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他欺师罔上》花间九声

40、成亲吧

　　古玉不说话，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写着我没有胡说。
　　他跪坐在床上，收起满身的玩世不恭，以一种很虔诚的姿态，仰头看向周爻：“阿爻，你有没有想过，和一个妖结道侣。”
　　周爻垂在身侧的手一哆嗦，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在那里。
　　“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好，会让你在东珩待不下去，会让你被仙门百家唾弃。我不该害你。可是，我还是想。心之所向，难以自制。我去东珩，本来只是想远远看看你，可是看了之后更想要。”
　　古玉兀自剖白，伸手拉住周爻衣袖：“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努力修炼，统一三界，让三界规矩改写，仙、人、妖结合不再是禁忌。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做到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攀上周爻衣襟，眼中满是渴求。
　　周爻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许久，眼睫眨了一下，低头与古玉对视。
　　古玉嘴角绷紧，等待他的回答。
　　“我不要你为我犯险。”周爻轻声说道。
　　古玉挺直的脊梁弯了下去，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消沉颓唐，他不怕犯险，他只是怕周爻嫌弃他是妖，不肯要他。
　　也许是这些日子的亲近，给了他仙和妖可以相提并论的错觉，毕竟在周爻眼里，众生平等，无论他是什么，都是可以一视同仁的。
　　只是，这并不代表，周爻就愿意同他永远在一起，更遑论结道侣这样绑定终身的大事。人家大可以寻个仙界修士，成就一段佳话，凭什么要跟他一起，遭受世人非议。
　　痴心妄想四个字，大摇大摆地爬上古玉心头，在那里张牙舞爪的嘲笑他。
　　古玉的手慢慢从周爻衣襟滑下去，他扯动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说着玩的，我这点修为，一个山头都统一不起来，还不够仙界修士塞牙缝的，哪敢去撒野。”
　　周爻一把拉住他的手，五指用力攥地死紧：“我不用你去统一什么三界，以你的修为，等你做上三界之主，我坟头的野草都长成树了。你只说，愿不愿意和我在一块。你愿意，咱俩这事儿就算成了。”
　　古玉猛地抬起头，对上周爻的眼眸，两人相视片刻，不约而同的别开视线，耳根滚烫。

　　这种时候，脸皮厚的占先机，周爻最不害臊，最初的羞意很快便压了下去，他欺身而上，将古玉按倒，长腿一跨便将人制住，他盯着古玉的眼睛：“只不过，咱们现在既然在人界，那这婚嫁习俗得按人界来。”

　　古玉被周爻一句“咱俩这事成了”砸得晕头转向，刚得到肯定的答复，周爻下一句就扯到了婚事操办上来，古玉思绪被落得太远，他还沉浸在仙妖禁忌的恐惧中，只要能和周爻好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仪式。自然一切都依周爻的意思，他除了点头已经做不出其他反应了。

　　“这人界婚嫁可是讲究的很。咱俩成亲，你这算嫁还是算娶啊？”周爻挑起古玉一缕银发在指尖把玩。

　　“我嫁你娶。”嫁娶之说古玉还是明白的，他愿意放低姿态。

　　周爻轻笑一声：“怎么，穷得聘礼都出不起？”

　　“怎么会，你给多少聘礼，我还十倍嫁妆！”自己的体贴被曲解，古玉有些许羞恼。莫说是聘礼，就算周爻要剥他的狐狸皮做大氅他也给的。

　　“这么大方？可惜，我没有什么像样的聘礼给你。”周爻摊了下手，又去勾古玉的腰带。

　　古玉面色僵硬，咬牙道：“那我不要聘礼，倒贴！”

　　“呵呵。”周爻笑个不停，“就这么想和我好？”

　　周爻咄咄逼人，古玉已经被欺负的眼中泛起水汽，却也还是诚实的点头：“嗯，想。”
　　“你别委屈，我是出门急，没带什么像样的东西，等回去东珩，你要金山银山也给你搬来。”周爻拇指在他眼尾蹭了一下，本想安慰人，却让那块红晕更加明显。
　　周爻在古玉腰间摸索，解下他的束衣玉带，古玉一只胳膊搭上眼睛，把头偏到一侧，看都不敢看，任由他作乱。
　　腰带被人抽走，古玉蹙眉，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结果过了好一会都没有动静，头顶传来周爻一声轻笑。
　　古玉将袖子拉开条缝，偷眼去看，被周爻的目光捉个正着。
　　“瞧你怕的，难不成你以为我现在就要和你圆房？”
　　古玉脑子早成了一团浆糊，不圆房，那他们现在是在干什么？
　　周爻将自己腰间的绦子解下来，一只手捞起古玉的腰，将松绿色的绦子从腰下穿过，给他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怎么又系上了？
　　古玉看着自己身上被周爻料理的十分规整的衣裳，十分不解。
　　“人间的规矩，两个人好，要换信物的。想来你也不会绣香包，就拿腰带替了吧。”周爻好心解释。
　　古玉终于神志回笼，能思考一点问题：“人界还有什么规矩，你一次说完，我明天就去办。”
　　周爻拿着古玉的腰带，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上面的羊脂玉牌：“急什么，事情多着呢，既然要成亲，在此处长住，总住在客栈里不像话，再说也没见有谁在客栈成亲的。咱们先得买处宅院。然后还要准备婚服，妆奁，请人主婚，找几个五福俱全的妇人撒幛……这么多流程下来，最快也要小半个月。”
　　古玉心中不安，恨不得赶紧到最后一步，晚一刻都怕夜长梦多。但仔细想想，他们在人界住了好几年都平安无事，不过半个月而已，也不会有什么不妥。
　　他笑着应了：“好，那我们明天先去买宅院。”
　　金平城地处江南，此时未到烟柳画桥的时节，昨夜淅淅沥沥下了一夜雨，早上起来，雾气氤氲，光秃秃的柳枝上被冻上一层冰。
　　古玉撑着一柄油纸伞等在门口，周爻打了个呵欠，懒散地从客栈走出来。
　　两人都换了一身锦缎长袍，面容俊美身姿矜贵，像是相约出游的世家公子。
　　刚一出门，周爻就被冻地打了个寒噤：“怎的这样冷。古玉要不咱们改日再去吧，我回去重新再占卜一个良辰吉日。”
　　古玉拉住他，将早就准备好的披风给他围上：“定好了的日子，就不要改了。半个月后，正是二月二龙抬头，兆头好着呢！”
　　二人雇了辆马车，让车夫载着他们在金平城转了一圈，看了几个园子都不满意，最后在城北边上的小周山看上一出山庄。
　　山庄周围僻静，寻常没什么人，就是古玉不小心现了原形或者周爻御剑飞上天，也不会有人察觉。再加上山上花草树木茂盛，奇山异石伫立，假以时日好好打理，定能开辟出许多怡人的景致。
　　最让他们心仪的是山庄的主屋，建在半山腰很大一块平地上，小院不大，三间正屋加东西厢房，雕梁画栋很是精巧，他们二人住着尽够了。
　　“北边三间，一间花厅一间书房一间卧房，东厢做厨房，西厢放箱奁，院里要种几株海棠，花开花落的时候都好看。”周爻站在院子里，踱着步做规划。
　　古玉坐在石凳上撑着下巴看他，听到“一间卧房”时，嘴角已经忍不住勾了起来。
　　山庄原主人是个老者，原是想着在此处修身养性颐养天年，奈何儿孙太争气，先是中了举，后来官位越做越大，把老人一个人扔在这荒郊野外传出去名声不好，便要将老人接到京都享福，山庄这才出手。
　　看着老人留恋不舍的神情，古玉怕人反悔，赶紧当场交足了银钱，把地契房契都要了过来。
　　老人将一屋子的旧家具都送给了他们：“路途远，还要坐船，这些都带不走啦，就给你们留下吧，都是老物件，不知什么钱。”老人叹了口气，“哎，连个念想也没啦！”
　　古玉听了伸手就要从袖子里摸乾坤袋，周爻一把按住他：“你做什么？”
　　“我看他舍不得，想拿乾坤袋把这些都装起来带走。”古玉小声道。
　　“别撒欢。你拿乾坤袋出来能把他吓晕，房子还想不想买了？”
　　“哦。”
　　古玉蔫儿声应下，看着老人颤巍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仆人下了山。
　　周爻看出他闷闷不乐，便烧起炉火煮了茶，递到他手上一杯：“别看了，早走远了。”
　　古玉遥遥望着远方：“这老伯，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人界就是这个样子的，人生蜉蝣一瞬，一眨眼就过去了，悲欢离合也没什么要紧。”周爻抿了口茶，老人留下来的茶很粗糙，却并不难喝，入口苦回甘却很强烈。
　　古玉敛了目光，没有说话，低头跟着喝茶。
　　他和周爻成亲，选在人界，原因是什么两人其实心知肚明，他不能带周爻回妖界，周爻也不能带他回仙界。他们只能在人界这个折中的地方。
　　怎么形容呢，说白了就是苟且。他不知道能和周爻一起在这里待多久，说是要永远在一处，但他很害怕，这是镜花水月一场大梦。
　　“想什么呢，脸色这么差？”周爻戳戳他的手肘。
　　“没什么，想明天需要准备婚服，选什么图样。”
　　“想好了么？”
　　“还没有。”
　　“有什么图样说来听听，我帮你参谋。”
　　“最多的是龙凤呈祥，还有福禄双全、鸳鸯戏水、凤游牡丹……”
　　“我想要鸳鸯戏水。”周爻中肯道。
　　古玉红了脸：“那有什么好看的，两只野鸭子。”
　　“你穿好看。”周爻笑嘻嘻道。
　　忙起来的时间过的格外快，一晃便到了成亲前一天。
　　古玉左手拎着野雁，右手提着红枣花生桂圆瓜子包成的大纸包，怀里还抱着他和周爻两人绣着鸳鸯的婚服。
　　一个人慢悠悠往山上走。
　　今日他和周爻分头行动，他负责采买东西，周爻去请操持红白喜事的人，定下司仪、鼓吹、轿子。
　　爬到半山腰，眼瞧着院子就在前面，古玉加快了脚步。虽然他觉得人界的这些讲究太反锁，他和周爻两个大男人成亲，弄什么“早生贵子”，简直是蠢透了。但一想到，做这些事情，是要和周爻结道侣，便又觉得这样挺好，显得庄重认真。
　　远远的，他便看到院门口有一群人，将周爻围在中间，他以为是周爻请来的宾客，刚要上前招呼，就见那群人冲着周爻施了一礼，而后御剑腾空，向东去了。
　　古玉脚步一顿，是东珩的人找来了吗？
　　周爻似有感应般回头望见他：“古玉！”
　　“是有什么事吗？”
　　周爻步履匆匆向他走过来，满脸焦急：“东珩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