净纯粹的自己。”
发送后,她关掉手机,继续往前走。
街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但笔直。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用来错过的,有些感情是用来怀念的。而她选择用余生守护那段回忆的纯净,哪怕这意味着永远孤独。
这大概就是成年人的爱情——不是占有,不是纠缠,而是在心里为那个人保留一块干净的地方,不被任何人玷污。
包括她自己。
温凉烟抬起头,挺直脊背,走向夜色深处。明天太阳升起时,生活还要继续,她依然是那个独立、洒脱、什么都不在乎的温凉烟。
只是偶尔,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她会允许自己短暂地脆弱一下,怀念那个曾经视她如珍宝的男孩,以及那个曾经值得被如此珍视的自己。
然后,继续向前走,不回头。
温凉烟梦见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梦境里的雪下得很大,铺天盖地,寂静无声。她赤脚站在雪中,却感觉不到冷。前方有个人影,穿着厚重的羽绒服,背对着她。
“如胤?”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那人转过身来,果然是谢如胤。他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眼神干净,他看着她,眼中闪过惊讶,然后是温柔的笑意。
“你怎么在这里?”他朝她走来,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温凉烟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她只能看着他走近,看着他伸手轻轻拂去她头发上的雪花。他的手指触碰到她脸颊的瞬间,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怎么了?”谢如胤的声音很轻,带着他特有的笨拙的温柔,“别哭啊。”
这句话像打开了某个闸门。温凉烟突然抓住他的衣袖,像抓住救命稻草,所有这些年压抑的、隐藏的、伪装的情绪在梦中决堤。
“我好累,如胤,我真的好累...”她的声音哽咽,几乎不成句,“每天晚上闭上眼睛,我都在想,要是能一直睡下去就好了...就不用醒来面对这一切...我好害怕,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真的求求你……我真的不想活了,我真的受够了,我受够了……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谢如胤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那双总是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心疼。
“他们都说我是坏女人,说我不值得被爱...有时候我自己也这么觉得。”温凉烟哭得浑身发抖,任何男人看了都会怜惜。
“但那时候我还能骗自己,说至少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曾经真心爱过我。”她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可是连你都走了,连你都不要我了...”
“我没有不要你。”谢如胤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凉烟,我从来没有...”
“你有!”温凉烟几乎是喊出来的,“你走了,你有新生活了!而我呢?我还困在这里,困在过去的泥潭里,怎么也爬不出来...”
她松开他的衣袖,双手捂住脸,泣不成声:“我好害怕,如胤...害怕孤独,害怕被人发现我其实脆弱得要命,害怕每一个需要强撑的明天...我其实一点都不坚强,我都是装的...”
谢如胤轻轻拉开她的手,用指腹笨拙地为她擦去眼泪。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就像当年他们第一次约会时,他想牵她的手却犹豫了很久一样。
“别怕。”他说,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在这里。”
“可是梦醒了你就不在了...”温凉烟抓住他的手,贴在脸颊上,“每次都是这样,每次在梦里见到你,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谢如胤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那我就不走了。”
“真的吗?”
“真的。”他点头,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这次不走了。”
温凉烟靠在他肩上,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她闭上眼睛,想永远沉溺在这个梦里。至少在这里,有人愿意拥抱她,有人愿意听她说那些在现实中永远无法说出口的恐惧和脆弱。
雪还在下,落在他们身上,像是要为他们覆盖一个纯净的世界。
梦到这里开始变得模糊,温凉烟感觉到怀里的温度在消散,雪地的白色逐渐褪去。她拼命想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一片虚无。
“别走...求你...”她喃喃着,眼泪又涌了出来。
“不!不要走!”
温凉烟猛地睁开眼睛。
卧室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帘缝隙透进一点街灯的光。她躺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做梦。一个美好得令人心碎的梦。
她缓缓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暖黄色的灯光照亮房间,也照亮了镜子里那个双眼红肿、头发凌乱的女人。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觉得陌生,事业有成,看似拥有一切的女人,为什么在梦里哭得像个被丢弃的孩子?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推送了一条新闻。温凉烟下意识地拿起来看,然后整个人僵住了。
温凉烟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梦里的温暖还未完全散去,现实却已冰冷地摆在眼前。那个在梦里笨拙地为她擦眼泪、说“这次不走了”的男人,在现实中有自己的生活和成就,有自己的爱人和美好的未来。
他过得很好,好到不需要她。
而她,刚从一场自欺欺人的梦中醒来,满脸泪痕,独自坐在凌晨三点的黑暗里。
温凉烟放下手机,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水。动作机械,面无表情。然后她下床,走到浴室,打开冷水,一遍遍冲洗着脸。
抬起头时,镜中的女人已经恢复了平静。红肿的眼睛,苍白的脸色,但眼神是冷的,硬的,像结了一层冰。
她回到卧室,关掉灯,重新躺回床上。黑暗再次包围了她,但这一次,她没有闭上眼睛。她只是盯着天花板,直到它从一片漆黑变成模糊的灰色——天快亮了。
手机还亮着,谢如胤的照片在屏幕上闪烁。温凉烟拿起手机,长按照片,选择了“不感兴趣此类新闻”。
然后她关掉手机,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没有眼泪了,一滴都没有。刚才在梦里已经流干了,而现在,是现实时间。
现实是,他不爱她,至少现在肯定不爱。
现实是,她永远都是一个人,从过去到现在到未来。
现实是,梦会醒,天会亮,生活还要继续。
窗外传来第一声鸟鸣,微弱但清晰。温凉烟闭上眼睛,深呼吸,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没有任何情绪。
她起床,换上运动服,戴上耳机,出门晨跑。这是她多年的习惯,无论前一天经历了什么,第二天早上她都会准时起床,沿着江边跑五公里。
清晨的江边人很少,只有几个同样晨练的老人。温凉烟调整呼吸,迈开步伐,耳机里是激烈的摇滚乐,盖过了所有的思绪。
跑过第三公里时,太阳从江面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温凉烟停下脚步,微微喘着气,看着那片光芒。
很美,但很遥远,就像那些她永远无法触及的幸福。
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日出的照片,发到朋友圈,配文:“新的一天。”
很快有人点赞评论,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赞美和问候。温凉烟扫了一眼,没有回复,继续向前跑。
跑到第五公里时,汗水已经浸湿了她的运动服。她在终点停下,扶着栏杆平复呼吸。江风吹来,有些冷,但她不觉得。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林薇发来的消息:“看到谢如胤的新闻了吗?”
温凉烟盯着这句话,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最终只回复了一个字:
“嗯。”
然后她收起手机,慢慢走回家。路上有早餐摊刚刚支起来,热气腾腾的包子豆浆,有上班族匆匆走过,有学生背着书包等公交。这个世界如此正常,如此平凡,仿佛没有人知道她昨晚做了一个怎样的梦,今早又看到了怎样的新闻。
回到公寓,温凉烟洗了个澡,换上职业装,化好妆。镜中的女人又变回了那个干练、精致、无懈可击的温凉烟。
她拿起包和车钥匙,出门前最后看了一眼镜子。
“你不爱他。”她对自己说,“你只是怀念那个曾经被爱的自己。”
这句话她说了很多遍,几乎要相信了。
开车去公司的路上,阳光很好,透过车窗照在她手上。温凉烟看着那束光,突然想起梦里的雪,那么白,那么冷,那么不真实。
就像爱情,就像永远,就像所有美好的承诺。
红灯亮了,她停下车,看着人行道上手牵手走过的一对年轻情侣。女孩笑得很甜,男孩看着她,眼中满是宠溺。
温凉烟移开视线,看向前方。
绿灯亮了,她踩下油门,继续向前。
梦会醒,天会亮,生活会继续。
而她会继续一个人,走下去。这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命运。她不怨恨,不后悔,只是接受。
就像接受每一个没有他的明天。
十年后的慈善酒会在君悦酒店的顶楼举行。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窗内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温凉烟站在香槟塔旁,一袭墨绿色丝绒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三十五岁的她比年轻时更多了一份从容风韵,眼角细纹没有削弱她的美,反而增添了几分岁月沉淀的故事感。
她是这场酒会的主办方之一,如今已是业内知名的艺术策展人,有自己的画廊和文化公司。这些年,她活得越来越像自己年轻时向往的样子——独立,成功,不需要依附任何人。只是偶尔在深夜里,她会对着空荡荡的公寓问自己:这真的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温总,谢先生到了。”助理轻声在她耳边说。
温凉烟的手微微一颤,杯中的香槟泛起细微涟漪。她早知道他今晚会来——这位刚从瑞士回国,在国际医学界声名鹊起的谢如胤教授,是主办方力邀的贵宾。她本可以找借口回避,但最终,她还是选择面对。
十年了。足够一个婴儿长成少年,足够一座城市翻天覆地,足够一个人彻底忘记另一个人——或者,至少假装忘记。
她转过身,看见了人群中的谢如胤。
他比记忆中更加英俊挺拔。岁月格外优待他,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将那份书卷气打磨成了沉稳儒雅。他穿着合身的黑色西装,白衬衫一丝不苟,正在与几位学者模样的人交谈。他的笑容礼貌而得体,眼神温和,却有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温凉烟静静地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都有些困难。
但照片和真人是不一样的。照片里的他不会呼吸,不会微笑,不会有那种让她瞬间回到二十岁的气场。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谢如胤转过头,视线与她相遇。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温凉烟几乎要屏住呼吸,她看见他的眼神从礼貌性的注视,到微微的怔忪,再到——毫无波澜的平静。就像看见一个陌生人,或者,一个无关紧要的旧识。
他朝她点了点头,非常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然后便转回头,继续与身边的人交谈。从头到尾,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神没有任何温度,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就好像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酒会宾客,一个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
温凉烟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变冷。她设想过无数种重逢的场景——他会恨她,会无视她,会礼貌而疏离地打招呼,甚至可能会有一闪而过的痛楚或怀念。
但她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平静,这样的无所谓。
那才是最残忍的。恨至少还意味着在意,而无所谓,意味着她在他心中已经彻底没有了分量,甚至连恨的资格都不再有。
“凉烟?”林薇走过来,担忧地看着她,“你没事吧?脸色这么苍白。”
温凉烟回过神,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没事,可能有点累。”
林薇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谢如胤,叹了口气:“要不你先回去?这里我来应付。”
“不用。”温凉烟摇头,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我是主办方,怎么能提前离场。”
她端起酒杯,走向另一群宾客,谈笑风生,应对自如。没有人看出她的异样,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心中是怎样的惊涛骇浪。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即使内心已经溃不成军,表面上依然要维持得体的微笑。
整个晚上,温凉烟用眼角余光关注着谢如胤。他与不同的人交谈,礼貌地微笑,偶尔认真倾听。他的妻子没有来——听说她在瑞士照顾孩子。温凉烟看见几个年轻女孩围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崇拜,他只是保持距离,温文尔雅。
有一次,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几米。温凉烟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那是他大学时就喜欢的香水。她听见他在谈论最新的医学研究,声音低沉悦耳,逻辑清晰。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会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但他没有。
从头到尾,他再没有看向她的方向。
酒会接近尾声时,温凉烟终于撑不住了。她悄悄离开大厅,走到露台上。冬夜的寒风吹在脸上,带走了室内暖气带来的眩晕感。她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看着烟圈在夜色中消散。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林薇跟了出来,递给她一杯温水,“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温凉烟笑了笑,接过水杯却没喝:“薇姐,你看到了吗?他看我的眼神。”
林薇沉默了一会儿:“凉烟,也许他只是...”
“只是无所谓了。”温凉烟替她说完,声音很轻,“在他眼里,我一直都是个烂到彻底的人。现在看到我过得还不错,可能会觉得意外,但也仅此而已。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过得好不好,谁会在意呢?”
“我不相信他无所谓。”林薇握住她的手,“当年他那么爱你...”
“当年。”温凉烟重复这个词,嘴角泛起苦涩的弧度,“都过去多少年了?如果我现在还觉得他还爱着我,那是不是太幼稚了?”
她吸了口烟,看着远方城市的灯火:“我们之间,本就不是我自欺欺人的自导自演。我也不觉得有多可怜,我只是觉得...我不应该出现在他的世界。我的存在,一定让他很为难。可能在他眼里,今天的见面也是我刻意安排的吧。”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很快控制住了:“他那么干净,那么成功,有那么美好的家庭。而我呢?就算现在洗白了,那些过去也不会消失。我们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薇心疼地看着她:“那你现在...”
“我承认,我还爱他。”温凉烟突然说,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其实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太正经,太书呆子,不会说甜言蜜语,连约会都笨手笨脚。可是这么多年,那么多追求者里,我只喜欢他...我只想要他一个。”
她苦笑:“很可笑对吧?还说这种话。”
“不可笑。”林薇轻声说,“只是很让人心疼。”
温凉烟摇摇头,把烟按灭:“不用心疼我。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当年推开他的是我,现在承受后果的也应该是我。”
她转身看向大厅的方向,透过玻璃门,能看见谢如胤正在与主办方道别,准备离开。他的侧脸在灯光下轮廓分明,英俊得令人心碎。
“你看他多好。”温凉烟喃喃道,“还是那么干净,那么好看。而我已经老了,从里到外都老了。”
“胡说,你明明还那么美。”
“美吗?”温凉烟摸了摸自己的脸,“也许吧。但这张脸下面是什么,我自己清楚。”
谢如胤离开了。温凉烟看着他走进电梯,门缓缓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她站在原地,很久很久,直到林薇轻轻推了推她。
“回去吧,外面冷。”
温凉烟点点头,跟着她回到室内。酒会已经散场,工作人员正在收拾场地。她帮忙处理了一些善后事宜,然后独自开车回家。
公寓还是那样,宽敞,整洁,冰冷。她踢掉高跟鞋,走到吧台倒了杯威士忌,坐在落地窗前。手机屏幕亮起,是助理发来的明日行程。满满当当,从早到晚。
这就是她的生活。充实,成功,孤独。
她点开相册,翻到很久以前的一张照片——那是她偷偷保存的,谢如胤大学毕业时的照片。照片里的他穿着学士服,笑得有些腼腆,眼神清澈得像未沾染尘埃的湖水。
温凉烟用手指轻轻抚摸屏幕上的脸,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对不起。”她轻声说,“对不起当年那样伤害你,对不起现在还爱着你,对不起...出现在你面前。”
她一口喝完杯中的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和胃。也许这样麻痹自己,就不会再痛了。也许喝醉了,就能再做一个梦,梦里他还会笨拙地为她擦眼泪,说“这次不走了”。
但温凉烟知道,梦会醒,酒会醒,而现实永远不会改变。
他不爱她了,也许从未爱过。而她,会继续爱着他,继续一个人,继续用余生偿还当年那个错误决定带来的所有遗憾。
窗外,城市的灯光渐次熄灭,黑夜笼罩一切。温凉烟坐在黑暗里,点起第二支烟,红色的光点在夜色中明灭,像一颗微弱跳动,却永不停止的心脏。
爱是一个人的事,与对方无关。她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只是明白得太晚,痛得太久。
但至少,在这个无人看见的深夜,她可以不再伪装,不再坚强,只是作为一个还爱着他的女人,安静地流泪,安静地想念,安静地接受这份永远不会有回应的爱。
这就够了。
温凉烟认识许泽是在一场艺术展开幕式上。他是新兴科技公司的CEO,年轻有为,长相也算俊朗,对她展开了长达半年的热烈追求。送花、送礼物、每天问候,所有追求者该做的事他都做了,甚至做得更多。
朋友们都说,许泽是这些年来对她最用心的一个。
“四十二岁了,凉烟,给自己一个机会。”林薇不止一次劝她,“许泽人不错,事业有成,对你也是真心的。”
温凉烟总是笑笑,不置可否。她知道许泽很好,知道他配得上更好的女人。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那颗心在二十岁那年给了谢如胤,就再也要不回来了,哪怕主人早已将它弃如敝履。
然而许泽的执着超出了她的预料。情人节那天,他包下整个旋转餐厅,在空中花园里单膝跪地,手中不是戒指,而是一把钥匙。
“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接受婚姻,但至少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他的眼神炽热而真诚,“这是我刚买下的公寓,在江边,视野很好。我想和你一起住在那里。”
温凉烟看着那把钥匙,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感动吗?有的。但更多的是恐慌——她害怕接受这份感情,害怕尝试去爱另一个人,害怕背叛心中那个从未离开的影子。
“许泽,我...”她艰难地开口,“我不值得你这样。”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许泽握住她的手,钥匙硌在两人掌心之间,“凉烟,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忘记过去,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的眼神那么真诚,语气那么恳切。温凉烟看着他,突然觉得很累。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活在过去,活在对一个人的执念里。也许真的该放下了,也许真的该尝试接受新的感情。
她轻轻点了点头。
许泽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他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谢谢你,凉烟,我一定不会让你后悔。”
那天晚上,许泽送她回家,在她公寓楼下吻了她。他的吻很温柔,很小心,像是怕吓到她。温凉烟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投入,但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脸——很多年前,在图书馆后的小路上,谢如胤第一次吻她时,笨拙得撞到了她的牙齿,两人都红了脸。
她猛地推开许泽。
“对不起...我今天有点累。”她慌乱地说。
许泽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恢复笑容:“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你好好休息,明天我接你吃早餐。”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温凉烟靠在门上,深深吸了口气。她对自己说:会好的,时间会治愈一切,你会忘记他,会爱上别人。
但她心里清楚,自己在说谎。
接下来的一个月,温凉烟尝试着接受许泽。他们约会,看电影,散步,像所有情侣一样。许泽对她很好,体贴入微,从不越界。但温凉烟总觉得隔着一层什么,她无法完全投入,无法真正打开心扉。
直到那个周末。
许泽邀请她去他的新公寓,说亲自下厨为她做饭。温凉烟答应了,她告诉自己,这是正常情侣的进展,她应该接受。
公寓确实很美,落地窗外就是江景,夜晚灯火璀璨。许泽的厨艺出乎意料的好,一顿饭吃得轻松愉快。饭后,他们坐在沙发上看电影,他轻轻揽着她的肩,她没有拒绝。
电影放到一半时,许泽低头吻她。这一次,他的吻不再温柔,而是带着明显的欲望。温凉烟身体僵硬,想要推开他,却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她是他的女朋友,这是她应该接受的。
“凉烟...”许泽在她耳边低语,手开始不安分地移动。
温凉烟闭上眼,强迫自己放松。但当他试图解开她衬衫扣子时,她还是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
“等一下...”她的声音在颤抖。
许泽停下动作,看着她:“怎么了?”
“我...还没准备好。”她避开他的视线。
许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我们都这个年纪了,还需要准备什么?凉烟,我是认真的,我想和你在一起,不只是谈恋爱。”
他说着,又低下头吻她,手再次伸向她的衣扣。
这一次,温凉烟的反应更加激烈。她猛地推开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脸色苍白:“对不起,我真的不行...”
许泽的表情从温柔逐渐转为阴沉。他慢慢站起来,看着她:“温凉烟,你什么意思?耍我玩吗?”
“不是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许泽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半年了,我追了你半年!对你百依百顺,你要什么我给什么!现在你告诉我你不行?”
他走近一步,温凉烟下意识后退,背抵在墙上。
“你到底想怎么样?”许泽盯着她,眼神锐利,“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打算接受我?你心里还想着那个姓谢的?”
听到那个名字,温凉烟浑身一颤。
“果然。”许泽冷笑,“我打听过了,温凉烟,你醒醒吧!人家早就不记得你了!你还在这里为他守身如玉?真是可笑!”
“别说了...”温凉烟低声说,眼泪开始在眼眶打转。
“我偏要说!”许泽的声音越来越高,“你除了有这个好皮囊之外还有什么吸引力?被男人玩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过去”
温凉烟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的什么谢先生鸟过你吗?”许泽的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还是恶心你?同为男人,我告诉你,没有人会接受你这样的脏女人!漂亮是漂亮,玩玩就好了!不让玩,你他妈一文不值!”
话音未落,他一巴掌甩了过来。
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公寓里回荡。温凉烟的脸被打得偏到一侧,火辣辣的疼。她没有反抗,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眼泪无声地滑落。
许泽似乎也愣住了,他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温凉烟脸上迅速浮现的红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滚。”他别过头,“我不想再看见你。”
温凉烟机械地整理好衣服,拿起包,走向门口。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她没有停,甚至没有擦眼泪。
走到门口时,她听见许泽在后面说:“温凉烟,你会后悔的。除了我,不会再有男人真心对你。”
她没有回头,打开门走了出去。
电梯里,温凉烟看着镜子里红肿的脸和凌乱的头发,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从无声的流泪到崩溃大哭。她蹲在电梯角落,抱着自己,哭得撕心裂肺。
为什么?为什么她只是想爱一个人,却这么难?为什么她尝试放下过去,却总是失败?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脏,觉得她不配被爱?
电梯到达一楼,门开了。外面等电梯的人看见她,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温凉烟站起身,擦干眼泪,挺直脊背,走了出去。
深夜的街道很冷,风很大。她没有叫车,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脸上的疼痛已经麻木,心里的疼痛却越来越清晰。
手机响了,是林薇打来的。温凉烟接起来,还没说话,就听见林薇焦急的声音:“凉烟,你在哪?许泽给我打电话,说他打了你,他很后悔,让我找你...”
“我没事。”温凉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薇姐,我想一个人静静。”
“可是...”
“真的没事。”她重复,“明天就好了。”
挂了电话,温凉烟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她走到了江边,那个她和谢如胤曾经经常散步的地方。长椅还在,柳树还在,只是人已经不在了。
她坐在长椅上,点燃一支烟。寒风吹在脸上,吹干了眼泪,也吹醒了理智。
许泽说得对,她是脏,是不配被爱。但不是因为她的过去,而是因为她的心早已给了别人,再也拿不回来了。她无法爱别人,无法接受别人,这才是她真正的罪。
“我该怎么办?”她对着照片轻声问,“我忘不了你,也爱不了别人。我这辈子,是不是就这样了?”
没有人回答,只有江风呼啸而过。
温凉烟看着江对岸的灯火,突然觉得很累,累到不想再挣扎,不想再假装。也许她注定要孤独一生,也许这就是她的命。
她掐灭烟,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张照片,然后按下了删除键。
照片消失了,但记忆不会。爱不会。
她转身离开江边,背影在夜色中显得单薄而决绝。脸上的红肿会消退,心里的伤口会结痂,但有些东西,一旦刻下,就是一辈子。
比如爱一个人。
比如,再也无法爱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