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凑不出的回忆》梅酝

39、第 39 章

　　凌晨宋盈钟就睁开眼，也就睡了四五个小时，但因为电热毯开着，又热又闷，最后受不了地掀开被子，而上面的郑廷灿也没有睡着，因为他听见了喇叭声，以及铁门和风的碰撞声。

　　宋盈钟套上外套打开门，外面黑黑的，不过自己面前这一部分区域还是被灯光照亮，这样的环境不适合孩子们睡觉，可晚上她去看过，一个个睡得可香了，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能够入睡，这也是个好事儿。

　　“看什么呢？”郑廷灿发现她身体突然愣住了，探头望过去，一个身影正在铁门前面，手正在打开门锁，但估摸着没钥匙就放弃了，只是很快又尝试，他警惕地寻找东西，最后还是拿着扫帚小跑过去，另一只手的手电筒照着门口的人，一身黑还戴着帽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林正岫发现学校来了陌生人，也是下意识地打量，只不过郑廷灿先一步认出他，知道是那天在古城背着于幸的男生后，也就很麻利地打开门。

　　“谢了。”着急找于幸，所以拿钥匙都没稳住，一打开直奔正对面的房屋，宋盈钟始终看到人影，但也像个幽灵。

　　推开门以后，里面断断续续说话声通过缝隙传到外面，宋盈钟从开始的看热闹到担心，没几分钟郑廷灿就站在男人旁边，一个抽着烟，一个吃棒棒糖。

　　“被刀片弄到的。”

　　“你先出去，我自己静一静，我不叫你别进来。”

　　郑廷灿知道他是林姨的儿子，毕竟这双眼睛就很像，大多数人都会说儿子像妈，放在这对母子还挺贴切的。

　　面对林正岫，郑廷灿发挥了和宋盈钟一样的特质，自来熟，丝毫不尴尬地开口：“你手上的伤怎么弄的？”

　　林正岫锋利的下颚线像是一把刀，幽深的眼眸望向远处，清澈的嗓音让宋盈钟停下脚步打量，如果说郑廷灿是长得漂亮，那眼前这个男生就是板正，更多是带着她看到很多人身上所没有的气质，完全说不上来，成熟中夹杂着少年感，就连郑廷灿都没有足足的少年感。

　　“擦碰到的，你们这是睡了还是没睡？”

　　林母打开门就看见三人和罚站一样，尤其是林正岫手里还拿着烟和打火机，瞬间火气就上来，碍于面子也没直接上脚踹他，皱眉问：“还不进去干吗？”

　　“我老祖宗正在生气，不敢惹。”林正岫拿打火机放回到口袋，烟到底还是没有点，抽烟这方面虽然没有隐患，但和于幸关系之间有微妙的变化时，就喜欢抓在手里。

　　“什么老祖宗，就你偏能，等你到现在都没睡，还非得在外面站着，你不困，悻悻不困、别没事儿找事儿让我当着小孩面抽你，洗漱完赶紧回去睡觉，昨天比发着高烧，教你不要带人出去。”

　　林母的念叨让林正岫着急，他端着盆到洗漱室，没几分钟脸颊带着水珠从里面出去，手中的毛巾搭在肩膀上，“妈，你把纱布给我。”

　　苦肉计，林母知道但不说，于幸也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个冷静的时间，不让你总是冷战不说话并不好。

　　凌晨的插曲很短暂，但郑廷灿却睡不着，是因为林正岫手臂上的伤口和手背上的几处划痕，他回到房间门口的时候，灯光照在上面还看得出血迹依旧在流。

　　宋盈钟也因为睡得太早而无法再次入睡，两人一个趴在桌子上看这两天拍的照片，一个则是在脑海中回忆着刚才林正岫的每一个表情，也难怪刚才自己女朋友会问他叫什么名字。

　　“你知道于幸姐老公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单纯觉得他不是普通的帅气，虽然看不出性格怎么样，但第一眼的认知不会错，他肯定是一个榜样的存在，长得就像好学生。”

　　宋盈钟的神仙叨叨让郑廷灿无语，同样也吃味，“你这什么话，我长得不像一个好学生？怎么没见你这样夸我，我的第一面就是差劲？”

　　宋盈钟还真的点头，不客气道：“对啊，你不懂，就是这个男生虽然五官不是特别突出，乍一看没你好看，可奇怪的就是，看久了很耐看，说不上来的韵味？”

　　瞎说词语宋盈钟最在行，不过真要说郑廷灿的第一印象，可能就是他当时流着鼻涕，脸颊还粘着鼻屎走到学校门口，然后擦干净就变成大人们说的小帅哥。

　　童年黑历史被讲出，郑廷灿也反驳不了什么，更不会上手揍她，毕竟舍不得，从三点多一直聊到五点多，都是关于林正岫和于幸，只不过几句话就被宋盈钟联想到很多，笑眯眯问：“青梅竹马诶，真好。”

　　“我们不是？”郑廷灿挑眉道，结果惹得宋盈总嘲笑，“你不气我就不错了，别人的竹马都是让你安心，你这是让人活蹦乱跳。”

　　虽然口头上是这么说，可郑廷灿的地位在她内心还是无法被别人取代，而那个最后的位置自然不可能，是仅次于母亲的地位。

　　“睡不着，咱们起来运动吧，都好久没有跑步了。”宋盈钟破天荒地主动锻炼，五点钟就穿着外套在操场跑圈，郑廷灿跟在后面，心中打赌她没有几圈就要歇息，也被他说中了，第三圈就完全吃不消。

　　宋盈钟蹲在地上不动，后面开门声让她回头，只见于幸肿着眼睛出来，看见她只是微微点头，然后就躺在椅子上，跟过去的林正岫不放心地蹲在她旁边，担忧地摸了摸她额头，“还疼吗？”

　　“你离我远点就不疼了。”于幸抽出手如实道，本来都要睡着了，这人却在她旁边碎碎念，压根没心思。

　　郑廷灿则是趁这个工夫和学校的一位老师下山去集市买东西，雨过天晴的小村庄还给人不一样的一面。

　　宋盈钟闻着新鲜空气，挨着于幸坐，正在开视频电话，家里包饺子，可惜吃不上，镜头在对准于幸的脸颊时，郑好开口道：“悻悻，身体好了没，现在还是不是头晕目眩吗？”

　　“好多了。”于幸讲出的话并不诚实，但也不想让人担心，毕竟这身体状况时好时坏，自己也没什么信心恢复。

　　宋盈钟眼巴巴望着，林正岫牵着她的手说：“姨，你就放心吧。”

　　郑好叹息道：“能放心什么？去年那么大事情还瞒着，你也是，做事一点分寸都没有，骂你都不知道怎么骂，生活上让人操心，就工作上不操心，听你妈说，去年的表彰大会又一次有你的身影，最开始你做警察大家还不放心，现在看是每年都在进步，前两年三等功，现在就变成二等功，郑姨以后可得看着你是个回来的一等功。”

　　郑好的期待和夸奖被回学校的郑廷灿听见，虽然没有发生在他的身上，可油然而生的自豪让他更加兴奋和激动，这种情绪贯穿着他这几年，同样也会让她接下来的学习和职业道路更加拼搏。

　　宋盈钟在内心悄悄地哇了声，赞叹了不起，鸭舌帽之下的面庞和看不到的内心，却能够令人发指赞叹。

　　悄无声息地就成为别人的榜样，林正岫并不知道，他只是做着分内之事，但似乎也夹杂着幸运在其中，每次都是小伤结束追捕。

　　后来林正岫坐在轮椅上，感慨过老天对他的不公，失去挚爱，只留下他和母亲相依为命，但也庆幸自己是活着回来的，最起码除了他别人都没有受重伤。

　　一句夸赞的话就在郑廷灿心中留下了小小的种子，他把早餐放到小木桌上，很快找了个小马扎坐好，把里面的东西挨个拿出来，“钟钟，吃饭了。”

　　宋盈钟瞧见有那么多，立马分出一半给予幸，笑呵呵说：“给你们吃，我们俩吃不了那么多。”

　　这是林正岫第一次正眼看两人，准确来说应该是看清楚，脸上全是稚气，青春活泼，男生即使话少也能看出傲气。

　　“灿灿去买早饭了，给正正和悻悻买了没？”郑好大声道，生怕把两人落下，接着又问：“飞机来不来得及，千万别迟到，这两天就这一班。”

　　过年从R市到L市的飞机并不算多，平日里也就两三天一趟，但是雨天加上两边城市天气都不算好，延误到最后就是取消，恰好两人乘坐的这一班都是好天气，所以害怕赶不上，回不了家。

　　于幸低头看了眼时间，“吃完饭就可以出发了，从这到机场开过去一个半小时。”

　　宋盈钟啊了声，还没反应过来要分开，垂头丧气说：“时间过得可真快，一眨眼就溜走了。”

　　以前宋盈钟感觉一整天上课都很漫长，可是现在不同，这几天在Y省待着明显感受到时间飞速地溜走。

　　“以后有机会再来。”于幸笑道。

　　宋盈钟兴高采烈地跑回到房间拿到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加好友的二维码，递到于幸面前，“那加个好友吧，以后常联系。”

　　点开于幸的朋友圈，里面就和推荐书本，最近一条还是关于百年孤本出版五十周年，一看就是文艺范，和她这个好动范一天一地。

　　只在这边待了都没有二十四小时就要离开，宋盈钟昨天一下午都和小朋友熟悉，尤其是优优这个鬼灵精怪的小家伙，面临分别都是猝不及防。

　　优优抱着宋盈钟不撒手，看见谁都这样，只要是待一天熟悉了就黏人，于幸站在门口等郑廷灿把车开到面前，“你们俩到机场记得给郑姨发消息，别让她担心。”

　　林正岫打开车窗，凝视于幸，瞧她站在原地没有要上车的打算，就不开口，眼睛中的红血丝藏不住，“很快就回来。”

　　“我又没和你说话。”于幸娇气地说完，又转身离开，郑廷灿则是和林母打了声招呼，只是在临走前，得到了别人相同的问题，“这回是想好了吗？”

　　郑廷灿的回答依旧是肯定，只是这一次他说了很多，是掏心窝子的话。

　　“林姨，你们都在问我有没有想好，都觉得是好像会害怕这一行，但是我的选择不会因为任何事物和人所改变，正因为你们心中的那些不好的心态，我才会更加坚定选择，因为我相信自己和自己的心。”

　　“可能现在算得上人微言轻，没有人会相信，但即使没有人站在我的身后，以后不会摇摆不定，害怕又怎么样，恐惧又能怎样，即使天塌了也不会改变，而我会朝着梦想一步步走去，直到实现。”

　　郑廷灿深切地明白自己内心想法，或许自己父亲的事情只是一个节骨点，让他有了这一生要做的事情，并且是要做一辈子的，或许来到这边看到了更多残酷的事实和现实，也面对周围人怀疑和不相信的目光，或许这就是必经之路，就像书上所写，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而他要做的是和那些普普通通的缉毒警察一样，守好祖国的西南大门，带着自己最崇高的理想和梦想再次踏上新的征途，这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林母听到他这一句守好祖国的西南大门，无数警察的愿望都放在这一件事上去，也有很多人是在这个门前一步之遥，是没有骨灰盒与墓地离开，是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世界，看不见黎明的曙光，可这个队伍依旧在壮大，依旧在努力做着许多别人看不见的事情。

　　“你很有想法，希望你得偿所愿，不说辜负别人，只要不辜负自己就是最好的。”

　　林母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和郑廷灿坐在一辆车上，一前一后通过车窗看到他们的侧脸，这条路没有想象的孤单，就是会越来越艰难，无数新鲜血液的融入，让更多人看到年轻一代身上所没有展现的血性。

　　郑廷灿平日里对宋盈钟往往是说得比做得对，可是在自己还未接触到的领域就已经放出这么多话，是他在给自己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