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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这个Alpha是狗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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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窗外的霓虹灯已经暗了大半。
黑暗中,悦笛生无可恋地睁开眼,静静看着陌生天花板上夸张的水晶吊灯。
腰酸。
腿软。
嗓子哑。
他无声地侧过头,郁闷到只想一刀把身边熟睡的男人捅死了事。
光看外表,本以为封柏寻会是那种睡相板正的类型,没想到此刻却是侧躺着,一只伸展的长臂牢牢禁锢在自己腰侧。
总之,呼吸平稳,人畜无害,睡得很沉。
徒留悦笛一个人待在黑暗里,面容扭曲地思考人生。
思考什么?
当然是原本简简单单用美色冲昏目标头脑,再下药让对方睡倒,自己拎起箱子溜之大吉的计划……怎么会跑到酒店Kingsize的大床上??
药还没下成,人倒是睡了。
——而且睡得还挺彻底。
房间里到处弥漫着白兰地浓郁的气味,熏得他脑袋宿醉一般地胀痛。
悦笛尽量轻尽量慢地坐起身,动作轻得像只猫,即便如此,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还是在歇斯底里地抗议。
赤脚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刚刚沾地,他的腿就一软。漆黑中,悦笛低下头,发现除了自己的膝窝和胸口,甚至在小臂上都找到了一个半圆的咬痕。
……这个Alpha,是他妈的狗吗?!
好不容易扶着床沿站稳,他已经亲切地把封柏寻的祖宗十八代都上上下下地问候了个遍。
还好,他的目标——黑色手提箱,此时就放在床头柜旁边,静静立在那里。
悦笛顺手偷了一件男人的衬衫,袖子卷了两道,半蹲下身,拎起箱子掂了掂,唇角立刻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
……切,装这么清高,最后还不是落在我手里?
可惜受害者依旧熟睡,毫不知情。悦笛冲他做了个鬼脸,瞥见一旁写字台上有只油性记号笔,眼珠一转,“砰”一声拔掉笔帽,从另一侧再次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折腾了老子一个晚上,看我不在你的脸上画一只大王八!
笔尖悬在男人额头上方,离得越来越近,悦笛盯了他几秒,最后一刻忽然犹豫了——
借着窗外迷蒙的微光,愈发显得身下的封柏寻轮廓很深,睫毛很长,恰好几缕柔软的发丝自他的额角垂落,磨去一些冷冽,难得露出几分青春偶像剧男主的忧郁气质。
……算了,长得不赖,放你一马。
悦笛抽身离去,顺手穿走了封柏寻裤子和风衣。收拾妥当以后,他透过猫眼观察了一下走廊上的动静,而后拎着手提箱靠墙站定,轻轻阖上双眼。
忽然,他的皮肤开表面始涌动,仿佛下面充满了流动的液体。身体的轮廓开始重塑,伴随着令人牙酸的轻微摩擦声,身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长变形。
几分钟后,“封柏寻”本人拎着箱子,穿着风衣,大步流星地路过了酒店前台。
凌晨时分,值班的前台小姑娘正困得直打哈欠,眼前忽然毫无征兆地刷新出一位路过的顶头老板,吓得还以为见了鬼,立刻提起十八分精神。
“封总早安!需要我帮你联系用车或者……”
“不用。”
“封柏寻”脚下不停,头也不回地冲她摆摆手,语调有些奇怪地往上飞。
走到门口,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若有所思地倒退了两步。
“……对了,我的房间留着别动,也别去叫他,”他做出一分十足的渣男做派,抬抬下巴,表情暧昧:“Omega,你懂的,有时候真是过于黏人。”
顶头老板的表情过于生动,前台小姐目瞪口呆,还来不及消化里面的信息量,后者就踩着男模似的步伐宽宽而去。
下一秒,她立刻精神抖擞地点开光脑终端,切换成私人微聊,在某小群里唰唰几条@全体成员——
“@所有人,十分钟内不起来,就将错过小封总的惊天大瓜!!!”
……
直到钻进出租车里,悦笛才终于憋不住,捂着肚子大声出了声。
眼下,红矮星特区还未睡醒,街上很是冷清。出租车前排的机器人驾驶员对一切熟视无睹,只是把手放在反向盘上,通过后视镜安静看着他自娱自乐。
“万象拟态”的异能十分消耗体力,因此他刚刚离开酒店,就已经解除了变形。
笑了很久,悦笛才觉得大仇得报,想象着封柏寻明早醒来的窘迫,心满意足地往后座上一躺。
出租车上响起人工合成的提示音,催促乘客赶紧在车座旁边扫描光脑终端,认证身份。
他这才摸出来一块粉红色的泡泡糖,塞进嘴里嚼了两下,然后把锡纸包装顶在扫描口上面,使了些巧劲,轻轻一锤。
“身份验证成功——”
出租车“嗡”的一声打着了火,两侧的景色终于开始滚动。
……
早晨的阳光十分明媚,一家名叫“Midnight”的花店前,一位戴灰色围裙、高挑扎马尾的女士,正在门前面无表情地浇花。
表面上看,这家无人问津的花店并不起眼,招牌已经斑驳,角落几盆茂盛的蓝雪花野蛮生长,缺乏修剪。
但这里仍旧是特区中心寸土寸金的好地段,四面环绕着钢铁怪兽般的高楼,玻璃窗前飞扬着一溜夺目的阳光。整条街道二十四小时严格地执行“改造人禁入”条例,更使得租金凭空翻了几番。
过了一会,女士浇水的动作倏然停了。
因为街对面的地下通道里,走上来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
宽大的Oversize穿搭将他的身型包裹得严严实实,鼻梁上架着炫光的猫眼墨镜,活脱脱像是顶流杂志封面的街拍男模。
风把他的刘海掀起,竖起的风衣领外,只露出上半张脸浅显的轮廓,照旧勾得人移不开眼。
但女士皱起眉头,显然注意到了一些更加细微的细节。比如他走路姿势稍显别扭,步伐疲软,还比如他眼神乱瞟,透着心虚。
更有甚者,在那若隐若现的光洁脖颈上,多出来了几点玫红色的暧昧痕迹。
年轻人拎着黑色的手提箱,像一只叼着猎物归来的狐狸,灵巧至极地单手翻越栏杆。下一秒,直直撞上了她的视线——
“步、步姐……”
悦笛下意识地缩了缩头。
然而十五步并未多言,只是伸手接过他的箱子,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周围。
她说:“悦笛,你失联了整整一夜。”
后者乖乖摘下墨镜,抿着嘴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十五步叹气:“算了,跟我进来。”
二人推开花店叮铃作响的屋门,胡桃木柜台后,站着个体型巨大的机器人收银员。
黑色手套,老式领结,是悦笛很多年前从富人区垃圾堆里捡来的家政旧款。
“嗨,保罗。”
悦笛熟稔地冲他挥挥手,没想到后者眨眨黄色的眼睛,发声器里吐出来一道警告:“检测到信息素浓度超标,检测到信息素浓度超标……”
他一愣,立刻扑上去,死死捂住了保罗的嘴。
还好前面的十五步没有回头,只是打开了店员更衣室的门:“大家正在等你。”
悦笛讪笑着跟去,站在她身边。门轰然关上,接着,破旧的天花板上冒出几条纵横交错的红光,在二人的脸上一扫而过。
整个空间“咣当”颤动了一下,然后像电梯的轿厢一样开始缓缓地垂直下沉。
透过窗户的阳光很快缩成一线,直至消失。
悦笛心惊胆战地悄悄嗅了嗅衣领,那上面明明什么味道也没有——
“看来你的生理知识还不合格,”十五步平静地直视着面前的金属门:“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回来,和在大街上直播你们昨夜的战况,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悦笛悚然一惊:“你、你在说什么?”
“说你和封柏寻睡了的事。”
十五步从围裙兜里掏出来一管抑制喷剂:“遮一下吧,利奥以为你已经失手了,正在筹备应急计划。他会着急。”
悦笛任命地接过,撇撇嘴道:“用他管,我出了那么多次任务,什么时候失败过?”
“昨晚。”
“……”
轿厢停在地下S层,虹膜识别通过之后,金属门缓缓打开。
偌大的空间宽敞明亮,一整排电子屏幕架在半空,上面的数据有序地闪烁。
悦笛在脸上胡乱喷了一通,而后扬声走近:“是谁说我失手了,还不过来看看——”
操作台上“哗”地亮起一道全息投影,真理子以一副穿白色连衣裙的形象悬浮在半空。
她盯着十五步手里的黑箱子:“你真的成功了,就说我的计划会管用吧!”
悦笛想起她那本炸裂天际的小*书,咬牙道:“下次更新你的系统,我一定会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全部卸载!”
“……凭什么?”
“因为你不学好!”
争吵间,脚步声从训练场的方向逐渐逼近。
一头红发的男人端着咖啡杯走近,见到归来的悦笛,左边机械的独眼转了过来,另一边的眼角挂起一丝笑意。
“看来我的后备计划派不上用场了?”
悦笛一副胜利的表情,拉过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废话,叫爸爸。”
利奥挑了挑眉,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机械爪很快在他的指挥下,将黑色的手提箱转移到了操作台面上。
他将解锁器扣上箱子,八位数的密码立刻开始以极高的频率在头顶的屏幕上滚动。
四个人抬头看着,全部屏住了呼吸。
屏幕应映照在悦笛蓝色的眼睛里,他忍不住开口:“你们说……这会是我们要找的三圣物之一吗?”
其他人没有说话,每分每秒都显得无比漫长。
悦笛无声地摸了摸胸前的吊坠,心里不知该向哪一位神祈祷——
神啊,我想成为人类。
如今在场的四人,或许外表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他们的身体都经受过不同程度的机械改造。
改造人拥有凌驾于人类之上的超强体能,他们不会衰老,生命直到临死前的最后一刻都在全盛形态下燃烧。
曾经,有科学家将其视为宇宙辐射危机之后人类进化的最终方向。直至后来发现,受限于有限的人机融合度,这些机械元件也在不断侵蚀着他们的生命。
研究普遍认为,改造人的最终寿命接近二十五。而一个月前,悦笛才刚刚度过了二十四岁的生日。
其实,若不是南格利老师将他们收养,悦笛现在可能也和保罗一样,在某个垃圾场乞食也说不定。
他之所以成为“悦笛”,完全是因为南格利赋予了其人生的另一丝可能性。
同时也是南老师告诉他们,寻找后神话时代的遗留下来“三圣物”,是他们重生的唯一希望。
十秒钟过后,众目睽睽之下,箱子的卡扣机关“砰”一声弹开了。
雾一样的防护气体逸散以后,十五步卷起袖口上前,以全然机械化的手臂轻轻掀开了箱盖。
一条华美异常的蓝宝石项链,静静躺在黑色的绒布上,出现在众人面前。
十一颗大小不等的蓝宝石,每一颗都仿佛情人温柔的眼眸,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光芒。
在实验灯的照射下,中间最大蓝宝石的表面,反射出三组均分排列的六射星光。如同一只奇怪的眼睛,无声地观察着世间的一切。
十五步戴上一旁的操作镜,用特制工具将中间的“荣光”拆分下来,轻轻放在一旁圆柱形的分析仪中。
利奥解释:“据说它曾经镶嵌在欧洲某位国王的权杖上,几百年后几经变卖,又作为家族信物由封柏寻的祖母传到了封权手上。如果不是这次目标将他带回国时,安保出现了疏漏,我们成功接触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呵,死的还真是时候”
悦笛不语,只是趴在桌沿,聚精会神地盯着那颗宝石。
然而下一秒,分析仪立马响起了刺耳的警报。
“怎么会这样?这上面显示的波形不对劲。”
悦笛立刻站起身,毫不留情地从利奥身边挤了过去,亲手重启仪器之后,再次将“荣光”放入——
可惜结果没有丝毫地改变,眼前的宝石不但不符合“三圣物”的辐射波形,甚至连矿石成分都有些不对。
“还是不对。”悦笛撑在操作台上,深深地皱眉。
真理子:“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被耍了,这不是荣光……”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捡起那颗宝石,头也不回地往后一丢:“假货。”
所有人都围了上去,只有悦笛把自己重重摔回椅子里。头顶单调的天花板泛着冷白,他望着望着,忽然冒出了封柏寻那张熟悉的脸。
他喃喃:“原来如此,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
夜晚,十五步顺着花店后门的梯子爬上了屋顶,红矮星特区没有四季,夜风很凉。
黑暗中,悦笛一个人抱着膝盖,背对着她坐在屋檐边上。身边凭空亮起光屏,正在循环播放着纪录片《灰色星球》的第一集,所有人从小听到大,再熟悉不过。
陈旧的音频中,女主播声音含糊,像一只是咀嚼着满嘴青草的绵羊。
“地球,这颗曾经孕育伟大文明的蔚蓝色星球,在2038年的冬夜迎来了命运的拐点。失控的宇宙辐射如决堤洪流,冲垮了人类的防御壁垒,暴露在外的生命体全部显现出骇人的突变症状……当时的人们普遍认为,唯有接受机械义体的改造治疗,方能在席卷一切的阴影中,夺回一线生机。”
当然,在这种可能留存后世的影像资料上,人们被严格要求,只能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十五步走过去,坐在悦笛身侧,用并非机械的那只手臂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
夜风不断,撩起他有些蓬乱的头发,悦笛转头看过来的时候,眼眶明显发红。像她很小时在橱窗外面见过的,一只哭泣的洋娃娃。
他的骨相长开了一些,但到底和那个数年前被南格利带回来满身血迹的孩子,没有分毫区别。
十五步把一杯热牛奶放在他身边:“好了,哭也没用。南老师回来之前,我们得设法挽回现在的局面。”
悦笛把头埋在臂弯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十五步又说:“说实话,执行这个以身入局的计划之前,我以为你会害怕。”
“……怕什么?”
“……”
十五步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怎么这个晚熟的孩子解释清楚,关于欺凌、压迫以及性。
最后,她像每个青春期小孩的家长一样,旁敲侧击地问:“所以,他欺负你了吗?有的话,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悦笛花了点时间,才意识到“他”指的是封柏寻,认真思索了一番,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答:“……虽然他咬得我很痛,但我已经报复回去了,说白了他也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怎么可能欺负到我的头上呢?”
“……”
这就是性教育普及工作刻不容缓的原因之一。十五步略感无语,眼神瞟过他的领口,还好,那里显眼的痕迹已经差不多消退了。
“欺负你,就是有没有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
悦笛以为指的是偷取“荣光”,觉得莫名其妙你情我愿:“当然!”
“好吧,我来是通知你一声,真理子刚刚截获了最新消息,封氏集团计划在下周的天穹拍卖会上正式展出‘荣光’。”
这下,悦笛猛地抬头,眼睛瞪圆。
十五步不动声色地伸出一只手,撩起他颈间露出的吊坠,一只银色的白鲸徜徉夜色中,在她指尖闪闪发光。
“你妈妈或许就在某处看着呢,别让她失望,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