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如意》唐清

3、《脸》

　　连续高温，人的各项身体机能已经受不了，快要纷纷宣布集体罢工了，偶尔想起一个很多年之前看过的鬼故事，有些逗趣有些诡谲，忍不住从记忆仓库里将之翻弄出来，回味片刻，或许也能带来稍稍凉意吧。

　　城郊的凤栖坡，每到入夜时分便鲜少有行人经过，显得格外的荒凉而可怖，因此，就算是错过恰好的时辰未能及时过山而入城门的人，要么选择在坡下民宅里借宿一晚，要么情愿辛苦几分从另一个山头绕道而过。
　　这一日正值逢魔时刻，昏黄的晚霞像是酒后入醉一般恹恹忸忸地趴伏在凤栖坡上，从坡下那一头突然传来踢踏踢踏的人的细碎脚步声，从坡上缓缓现出一个人影，待人影再走近一些，却看清是一个商人模样的年轻男子。他是本城人氏，因三日前到邻县谈生意，说好今日午后归家，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还是延宕至此，牵挂家中父母，望天色已晚，格外焦虑异常，也就不管这条是否是传说中的鬼来坡，只是一昧神色匆匆略带紧张地低头赶路。
　　他走着走着，突然为某种说不出的情绪牵引，抬头看向前方，却惊讶地发现不远处的路边林荫下坐着一个白衣女子，披头散发，浓黑油亮的长发竟一直遮盖到脸前，从那头发下面发出了一丝又一丝如诉如泣般的低低嘤咛声。看不出这女子容貌如何年龄几何，不过受她哭声的吸引，年轻商人忘却了自己的害怕与紧张，朝女子走了过去，看能否施与帮助。
　　“姑，姑娘，你怎么了？这么晚了，为何还不回家？是否需要……”
　　年轻商人将手不由自主地搭去女子的肩头，女子闻言就此停顿了哭声，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来，慢慢地慢慢地将一只柔弱无骨白皙细腻的手覆盖上肩头男子的手，慢慢地慢慢地将头转过来，慢慢地慢慢地用另一只手撩开脸前的头发。
　　起先，商人并没有怎么看清楚，直到女子慢慢地慢慢地将已经显露出来的脸庞凑近到他眼下，他定睛一看，女子的脸上白苍苍平坦坦的一片，看不见眼睛、鼻子和嘴巴，竟是一只没有任何五官的怪物。
　　商人大叫一声，站起来拔腿就跑，也不管女子有没有追过来，也不管女子是不是仍蹲坐在后面的林中空地上。
　　商人不知道跑了有多久，直到看到前方有一家灯盏明亮的小茶铺。商人没头没脑没急没命地冲了进去，趴在一张茶桌旁喘个不停。心有余悸中看到自内堂缓缓走出来的茶铺老板，商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伸出手去将老板拉了过来，断断续续地说道，“鬼，鬼，脸上什么都没有的鬼……”
　　却听得低低一笑，原来是这个茶铺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发出来的，男人慢慢地慢慢地对商人转过脸来，声音不带任何起伏地说道，“你看到的是这个样子的吗……”
　　茶铺老板的脸上白苍苍平坦坦的一片，没有任何五官。
　　商人这次连叫也没叫一声，就直挺挺地往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