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大熊猫》空山零

50、生日季

　　黎可赶紧跑到它的圈舍，焦急地询问饲养员：“怎么样？”

　　饲养员揉揉眼睛：“还没出来，黎医生，不用来这么早。”

　　打扰了饲养员的休息，黎可颇有些不好意思：“反正写论文也睡不着，我就来看看。”

　　此时千雨还没有生产的迹象，为避免它闻到兽医气味而紧张，黎可悄悄退出了圈舍，跑到一旁的监控室里进行远程观察，她在这里能清晰看到千雨的生产状态。

　　因为疼痛，它焦躁地来回转圈，饲养员在栏杆外不住地安抚，但收效甚微，毕竟生育的痛苦撕心裂肺，哪里是两三句安慰就能抵消掉的。疼痛愈发加剧，它借力抓着栏杆不断地喘气，肚子一起一伏地开始努责，看得黎可呼吸都凝固了。

　　加油啊，千雨！

　　时间又了许久，千雨休息一阵努责一阵，这样交替循环往复，最后终于在两个小时后将小崽子生了出来。

　　黎可立马从监控室里窜了出去，跑得离千雨的的圈舍近了还能听见幼崽有力的叫声。

　　嘿，这小崽子声音还挺洪亮！黎可笑着靠近圈舍，看见此时千雨很有经验地把幼崽搂进怀里，任谁都抢不走，包括饲养员。努力尝试了好多回，饲养员都没拿到幼崽，还惹来了千雨十分不满的哼唧。

　　“好了好了，不拿不拿。”饲养员立刻妥协地安抚千雨，“你抱你抱，我不拿。”

　　黎可远远站在后面，笑着看千雨舔舐幼崽的温馨场面，她小声对饲养员说：“等哪天拿到幼崽我再来采集DNA吧。”

　　现在千雨还对小崽宠爱有加，然而没过一周，千雨就开始母爱滑坡，对饲养员企图偷崽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它狼吞虎咽地嚼着竹叶，眼皮都不抬一下：哎呀拿走！快拿走！让我好好吃顿饭！

　　转眼小家伙就呆在了温暖的保育箱，黎可消毒后摸着小崽温暖又柔软的躯体，内心的好奇蠢蠢欲动：“小家伙，让我来看看你爸爸是谁呢？”

　　一开始便是采集幼崽的DNA，她用棉签在小东西嘴巴上表皮轻轻划了一下，力道极为温柔，生怕把幼崽弄疼似的，采集好细胞后她迅速将样品送到检测室，他们需要在最快速度内提取DNA进行父本辨别。微卫星标记则是兽医进行DNA检测最常用的方法，他们将千雨崽的口腔表皮细胞提取出DNA后进行PCR实验，随后将实验产物进行稀释，经过一系列处理后再进行电泳扫描。

　　在等待扫描结果的时候，黎可和其他兽医都忍不住地猜测千雨崽的父亲到底是谁？

　　是圈养的蹦蹦呢？还是野生的铁猫呢？

　　这是圈养基因和野生基因的搏斗，谁胜谁负更引发了所有研究人员的好奇。

　　“我猜是铁哥的，虽然腿脚不行，但它基因强啊！看看那腱子肉，很强势呢！”

　　“不一定不一定，铁猫后来的，时机估计抢不上，蹦蹦基因也不差。”

　　“嘿这你不懂了，来得早不如跑得快，看看最后那小崽是谁的。”

　　在大家热火朝天的讨论中，黎可得到电泳扫描的结果，随后再构建标准曲线，估测扩增产物DNA片段的大小，之后对这些片段确认等位基因，最后再对比父本备选的基因图谱进行排除，基因变异范围和峰值特征十分复杂，为防止误判就需要兽医团队不断地对比和反复确认。

　　“怎么样？能看出是谁的吗？”

　　“啧不行呐，我眼睛都看瞎了，你来你来，我熬不住了！”

　　“诶呦这......这看着都像是怎么回事呢？”

　　深夜里医院检测室依旧灯火通明，在一次次的分析和对比后，接近凌晨，黎可他们一行人在反复确认和核对下终于确认了父本信息。

　　千雨崽是蹦蹦的孩子。

　　铁猫没有中标。

　　团队里大家喜忧参半，虽然很高兴蹦蹦一举得子，但也对铁猫未能延续基因感到无比惋惜，只能期待明年了。

　　毕竟新生与成长是每年的固定节目。

　　千雨崽才刚出生，淑圆崽这些小家伙们就已经满一岁了，为了庆祝它们的生日，盘龙谷开启了新一年的集体生日。

　　叶照远趁着休息也到盘龙谷帮黎可的忙。

　　淑圆崽没有妈妈在身边，黎可和叶照远便早早地准备着它的生日礼物，当然，淑圆的庆祝也不能少。

　　生日嘛，蛋糕肯定要有，当天他们便在后山砍了一堆竹子回去做大餐，顺手还在花圃里摘了几朵好看的月季进行装饰，竹子蛋糕要用竹条勒紧，这道工序费了叶照远不少力气，尽管蛋糕做得无比扎实，但他们也知道一旦到了淑圆手里，怕是过不了半分钟就会散架，毕竟它真的是熊，人的那点力气还是比不过的。

　　准备好了淑圆的礼物，黎可又切了几根竹笋，用竹签给串起来，再添上一些苹果、胡萝卜的零食，这样的自制串串便是淑圆崽的生日礼物。

　　“怎么样？好看吗?”黎可得意地将串串展示给叶照远看，然后还掏出个大西瓜来，“除了串串，我还给淑圆崽准备了大果篮，等会儿全放西瓜里。”

　　这话让叶照远眼睛瞪得比西瓜还大：“幼崽哪里能吃这么多？”

　　“那就给淑圆吃嘛，生小崽子可辛苦了呢，要好好犒赏一下它。”黎可笑眯眯地拍了拍大西瓜，正要拿刀时，注意到叶照远也在用刀，不过是在雕胡萝卜。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刻刀飞快地操作着，手法极其娴熟，黎可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目睹着一个圆滚滚的胡萝卜块脱胎换骨变成了一朵娇俏的玫瑰花。

　　“哇，你手工真厉害啊！”她毫不吝啬自己对男朋友的褒奖，转头再看看自己一片狼藉的现场，无奈地笑道，“好像是在给孩子做手工作业，心灵手巧的爸爸和一窍不通的妈妈，颠覆传统形象了哈哈哈。”

　　叶照远听了身形一僵，耳廓猛地镀上一层红晕，眼神闪过一道光后又骤然黯淡下来，他忽然想起林兰贞的话，如果和他在一起，黎可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也许连生孩子都没人照顾。

　　虽然他当时说会尊重黎可的意思，生或不生都由她自己决定，但如果以后真有了孩子，以目前的条件来看，黎可真的会遭罪。

　　这是叶照远绝不能忍受的，他必须要更加努力才行。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有听到叶照远的回应，黎可转头纳闷地摸了摸他的脸问：“怎么了？突然不说话了？”

　　“没有。”叶照远撇开视线，垂头继续手中的活。

　　察觉到叶照远情绪不高，黎可顺手将一朵月季花别在他耳边，调笑道：“真好看，果然是美人啊，你还真适合做妈妈呢。”

　　她继续着父母关系的话题，口气平常到似乎就是在过家家。叶照远心里一抽，他沉默着拿下月季花，嘴唇张了又张，最终吐出一句话来：“黎可，我刚才在想一件事......”

　　“唔说来听听。”像是知道叶照远会开口一样，黎可迅速接过他的话说。

　　叶照远捏着月季花的手指逐渐泛白，声线也隐约有些颤抖：“我在想......如果......以后有了孩子，我不会让你这么辛苦，要是真的条件不允许，我们就不生。”

　　这是他们第一次谈论生育相关的话题，黎可一时怔住了，她凑近叶照远问道：“你想要孩子吗？”

　　“你决定，不管怎么，我都不会让你受苦的。”叶照远的眼神很是坚定，虽说只是言语承诺，但黎可知道这不是空头支票，叶照远一定会做到。她心里一暖，抬手捏着叶照远的脸颊使劲揉搓，打趣道：“你想得挺远，在这之前，你是不是该先求婚啊！”

　　叶照远费了老大力气才从黎可手里把脸挣脱出来，他揉了揉脸无奈地说:“我可以求婚，但现在不行。”

　　“为什么？”

　　“我还没有让你过好日子的条件。”

　　黎可看着他说：“那什么时候才算是有条件呢？”

　　叶照远叹口气道：“在我看来一直都不够，但以现在的情况我也很难达到条件优越的地步，所以我想先拿到编制，起码我想让我们的生活能够稳定。”

　　他计划着有黎可的未来，并不断为之奋斗。

　　“噢，那就是说要有编制后才能结婚啊？”黎可眉头一皱，继续说道，“那我们打个赌呗，明年我毕业了，我也申请编制，看最后我们谁先拿到，要是你先，你求婚，要是我先，我求婚。”

　　叶照远急得站了起来：“哪有女孩求婚的？”

　　“女孩怎么了？”黎可踮起脚拍拍叶照远的肩，宣战道，“说不定你会输给我哦！”

　　想着自己被黎可单膝跪地求婚的场景，叶照远太阳穴就一阵突突，他将月季花塞进黎可手里，顶着涨红的脸强硬说道：“绝对不可能！”

　　就在他还想为自己的男人尊严挣扎几句时，忽然瞄见沙明辉在院门鬼鬼祟祟地张望，叶照远没好气地呲一句：“你来干嘛？”

　　被发现的沙明辉丝毫没有听墙根的尴尬，反而大摇大摆地走进圈舍，欠欠地说：“来看看你们的成果，顺便给我点灵感呗。”

　　叶照远才不信他的鬼话，开门见山地说：“你给小崽们的礼物都做好了吧，怪不得这么闲。”

　　“没有，没有，我哪有你这么卷啊，就随便搞了点，”沙明辉笑着打哈哈，“肯定比不上你，今年做的什么啊？给我看看呗。”说完就要走过来打探，但叶照远一个快步将他截住，摁着他往门口推：“你别在这装，才不给你机会刺探军情。”

　　“不是，没有，叶照远，你太不够意思了，我就来看看......你别推！别推！我自己走！自己走！”沙明辉万分不甘地被叶照远锁在了门外，最后骂骂咧咧地离开。

　　黎可背着手一脸打趣地说：“对他这么凶，告诉他也没关系吧？”

　　叶照远哼了一声：“他每年都这样，表面上说什么都没弄，暗地里什么花活都用，不止他，所有饲养员都在暗中较量。”他看了看手边已经准备好的生日丰荣，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不行，不能让淑圆丢脸，我再给它多弄点。”说完又哒哒哒地开着游览车去了后山砍竹子。

　　忙活一早上后，叶照远和黎可将蛋糕和零食串分别送到了淑圆和淑圆崽的圈舍。

　　淑圆崽还小，能吃的东西不多，除了消灭掉一些嫩笋外，其他都浅浅留了个小米牙的印子便作罢，丝毫不能跟妈妈淑圆大快朵颐的吃法相提并论。

　　那最为坚实的竹子蛋糕也被淑圆二话不说地便开始拆，一巴掌下去就把整个蛋糕拍得七零八落，它顺手将竹筒含在嘴里，牙齿轻轻一嗑，竹筒便劈成了好几片，它悠然自得地捏着竹片仔细品味，好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竹子吃到一半，它又去扒拉另一盘胡萝卜雕的玫瑰花，闻了一通后，抬手一口一个玫瑰花，嚼得渣都不剩。

　　看样子对叶照远的手工作业非常满意，这让叶照远焦虑的心情总算舒坦了些，没有什么赞誉比自家猫吃得高兴来得更实在了。

　　生日会过后，叶照远又回了湖草坪，黎可也回去了丹嘉基地，两人又开始了牛郎织女的见面模式。

　　日子是平淡且普通的，但也不乏惊喜——叶芮婷研究生初试出线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黎可喜出望外，虽然只是初试，但有姜央的引荐，复试应该也不是什么难关。全家人都在庆祝着叶芮婷的上岸，但叶芮婷却不敢掉以轻心，去年的失败仍然警醒着她，没把录取通知书拿到手里，她一刻也不敢松懈，甚至开始脱产在家认真准备复试。

　　新一年的春节如期而至，坤仔趁着休息回家过年，黎可照例还是回不去广州，所以林兰贞和黎广鸿又再一次来到盘龙谷团年。

　　得知黎可父母来了，赵金穗便想着请他们吃饭，虽然知道林兰贞黎广鸿对孙子并不看好，但她还是礼数周到地坚持宴请，以此感谢黎可对叶芮婷考研上的帮助。怕家里吃饭太过寒酸，她掏出藏在文件包里用手绢裹着的存折，塞给叶照远说：“远娃，你去取点钱，咱们去镇上吃饭馆去......哎呀镇上好像也不太好，远娃，那去丹嘉吧，我们请黎可爸爸妈妈去丹嘉吃饭。”

　　叶照远眼眶一热，他收起赵金穗的手说：“奶奶，我有钱，我请他们。”

　　赵金穗眼睛怒瞪：“乱说，这是芮婷的答谢，该是长辈出钱的，你帮我去取就是了。”

　　犟不过赵金穗，叶照远只好收起存折，顺着她的话说：“好，我去取。”假意应付过赵金穗后，叶照远悄悄将存折还了回去。

　　但赵金穗说的不错，的确该感谢一下黎可，于是好容易轮班休假的叶照远一下山便开始打电话找饭馆，但临近春节，稍微正式点的餐厅都被预定了，连续问了几家都没有空位，这让他十分犯愁。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黎可奇怪地看着叶照远。

　　叶照远还在划拉着手机里的餐厅，回答道：“芮婷通过初试了，你帮了不少忙，奶奶想请你和叔叔阿姨一起吃饭，但现在都没有餐厅，全被订了。”

　　“请什么客啊？我又没做什么。”黎可抬手就要去关叶照远的手机。

　　叶照远握住她的手，摇头坚持道：“不行，就算你是我女朋友，该道谢还是要道谢的。”

　　知道叶照远的固执，黎可也不再执拗，顺势倚在他身上一起查看合适的餐厅，但因为春节的缘故，餐厅订单爆满不说，价钱还高得离谱，黎可看着上千的价钱不断摇头咋舌。最后她实在不耐烦了，一把锁上叶照远的手机：“这么费劲干嘛？直接在咱们家吃呗。”

　　叶照远慢条斯理地拿回手机：“不行，在你家吃饭怎么算我请客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黎可直接摆烂了：“那就去你家。”说完她又先斩后奏地给外出买菜的林兰贞黎广鸿打了电话：“爸，妈，今年去叶照远家吃饭哦！”

　　“去叶照远家吃饭？为什么啊？”在市场的林兰贞脚步一滞，心头瞬间警铃大作，“家长见面吗？黎可，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黎可赶紧跟林兰贞说明事由，这才让林兰贞稍微熄了心气。知道是叶照远奶奶的意思，她不忍驳老人家的好意，于是答应道：“行吧，什么时间啊？”

　　手机那头立马传来叶照远的声音：“阿姨，初一那天。”

　　林兰贞陡然捏紧了手中的菜袋子：“臭小子你又放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