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你过每个冬天》霸主宜

7、找找

　　十二月的第一场雪来得悄无声息，清晨拉开窗帘时，世界已经银装素裹。许伊祁呵出一口白气，看着它在玻璃上凝结成霜。不知为何，这个雪天不再让她感到压抑，反而有种奇特的宁静。

　　课间，许伊祁正在整理笔记，凌钊突然翻遍整个书包，眉头越皱越紧。

　　“又不见了。”凌钊懊恼地叹气，“我的物理作业本。”

　　许伊祁看着她焦急的样子，忍不住轻声笑了。这是她第一次在凌钊脸上看到这种近乎孩子气的表情——那个总是从容不迫的凌钊，竟然也会为丢三落四而烦恼。

　　“你笑什么？”凌钊挑眉看她，却没有真的生气。

　　“没什么，”许伊祁抿嘴，“就是觉得你这样...很可爱。”

　　凌钊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平时太严肃了？”

　　许伊祁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严肃，是...冷静。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你。”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凌钊终于从书包最底层翻出了皱巴巴的作业本，舒了口气，“我小时候比现在糟糕多了，整天丢三落四，不是在找东西，就是在找东西的路上。”

　　许伊祁想象着小小的凌钊满屋子找东西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所以我妈给我起了个小名，”凌钊一边整理作业本一边说，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叫‘找找’。”

　　“找找？”许伊祁重复着这个可爱的名字，感觉它与凌钊的形象形成了奇妙的反差。

　　凌钊无奈地耸肩：“因为我名字里的‘钊’读音是zhao，谐音‘找’。再加上我总是在找东西，这个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许伊祁轻声笑了：“找找...很适合你。”

　　凌钊瞥了她一眼，眼中带着调侃：“这个外号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要是传出去了...”

　　“我不会说出去的。”许伊祁急忙保证，心里却因为这份特别的信任而暖洋洋的。

　　这时，前排的林薇转过头来，好奇地问：“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凌钊和许伊祁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没什么！”

　　林薇狐疑地看了看她们，但还是转回去了。

　　“看吧，”凌钊压低声音，“保持形象很重要。”

　　许伊祁看着凌钊故作严肃的样子，突然觉得她们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许多。那个完美无缺的凌钊，原来也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下午放学时，雪已经停了，但天空依然阴沉。许伊祁和凌钊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凌钊突然问。

　　许伊祁愣了一下，思考着该如何回答。她的童年记忆大多笼罩在父母争吵的阴影下，快乐的部分少得可怜。

　　“很安静吧，”她最终说，“总是尽量不引起注意。”

　　凌钊点点头，仿佛早已猜到：“和我相反。我小时候特别调皮，爬树、掏鸟窝、和男生打架，什么都干。”

　　许伊祁惊讶地看着她，难以想象凌钊还有这样的一面。

　　“后来父母开始闹离婚，我就慢慢变了。”凌钊的语气平静，但许伊祁能听出其中的细微变化，“变得不爱说话，也不再惹麻烦。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许伊祁默默听着，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凌钊总能理解她的感受。她们都在不该长大的年纪，被迫过早地成熟。

　　“有时候，”凌钊继续说，“我挺怀念那个整天丢三落四的小‘找找’。至少那时的我，还相信世界是简单的。”

　　许伊祁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轻轻碰了碰凌钊的手。这个小小的动作却让凌钊笑了起来。

　　“不过现在也不错。”凌钊说，“至少我遇到了你。”

　　这句话说得那么自然，却让许伊祁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低下头，掩饰突然发烫的脸颊。

　　走到分岔路口，凌钊像往常一样停下脚步。但今天，她没有立即道别，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护手霜。

　　“给你的，”她说，“看你手上都有冻疮了。”

　　许伊祁接过护手霜，那是一管淡粉色的包装，散发着淡淡的樱花香。她从未用过护手霜，母亲从来不会为她准备这些。

　　“谢谢。”她小声说，拧开盖子，小心翼翼地挤出一小点，在手上涂抹开来。柔软的膏体很快被吸收，手上的皮肤顿时感觉滋润了许多。

　　“找找很会照顾人。”许伊祁鼓起勇气用了这个小名，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凌钊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只照顾值得的人。”

　　这句话在许伊祁心中回荡了很久。值得的人——她第一次觉得自己配得上这样的评价。

　　回到家，意料之中的冷清。母亲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父亲还没回家，也许又去喝酒了。

　　许伊祁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放下书包。手指无意间触到口袋里的护手霜，她把它拿出来，放在书桌上。淡粉色的包装在这个灰暗的房间里，像一抹不该存在的色彩。

　　她打开日记本，写道：

　　“今天知道了凌钊的小名，叫‘找找’。因为她总是丢三落四，也因为她名字的谐音。这个小名很可爱，像她不经意间流露的另一面。

　　她说我是‘值得的人’。从来没有人这样评价过我。

　　有时候我想，如果不是遇见凌钊，我的高中生活会不会和初中一样灰暗？但幸运的是，我遇见了她。

　　裴清媛的阴影还在，但不再那么可怕了。因为我知道，我不再是独自面对。”

　　写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找找。我在心里轻轻呼唤这个名字，像守护一个只有我知道的秘密。”

　　合上日记本，许伊祁望向窗外。夜幕已经降临，邻居家的窗户透出温暖的灯光。她想象着那些家庭里的欢声笑语，第一次没有感到嫉妒或悲伤。

　　因为她知道，明天到学校，凌钊会在那里等她。那个总是丢三落四却又无比可靠的“找找”，会在她们共同的座位上，给她一个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