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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主角二十五 ...

  •   周误一号靠得足够近了,他几乎把凳子完全挪到了周却旁边,抱着双臂,看似随意地瘫在桌上,实则是一个精心计算过距离,小心翼翼尽可能的接近周却,直到他的呼吸里充斥着对方的味道。突然,他眉头倏地皱起,目光锐利地锁定了周却微敞领口下露出的一小块红痕。
      今天醒来后身体的极度不适感再次袭来,他原本将这归咎于,将部分力量分给了周误的原因,甚至觉得让那个被困住的本体永远留在镜中,或许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他心底其实存着一丝不解,为什么昨晚昨晚设定好的内容,但是没有人顺理成章地找到并处理掉掉镜中的恶鬼?他们本该一把火彻底净化那个隐患的,可今早起来,所有人都仿佛无事发生,他不想打草惊蛇,只能按下疑虑,启动了备用计划。
      而这种将力量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觉,确实更让他着迷,他才是真正的、完整的周误,镜子里那个,不过是被分离出去的,需要被清除的杂质罢了。
      加上和他撕破脸的周却今天主动和他破冰,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此刻看到周却苍白皮肤上那刺目的痕迹,一股混杂着嫉妒,愤怒和被侵犯感的恶意,如同荆棘般从他心底疯狂呼啸。
      他手肘“咚”地一声猛地撑在桌上立起,另一只手狠狠抓进自己后脑勺的黑发里,用力撕扯着头皮,试图用这种尖锐的疼痛来遏制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黑暗冲动。
      :他知道了什么。
      :昨晚一定发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
      :周却做了什么?或者说……周却和“谁”做了什么?
      这碍眼的痕迹,就是他,或者他们留给他的,充满挑衅意味的便签。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几乎要咬破那层薄薄的皮肤。他只能用手心死死盖住自己的口鼻,试图掩盖扭曲的表情。本就因精神不济而显得有些发灰的脸色,此刻更是阴沉。那双原本圆润灵动的杏眼,眨动的频率变得越来越低,眼神僵直,需要他有意识地强行控制,才能艰难地将目光从周却脸上撕下来,却又很快不由自主地黏回去。
      相较于周误一号几乎快要溢出来的,全身心濒临失控的情绪,周却的注意力却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早已将餐桌上其他三人的惊惧、猜疑和紧绷尽收眼底。他黑沉的眸子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暗流在深处重重摇坠。
      :还要……继续加磅。
      他需要这把火,烧得更旺些。
      于是,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周误一号灼人的注视下,少年低哑晦涩的嗓音缓缓响起,他顶着周误一号吃人的眼神,手掌抚了抚发麻的后颈,苍白的皮肤上,狰狞的红痕让他凭添几分脆弱感。
      “我好饿。”
      现在离得近了,周误一号还能看见他格外殷红的下唇,像是被摩擦了千百遍,再加上这句看似平平无奇的话,落在他眼里,就变成了搔首弄姿的袒露着,他被啃掉了一层皮一样的下流,浪荡。
      周误一号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铁青,他紧抿着嘴唇,胸口因压抑的怒火而微微起伏。那欲言又止、坐立不安的三人和有点心不在焉的时冉,看着会长这副山雨欲来的模样,谁也不敢把“想回家”这三个字问出口,只能胆战心惊地,看着他做了一个极其深长的深呼吸,然后曲起指节,重重地敲在木质餐桌上。
      “扣。扣。扣。”
      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众人的心脏上,沉闷而压抑。
      “咕咚——”
      不知是谁的吞咽声,在死寂中显得异常响亮和艰难。
      然而,周却百无聊赖的叠起来腿,白色的鞋尖没有一丝尘土,在桌下划了一个半圈,将对面的三人划在一起。周误一号看着对自己视若无睹的周却,他感觉嗓子眼都被塞住了,正沉浸在翻江倒海般的闷气中,对周遭的诡异氛围恍然不觉。
      就在这令人胆寒的紧绷时刻,一个熟悉的,但在此刻此地,绝对不应该出现的嗓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温和,如同鬼魅般响彻了整个餐厅。
      “早餐来了,希望合你们的胃口。”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厨房的入口,所有人包括周却都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本应惨死、胸口被掏出一个大洞的白郁,此刻正端着一个摆满餐盘的托盘,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他脸上挂着与往常无异的,甚至更加灿烂几分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深处,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光彩,浑身充斥着诡谲的味道。
      他一步步走向餐桌,熟练的将餐盘放下,盘子里是烤得恰到好处的面包,色彩鲜艳欲滴的沙拉,意面上金黄的煎蛋,还有咕嘟冒泡的热牛奶。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那么温馨,除了这个死而复生的送餐人。
      如果说刚才还没有人彻底相信昨夜的会长,那么这一刻,除了神色狰狞的周误一号,所有人被死而复生的骇然以后,却都不约而同暗自松了口气。
      房粤握紧的拳头终于在嘴边摊开,冷成海的手心被捏的发白,久久才能缓过来,可见其多么的紧张,险些滑到地上的方琪先一步被小冉拉起来,但是一双涣散的瞳孔根本不敢抬起来,被小冉捧住的那一截手臂也似乎失去了知觉,连缩回来都不敢。
      没有人敢动这份由死而复生的白郁端出的早餐,除了周却。
      他吃得很快,动作却依旧保持着一种奇异的优雅,仿佛真在码头搬了一夜砖头般消耗巨大。一份蔬菜沙拉,一盘肉酱意面,外加两块涂满黄油的烤面包,黏腻的红色肉酱和深色的油醋汁在他桌上的餐垫上溅开,混合成一小片污浊的旋涡。
      同样没有胃口的还有时冉,她几乎没碰眼前的食物,目光频频投向神色疲倦,眼神却异常专注的会长。她试图从那张熟悉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属于她认知的痕迹,但只要周却的咀嚼发出任何一点声响,就都在告诉她,这最熟悉的人皮之下,是一个何其可怕的怪物。
      可是,现在是白天,外面艳阳高照,恶鬼也要陪着他们吃饭,说话,他还在装作同类呢,那是不是,她们还有机会,只要他们在天黑之前,离开这里不就好了,只要,只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所有的噩运都是他们踏入这里开始的,她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手中的餐叉无意识地在沙拉碗里切割、分裂,将鲜嫩的菜叶捣碎成绿色的屑斑,如同她此刻破碎不堪的勇气。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细微却清晰地穿透了餐桌上诡异的寂静。
      “会长,我想回家。”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凝固,周却的筷子“嗒”一声轻响,搁在了盘沿。他慢条斯理地扯过一张洁白的餐巾纸,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污渍。
      然后,他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睛斜飞过来,目光沉甸甸的,不带丝毫温度,仿佛一记无形的铅球,裹挟着巨大的压迫感,精准地砸时冉身上。
      时冉感到呼吸一窒,仿佛真的被重物击中,脸色瞬间惨白,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像是要碎裂开来。她下意识地蜷缩起手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而坐在主位的周误一号,仿佛才听到这句话。他缓缓地将目光从周却身上移开,转向时冉,那双圆润的杏眼里,之前的温柔和讨好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被打扰的不悦。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沉默本身,就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恐惧。
      周误一号此刻是真的没有多余精力,去维系这些人的戏份和感受了。如果他们此刻有人推开民宿的门,甚至会惊恐地发现,窗外那片原本金灿灿、脉络清晰的麦田,此刻像一块被水浸过的劣质油画布,糊成了一片混沌的、毫无生气的绿色色块。
      发现心上人可能出轨,本来就让他心烦意乱,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就别再来添乱了好不好?
      今天让白郁出来说了句开场白,已经耗尽了他所剩无几的力量,此刻胸口隐隐作痛,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蔫蔫地缩在宽大的座椅里,但这并不影响他抬起眼,用充满怨怼的眼神狠狠剜了周却一眼。
      “举一下手,人多的话就订票回去。”
      他有气无力地开口,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和不耐,他表面上还在做着民主的决策,内心却早已焦躁不堪。他比任何人都想立刻回到学校里,那里是他力量相对稳固的猫点,是熟悉的主场。而且眼前这些无能的家伙,除了叽叽喳喳制造恐慌,什么忙也帮不上,简直是累赘。
      但是……现在还不行。他清晰地感觉到自身力量的羸弱,像是漏气的皮球。一定是把力量分给了镜子里那个周误,他昨晚做了什么,又到底躲在了什么地方伺机而动,这个认知让他又恨又急。
      今晚,只要今晚把那个该死的周误重新赶回娃娃里,或者彻底吞噬掉,是不是就能恢复?力量就会回来?就再呆一天……只要一天,等他把走向稳定下来。
      他缓缓眨了眨眼,那双原本灵动的杏眼此刻显得有些空洞,视线虚无地在每个人惊惶不安的脸上扫过,却没有真正聚焦。
      这一切主宰者力不从心,外强中干的嘴脸,都被周却清晰地尽收眼底。
      吃得太饱的周却,眼神显得有些慵懒和缥缈,但他的观察力却锐利如常。他的目光轻飘飘地掠过座位上神色各异的众人,穿过了大厅,落在了前台上那本摊开的,字迹潦草的记账本上。枯黄色的纸页边缘卷曲,却异常安静地待在原地,连一丝被风吹动的迹象都没有,仿佛凝固在了时间里。
      而墙壁上那个原本栩栩如生的鹿头标本,此刻毛色显得异常晦暗、陈旧,甚至连那对标志性的鹿角轮廓,都好似蒙上了一层薄雾,变得模糊不清,失去了往日的锐利。
      世界的细节正在变得粗糙、失真,周却内心冷静地分析着。周误一号的力量确实因为分给了真正的周误而大幅削弱了,他对这个世界的掌控力正在下降。
      他面色平静地将视线移回餐桌,嘴角微微向里抿紧,使得那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瓣被挤压,露出内侧一丝不正常的猩红,如同暗藏的血色,与他平静的外表形成诡异的反差。
      周却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近乎残酷的劣性,被时冉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不像是对现状的顺从,那是他又要发疯了,那对黑色的眼睛里涌动着风云,完全是看好戏的兴奋意味。这个发现让她瞬间如坠冰窟,随即一股被背叛和孤立无援的怒火直冲头顶。
      她变得肉眼可见地急躁起来,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猛地投向桌子对面的房粤、刘同和方琪。就算他们昨晚那样对待过她,在极度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下,她都可以强迫自己原谅,他们一起见证了白郁惨死,又目睹了他死而复生如同提线木偶,经历了恶鬼索命的恐怖夜晚,现在难道不是应该所有人都只想立刻、马上逃离这个鬼地方吗?!
      对吧?!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试图从他们眼中找到同样的迫切。
      “那……今天想回家的人举手。”
      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带着最后的期望。然而,出乎她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在场的人,除了她自己那只微微颤抖却坚定举起的手臂外,竟然再没有第二只手抬起。
      房粤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空荡荡的盘子,仿佛能从那光洁的瓷面上看出花来,刘同肥胖的身体不安地扭动了一下,眼神躲闪,就是不敢看向她高举的手臂,方琪更是将脸埋得更深,几乎要缩进桌子底下。
      时冉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再等一下,再等一下,也许他们只是没反应过来,或者……或者一时没想好,她费力眨动了瞪的酸涩的眼睛,在心里卑微地祈求着。
      :没有!
      几秒钟死寂的沉默,如同最冰冷的判决。除了她,在座的没有一个人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你们……你们都疯了吗!你们不想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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