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趟水过河》景雾

4、雨不会停了

　　次日周五晚上放学，周书年又带我去了台球厅，我估摸着我妈昨天凌晨刚走应该没这么快回来，便直接答应了。
　　我单肩背着书包，手往裤兜里摸了个来回也没找着烟盒，下意识把眼神给向周书年。
　　对方笑笑，很快递给我一支煊赫门。
　　我指尖夹住烟，在看清那只烟的一瞬间，嘴角上扬的弧度又耷拉下去，我故作嫌弃道:“煊赫门太甜了，我不抽。”
　　周书年蹙眉抢回烟咬到自己嘴里，他垂眼点火，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挑？”
　　“大观园有吗？”我不管他的吐槽，截了当地问他。
　　周书年睨了我一眼，把手收回校服口袋里拿出一盒大观园。
　　对方打开烟盒朝向这边，示意我自己拿，于是我也毫不客气地抽了四支，顺便拿他的打火机点了火。
　　我嘴里叼着烟往胡同外走，无意间听到周书年问:“最近你和夏归棠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我反问他。
　　“得了吧，那天在台球厅你都快贴人家身上了，她也是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我走在前面嗤笑出声，一手夹烟一手插兜，烟头在黑暗的巷口处闪烁着火光，我深深吸了口，似笑非笑地说:“你觉得我喜欢她？”
　　“不然呢。”周书年快步追上来，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他便用力搭住我的肩膀，我被对方弄的一个踉跄。
　　“我不知道她。”下一秒，我直接承认了。
　　“为什么？”他下意识问出口。
　　我说:“我喜欢乖的。”
　　空气静默几秒，随即周书年在我耳边发出爆笑，我嫌弃地把他推到一边去。
　　我们来到台球厅二楼，一进去便闻到一股浓烈的烟草气息，我被这二手烟呛得咳嗽几声，但也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在打进第一个球时，我突然想去寻找周书年，目光一寸寸扫过这附近，却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就在我准备给他发个信息时，视线却略微停顿，落到了门口处，那是迟瑞舒的身影。
　　又在跟着我。
　　我挑眉，和他对上视线，我用口型招呼对方，过来。
　　迟瑞舒稍稍迟疑几秒，最后还是进来了。
　　我看到他的脸被周遭的二手烟熏得皱成一团。
　　“会打吗？”我垂眸看他。
　　迟瑞舒摇摇头。
　　“那我教你。”话落，没等到对方回应，我便把他推到台球桌边，帮他调整姿势。
　　这次我并没有像那天对夏归棠那般行为暧昧，我像是想真的教会他那样说得很仔细。
　　对方身上没有夏归棠身上那股很浓的香水味，我反而嗅到几分淡淡的洗衣液香。
　　这不仅让我想起自己在家给我爸洗衣服时总是喜欢放很多洗衣液来遮盖对方衣服上残留的烟酒气。
　　迟瑞舒的头脑很灵活，我只教了一遍他就全会了，于是我把对方丢在原地，只说了句“等我回来”，便开始到处寻找周书年。
　　最后我在楼下找到对方，此时的周书年正在某个角落和他女朋友接吻，我在远处静默看了两秒，选择转身离开。
　　正准备上楼时，我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起，拿出一看，发现是我爸的来电。
　　我快步走出台球厅接通，是对方在电话那头催促我赶紧回家。
　　我不悦的拧起眉头，但还是急匆匆地给周书年编辑了条信息，才往家里走。
　　这一路上，我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像是忘了点什么，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脚步迈进小区的那一刻，一滴雨水滴落在我的鼻尖，原来头顶的天空已经乌云密布，我突然懂了他为什么突然打电话催促我回家。
　　进屋换鞋，我放下书包准备去洗手，听到我爸在身后吩咐道:“去做饭。”
　　我有些意外地看向他，惊讶于对方已经懒惰到是个时间点还没有吃晚饭。
　　我爸见我投来目光，他也把眼神犀利地给向我。
　　我拉长音调地“嗯”了声，洗完手去了厨房，往锅里填好水和米，刚煮上便听到窗外响起一阵雷声。
　　卧槽！
　　我在心里暗骂一声，迟瑞舒还在台球厅。
　　霎时间，我顾不上别的，立刻开门往楼下跑。
　　我爸在身后喊我回来，但我装作没听到，拖鞋还没来得及换便往楼下冲。
　　这一路上我是奔跑过来的，在来到台球厅时我真觉得没人比我更狼狈。
　　我几乎可以想象到自己全部被雨淋透的头发和衣服，但已经管不了那么多，我随手把额发抄到后面，露出自己还有些湿的脸。
　　也就在这时，脑海里又闪过一个念头。
　　迟瑞舒会不会早就走了？毕竟对方又不傻，怎么可能会一直在原地等着自己。
　　我虽然这样想，但还是没忍住喊了声:“迟瑞舒！”
　　周围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朝这边看过来，可我已无心在意，一边寻找对方的身影一边喊他的名字。
　　“商鸣晏。”
　　我听到身后有人在回应自己，立刻欣喜若狂地转身，看到迟瑞舒那张瓷白的脸。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我的名字，自这之前，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一个人的声音怎么会这么好听。
　　迟瑞舒看到我浑身湿透的样子后，面色变了又变，他慢慢走近我，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一点点擦过我脸上的雨水。
　　对方动作太轻柔，弄得我脸颊和鼻梁有些痒。
　　“你怎么还没走？”我推开他的手，冷声质问。
　　迟瑞舒难得硬气一回，他直视我，语气里充满理直气壮:“是你让我等你的。”可话说出口时，对方的声音却还是很轻。
　　我皱着眉，却被怼的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的手被推开后，便一直垂在身侧，我看到迟瑞舒用力攥着纸巾，骨节泛白。
　　“带伞了吗？”我问他。
　　“没。”迟瑞舒坦诚地开了口。
　　我俩一时都沉默了。
　　我没带手机，也没带现金，就连出门时甚至还没来得及换拖鞋，就急匆匆跑了出来。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我心中燃起的怒火也被浇灭了，我心如死灰地和迟瑞舒站在楼梯口，问:“你带手机了吗？”
　　“没有。”
　　“你出门不带手机？”
　　“学校不让带。”
　　我这才明白，对方可能是一出校门就在跟着我俩了。
　　迟瑞舒蹲到我旁边，眼睛望着地面，目光空洞得像在出神。
　　我靠在一旁欣赏他那张极致漂亮的脸，目光一点点勾勒出对方的眼睛和唇形，我喉结滚动，或许是刚刚跑来的路上太急，后知后觉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商鸣晏，雨不会停了。”地上沉默许久的人突然说话了，迟瑞舒抬起头，眼眸像淋了雨水那般湿漉漉地望着我。
　　我低头和他对视一眼，又看向窗外不减反增的大雨，顿时如遭雷劈。
　　随后，他带着试探性地问我:“你要去我家避雨吗？”
　　“不用了。”我直接拒绝了对方，毕竟我和迟瑞舒还没熟悉到这种程度。
　　过了很久，我发现迟瑞舒都没有要离开的迹象，期间对方一直静静地蹲在一旁陪着我，他望着窗外的大雨，雨水敲打着屋檐，不断发出声响，只是他的头再也没有抬起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