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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新的城市经理上任,是个女的。梁思雨,不过大家都叫她英文名字,rainy。她说话一嘴港台腔,可是听说不是港澳同胞,海外侨胞,更不是台湾同胞。不知道她这腔调是自学成才还是怎么着。直到大区经理也走马上任,才知道,原来那女的是耳濡目染。没多久,就传说两个人原来就在一个公司,这次双双被招进公司来,一定是Perter Yang一直把梁思雨当红颜知己提拔着。Perter Yang是个香蕉,外国出生外国长大,据说爸爸是山东人,妈妈是湖南人,可也不知怎么一嘴港台口音。
于是,办公室里很快鸟语花香起来。几个赶时尚的文员也纷纷屏弃北京口音,弄得舌头不平整起来。
公司好像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本来我也纳闷为什么美国公司要卖饺子,后来才知道,他们是收购了一个香港的牌子,开始在中国大展拳脚。
本来,公司高层的变化对我来讲没有任何影响,我还是干我该干的活。不知怎么的,有一天,又是下雨,大家忙完工作都在屋子里‘炸金花’(一种赌牌),我一是没钱,二是不会玩,就在外面屋子里面在电脑上做表格,这是我主管交代的。
“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呢?”一个港台腔在我耳边响起。我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梁思雨正站在我身后。
“你,怎么回来了?”我差点忘了我还有一个任务,望风。
她笑了一下“别紧张,我早就知道。”她指了指里面。
“噢”那应该不关我的事了吧。
“怎么不和他们一块玩?”她又问。
“我不会。”
“不想赌?”
“也是。关键也没赌本。”
“有钱就赌?”
“不知道。”我随便说。
“表格做的挺漂亮的。”她又说。
“啊。是王浩交代的,他设计的。”
她眼睛里有些变化说。“噢,是吗。”
“是啊。”我不知道和她有什么话好说,只是觉着别扭。
“那早点回家吧。”她说,然后婀娜地走了。据说现在梁思雨的穿着是那些女孩模仿的对象。
第二天,郁闷的事情发生了,那几个主管都黑头黑脸的。王浩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对着我问:“昨天那女的来你怎么不告诉我?”
“她说她早知道,而且,她进来我也不知道。”
“是吗?那怎么走的时候,也没听你说?”
“我以为没事。”
“是!你是没事!我他妈的这个月奖金都给扣了。”王浩急赤白脸地说。
在公司里赌钱被扣奖金也没什么不应该,既然你愿意赌,就得做这个准备。我没接他的茬。他瞟了我一眼。
然后,有好心人劝我说,你小心点,王浩想找茬儿开了你呢。
这是什么事道?
我开始尽量少在公司待,早上报了道就出去,晚上按时回来汇报一天工作,然后抓紧时间麻利儿走人。我不是怕他开,我是烦看见他们。
有一天下楼,偏偏碰上了梁思雨,一起在电梯里。她打量我说“上次公司吃饭你怎么没来?”
“噢,那天有事儿。”
“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她问。
“不是。真有事儿。”
她笑了一下,电梯已经到了1层,我对她说我先走了,她点了下头,继续待在电梯上,我差点忘了,她的车在地下。
快步往外走,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贺正午!怎么不参加集体活动?”我一回头,看见阴阳怪气的卫同。
瞪他一眼,他跟上来说:“可以呀,招呼白领呢?”
“关你事儿么?”
“怎么不关,再怎么着咱们也是发小儿。”
“去你的吧。”
“真的真的,不是哥们儿提醒你,这种女的你可招呼不了。”
我懒得搭理他,一门心思往外走。他却过来抻我
“干吗啊?”
“喝酒去。”
“喝什么喝,不去!”我突然发现自己心情不大好,没来由的心浮气躁。
“你回家干吗?你爹又不在。”
“你怎么知道他不在?”
“不是和你那小姐姐海南双飞去了么?”
“你怎么知道?”
“哇塞,你老爹和你那小姐姐,多爆炸的新闻啊,你问问去,樱桃园有谁不知道的?”
我看到他眼里分明是不怀好意。我甩开他说“你笑话谁呢?”
“谁啊?谁笑话谁了?”
“少他妈给我装。都写在你脸上了。小姐姐怎么了?碍着你们了?用得着你们说三道四的?”
“干吗啊贺正午,你吃呛药啦?”
“吃了!”
“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工作上,还是学习上,难不成是生活上的?跟哥哥说说,哥哥给你开解开解。”
“用你么?”
“走吧。别别别扭扭的。你说你,四年不回来,一回来就还这个德行,跟谁都欠你二五八万似的。逮着谁损谁不说,还老没好脸儿?你以为你伤得着谁啊,自己内伤去吧你!”
“我伤谁损谁了?”
“叶禾啊!你敢说你没损他?说什么这年头知名艺人也没人搭理了,更何况街上大爷都能上得杂志呢。”
这话我是说了,闹了半天,他给叶禾打抱不平,在这儿等着我呢。
一想到这儿,我这难受劲儿甭提了,都他妈得一起长大的,谁比谁少个眼睛,缺个鼻子吗?干吗挤兑我,护着他?他淋点小雨都不成,我被雷辟了也没事儿。同人不同命是吧?我认了,离你们远点还不成。你这个孙子跟前跟后地干吗?
我立刻话也懒得跟他说,径直朝前走。他的脚步声又传了过来。我一回头,大叫一声
“孙子你丫烦不烦!”
对面行人被我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再一看,卫同早转弯儿了。
我立刻瘪了茄子。回了家。
还没上楼梯到家门口,就有种不详的预感。我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在那儿说话
“他肯定一会儿就回来。”
“这么肯定?”
“这小子也没什么别的地儿可去。堵家门口就是正途!”
我一探头,卫同就指着我笑着说:“你看怎么着,能出圈么他?”我无奈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卫同和叶禾,慢慢走上去开了门。
进了门,卫同就像进了自己家一样,大呼小喝地说
“贺正午,你老爷子一走,这儿就是咱仨的乐园了。瞅瞅,我都买什么了,你不是爱吃豆腐丝儿么,这有,还有,猪头肉,肉皮冻…..别站着呀,哥俩儿喝起来啊。”说罢,‘啪’的一声,他拉了一个易拉罐。我才发现,丫居然弄了一箱啤酒上来。
我也不客气了,上去就开了酒喝了起来。没一会儿,就轻飘飘了。
叶禾看着卫同乐得很好看,我瞅着叶禾说
“叶禾,后面没人跟踪你吧?不会有追星族守在楼下吧?我这房门可禁不住挤,要真有个几百人进来,我这屋子算是废了。”
叶禾摆手说:“小午,你又损我你。”
我喝了口酒说:“卫同,该你出声了!我刚损他了我!”
卫同冲过来把我摁在床上,脚踩着我的屁股舌头大着说
“再,再,损人,不,不利己,抽,抽你小丫的。”
我流马尿了,喝酒多了,就是管不住自个儿。
4
我实在是很讨厌我这种怪疟的性格。我喜欢那种温和的,或者说温柔的性格。就好像叶禾一样。他不需要发火,就谁也不忍心跟他发火了。像我这样的,刀子似地看谁不顺眼就损谁,当时一时痛快,过后,还是堵在那儿,上不上下不下的。跟谁都不痛快,自个儿也不痛快,这是图什么?
就好像,和我爹吵了一架,愤然去外地念书。比老头儿气性还大,暑假寒假都不回来,春节一个人在宿舍里。难受吗?要不难受我是你孙子。可是,就蹩着劲儿。老头儿不愧是我爹,小四年也没理我。最后,我不还是灰溜溜地回来了?
和我爹有什么仇?要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从小一点点堆积起来,积土成山,积水成河。以至于,想解除恩怨都无从下手。
说了归其,还是我自己这脾气闹的。我就是一填堵的东西。
算了,也活了20多年了,什么根儿也种下了。该怎么着怎么着吧。以后,想说什么想做什么的时候,多把一道关,问问自己是不是非得这么说,这么做吧。
于是,在我自我分析,将自己全盘否定破罐破摔以后,我开始有了片刻的伪坦然。我和卫同叶禾走在一起,也喜笑颜开,也插科打诨,也貌似善良,也软语温香,也看上去像个心胸开阔的人。
卫同和叶禾适应得很好,好像我的变化是严丝合缝的。实际上,那有那么大一深沟,你们就看不见?还是,根本我是什么样你们都无所谓?
这样的转变,倒换来和卫同交心的机会,卫同开始跟我谈人生了,他说:“你说人这辈子图什么?图钱?图利?还是图感情?”
我说“图个乐吧。”
“图什么乐?”他正色说,他正色的机会还是不多的“你说,我们公司的那些人,费劲心思地向上爬,明枪暗箭地互射,有劲没劲?你爬上去了,把人家踩在脚下,或提出门槛,能有多高兴?半夜能乐醒?”
“碍你事儿么?”
“什么?”
“碍着你了么?”我问“你是踩人的那个,还是被踩的?还压根是个看热闹的?人家怎么着那是人家的本事?有踩的,就有甘愿被踩的,不甘愿的,也会踩上别人。你要不愿意被踩来踩去,就躲远一点。”
“他妈的说躲就躲?我们都是池鱼,能不被秧及吗?”
“池鱼就自得其乐呗?不喜欢了,走人就是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你说得轻巧!那是饭碗!”
“所以你这辈子就是图个饭碗呗。”我轻描淡写地说。“你要图这个,就只能当池鱼了。”
“那你图什么?”
“我就图个乐。高兴就待,不高兴就走。”
“怎么这么不上进呢贺正午?!”
“我就图一不上进。”
“二皮脸了吧?”
“我就图一二皮脸。”
“你看你看,那倒霉孩子劲儿又来了。”卫同无奈地说。
“你图感情吗?”我突然问他。
“图!”他想也没想就说“这世界上要是没感情,就真没劲了。人和人就啥也没了。”
我看着他,心想,他和叶禾的感情,深到什么程度了?
“你呢贺正午,图感情吗?”
“还没看见感情呢,看见了,再说。”
“你妈的,你白眼儿狼啊,你爹你妈不算感情,咱哥们儿不算感情?”
我笑了一下,没说话。
自此,卫同动不动就说我冷血,说我没心没肺。爱谁谁!
王浩果然到处给我下绊,每每对我的工作成果不满意。大黄是我们组里一大哥,是个热心人,逮着机会就教育我
“你说你小贺,谁惹不好你惹他,王浩这厮是出了名的小心眼,你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当自己是黄继光呢?你也不探探形势,这王浩一门心思冲着城市经理去的,这润妮一来,多给他填堵啊……”
“慢着黄哥,润妮是谁啊?”
“就是梁思雨啊。”
润妮。噢,原来是rainy。服了我。
“哦。”我点头做谦虚状。
“不过丫也没辙,谁叫润妮是杨彼得的人呢是不是。”
“对对。”
“我就说,这女的吧,容易成事,稍微有些姿色的更容易成事儿了,有天然资源啊。”
“哈……是。”
“你就自己小心着点,别出错,尽量少出错,出错也别让他逮着。他已经捅过你一次了,说什么整顿组员什么的,捅到杨彼得那儿去了都,所以你呀,自求多福吧你。”
“谢谢你黄哥,你说的是。”
那天,风和日丽,我又多福了一天。王浩又当着好几个人面数落我一番,说什么我的管区店面布置差,一个大型超市进不了店什么的。我就听着,不搭理他。
大黄冲我投来担忧的目光,我冲他眨了一下眼睛。谁知一抬头撞在另一双眼睛上,那人正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我本来想看别处,见他没有移开眼光的意思,只好冲他叫了一声:“Peter。”
一众人惊惶失措。
我坦然看热闹。
王浩的嘴咧开得非常适度,谦恭的表情做得非常真挚,我觉得这是个识时务的典型啊。我瞅着他想乐,发现那对在我脸上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我看过去,再次对上了杨彼得的目光,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我想,我收拾铺盖走人的时候不远了。
当晚,杨彼得居然要请大家吃饭,本来我不想去,后来一是被大黄拉着,二是我实在是呆不了几天,能吃一天是一天了,就去了。
我去了就后悔。这他妈的哪是饭局啊,简直就是一众人捧臭脚的轮番表演。即使大黄这样口口声声看透世事的人,也免不了恭维的话满嘴跑。
我只好尿盾了。受不了实在。也吃不下饭,在那儿干吗呀。
回家路上经过一个小吃店,进去点了一碗牛肉面。呼噜呼噜正吃着,就听见有人趿拉着鞋过来了。我不看也知道是谁。
卫同坐我对面说:“吃饭呐?”
废话。懒得搭理他。
“陪哥哥说说话?”
我喝了口汤抬头问:“怎么了?”
他立刻来劲了,叫了两瓶啤酒。他说:“我喜欢上一人儿。”
忽然觉得有点饱了,我喝口酒,抬眼问他:“有障碍?”
“有。”
“不应该啊。从小一块长大的。”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就不知道?群众的眼睛多雪亮啊。”
“这么明显?我可是一直都搁心里的。”
我耻笑他“您还有心呐?”
“怎么着?!”
“有什么障碍呀,一切不都好好的吗?你情我愿不是。”
“什么呀。唉!”
“叹什么气啊?怕他飞黄腾达了,不理你?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我觉得他对你也是有感情的,虽然进什么娱乐圈有很多诱惑,起码他还是个纯净的人。而且从小一块长大的,有感情基础。”
“呦喝。叶禾跟你说的?”他凑上来问。
“还用他说。我还不了解吗。”
“贺正午,真看不出啊。”
“都让你看出来,我怎么混啊。你就别担心那么多了。该上就上吧。我觉得他心里也知道。”
“真滴?”
“假不了。”
“成!”他意气风发地站起来,冲着门外就走去。
“回来!”我叫他。
“啊?”他转头回来问“还有什么跟我说的?”他可从来没在我面前作出过如此不耻下问的表情。
“结。帐!”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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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同这个行动迟缓的大乌龟,都他妈的这么久了,刚想起跟人家表白啊?别看他表面神神道道的,其实也是一个畏首畏脚的主儿。这两天也见不着人影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听说叶禾已经开始拍电视剧了,你丫卫同再不快点,等他成了腕儿,你就哪凉快哪歇着去吧。
一反思,我自己倒觉着不对,这他妈的俩男的在一块儿,又不是什么正常的事儿,我不仅没有戴着有色眼镜,居然还帮他操起心来了。怪不怪啊。
也许因为叶禾像个姑娘?
也许大家在一起这么久了再近一步也没有啥?
也许两人有夫妻相?
也许我比较大度和开化?
……
管他的,爱谁和谁在一块儿,关我鸟事。
果然,是不该操别人的闲心的。我自己还顾不过来呢。早晨还没有遛出去,就在走廊里碰到了杨彼得。刚听老黄说杨彼得的时候,我差点乐喷了。原来有个演员,叫什么彼得来着,肥头大耳儿的,一提这名儿我就往他那儿想。人家杨彼得经理虽然不能说是风流倜傥,起码也一人模狗样吧。这起名字还真是一个学问。
不得已跟杨彼得打了一个招呼。杨彼得却没有闪身就走的意思。挡住我说
“今天我想去你管辖的范围看一看,你带我过去。”
“哦。”我没想到大老板要亲自驾临“那我叫王浩去。”
“不用叫他。”他扶了我的肩膀一下,实际上是催我走。
我就带着他走,进了电梯,我按了1,他说按B2,我开车。我就按了B2。
他开了一辆凌志。我坐在副驾上,他转头说
“系安全带。”
“不用不用。这边不罚。”我说。
“系上!”他突然很严厉地说。
系就系!急赤白脸的干吗,显你们香蕉有素质吗?哎,怎么老插不进去啊。一双手伸过来,把安全带帮我扣上,他的头在我胸前,弄得我很别扭。喷多少香水啊他。
我正襟危坐,旁边坐着老板,还是不舒服。
一般人该没话找话了吧?我偏不!
他看了我一眼,按了一下CD的开关,一首歌传了出来
‘there are times when you make me laugh
there are moments when you drive me mad
there are seconds when i see the light
though many times you made me cry
there\'s something you don\'t understand
i want to be your man……’
旋律不错,我听得入了神儿,开着的车窗吹进了阵阵清风,真舒服。如果一天都可以这样听着歌,吹着风,该有多爽。
“喜欢这首歌么?”杨彼得问。
“啊。不错。挺好听的。”
“我以前在学校唱的,学校的歌唱节。”
“噢。”我应了一声。“唱歌挺好的,抒发心情。”
“你也唱歌?”
“唱。”我笑“厕所歌星我是。”
他笑。然后他的脸慢慢严肃了。过一会儿他说“以后坐车一定要系安全带。”
又来了。就这么喜欢抓人小辫子?
我没说话。他歪头看我一眼,说:“你家里是不是只有你一个孩子?而且父母很溺爱你?”
“不是。”
“我看一定是的。”
“为什么这么说?”我什么时候被溺爱了?溺爱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的脾气,处事,什么也不在乎的感觉,就像个被溺爱的孩子。”
哦,那倒奇怪了,我趾高气昂地说:“实话告诉你,我从小就没妈,被我爹从小打到大,他老人家现在还不爱搭理我呢!”
他吓了一跳,“这样啊?”
“这样。”我顺着他的话说。
他看我一眼,正视前方,又看我一眼。摇了摇头。我才不在乎你否定我什么呢,我又把头转向窗外。他倒跟着歌儿唱了起来
‘there\'s something you don\'t understand
i want to be your man
nothing to lose
your love to win
hoping so bad that you\'ll let me in
i\'m at your feet
waiting for you
i\'ve got time and nothing to lose’
歌喉不错,杨彼得。
我带着他去了几个比较典型的商超,最后一家的时候,我的肚子咕咕叫,才想起来早上没吃饭,以前自己就随便在路上买什么了,跟着老板,倒没法买早点了。
刚到促销台,就看见俩人站在那儿
“我就想吃这个牌子。小结巴,你给我煎。”
“你说多少回给我煎饺子了,兑,兑现过吗?就会说!”
“我喜欢吃你煎饺子。”
“我还喜欢吃你的呢。”
“吃我?”那高个说
“对。”另一个比他稍矮的说。
“那得回家,慢慢来。”说罢高个搂着矮一点儿的准备走。还一脸坏笑。
“等会儿,我还没拿送的礼品呢。”
“拿什么拿,快走快走。”被高个抻着,那个被称作小结巴的跟着走,刚从我们身边走过,那小结巴突然恍然大悟说
“时颜!原来你是那个意思!”
“你才反应过来啊。傻鱼。”时颜笑着,抻着他快步走了。
促销小姐张大嘴巴,站在当地。我叫了她两声她才反应过来,她说:“时颜,是呼啸的时颜!”
这形容词用的,呼啸的时颜,以为他是战斗机呢。
“他们的英文歌儿唱得不错。”杨彼得说。
“谁啊?”
“呼啸乐队。我听过他们唱现场。”
哦,原来,呼啸是个乐队。
“我怎么觉得他像同性恋啊。”促销小姐噘着嘴说。
“反对同性恋?”杨彼得问。
“也不是反对。”促销小姐非常开朗大方搞不清楚状况“就是别扭。”
“莉莉,他是PETER,是咱们公司的大区经理。”我赶紧把沉陷在见到明星惊喜里的小丫头拉回来。
杨彼得却转向我说
“正午,你反对同性恋吗?”
“我?”被突然一问,没来得及考虑就说“不反对。”
杨彼得一楞。我赶紧说
“但是不提倡,不支持,不身体力行。”
莉莉笑。杨彼得也笑。
6
那天,居然杨彼得请吃饭。丫真有情调,带我去了一个进去就不想出来的地儿,周围轻纱漫舞,连餐具都那么讲究,刹那间让我觉得,我以往都是在荼毒饭菜呢。以至于,我吃饭的速度明显变慢,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不过,我不得不说,还是吃牛肉面痛快!
杨彼得算是个比较温和的人,居然也容易接近,甚至我觉得他比王浩强了太多。他这样的人,损人是不能叫损的,叫责备。骂人是不能叫骂的,叫发泄。他不咄咄逼人,想问你什么,用平和的语气,聊天似的,你就掉沟里了。于是,两个小时之内,他把我20年来了解了一个底儿掉。
温柔的刀子,男的也会使啊。
我很应该受宠若惊一番,回去吹嘘一下我和大老板吃了两个小时饭,让人人猜忌一下,我和老板关系不错,不可得罪,这样,我也可以少受点王浩的气。可是,我偏不。当我是狐狸呢?狐假虎威?
不过,王浩还是知道了我和杨彼得出去的事,丫立刻转变成试探型的,对我的批判不再雷厉风行,而是捎带手提一句,等待着老板的反应。杨彼得在大会上没有提我说过什么,唯一有一句就是,要多给新人机会。
好久没有看见卫同了,我想叶禾是不会拒绝他的。两个人开始卿卿我我了吧?反正卫同从小就会呵护叶禾,也不用重头练。
在面馆吃面,老板开始送面汤了,熟客了。鞋趿拉的声音传来,瞟了瞟门口,不是。
吃了面出来,后面传来喇叭声,我闪了身子,喇叭声还是不断。我回头看是谁这么事儿!就看见挡风玻璃后面卫同呵呵笑的脸。
他从车窗里探出头说“面瓜,上车!”
我冲上车去“叫谁面瓜呢?”
“你呀,天天吃面的大面瓜。”
“改行偷车了?”我四处看。
“偷什么啊,自个儿置的。”他得意地说。“怎么样还行吧,我叔儿帮我挑的,老司机了他。”他这车是二手的,上一个司机保持的还不错,车内还算清洁,我想起了杨彼得的车,这是没有办法比的。“坐稳了啊,遛遛车去!”我开始系安全带。“事儿不事儿啊你,系那个干吗?”他不以为然地瞟我一眼说。
“喜欢!”我回他一句。这习惯还真是一天养成的啊。
他摆出一副司机的样子,端端正正地开车,我看出他很紧张,两胳膊戳得倍儿直,小身板从来没有这么像直角三角形过。可是他嘴里不放松
“哥们儿这车技,你就放心坐,正经5年老司机呢,一次罚款驾驶事故都没有。”
我非常同意他这个观点“没错,5年,无驾驶~~~~~事故。无驾驶,哪来得事故。”
“别来劲啊。”他不服,很快有辆车超过来,司机很不给面子地冲着我们这个车嚷嚷“你丫会不会开车,前面那么一大节儿,你丫拉磨呢?”
卫同急了,大叫“抽你丫的!”不过他的声音回旋不出去,我摇下玻璃对着那车司机说:“抽你丫的!”
那司机一看这车里俩大小伙子,超了车跑了。
卫同美了,骂骂咧咧说,这种孙子就欠揍。
我仰在座位上说:“面瓜这个称号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绕着三环开了一圈,卫同明显进入状况,潇洒了起来。我抓紧时间问
“表白得怎么样了?”
丫愁苦地瞅了我一眼“贺正午,连你都看出来了,他怎么看不出来呢?”
“看什么?你不是跟他说了么?”
“哦。”
“哦什么呀?他不应该拒绝你啊。”
“你太瞧得起我了,哥们儿折了。”
“折了?不能吧。”我怎么倒有点高兴,因为他讨人厌?
“真的。”他痛心地说。
“你怎么说的?他怎么说的?”
“我就说喜欢你呗,从小就喜欢。他说,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我。我说,我喜欢你快一辈子了。他说,那真对不住了。”
“就这样?”这就是他和叶禾的表白和叶禾的回复?不应该这样吧?
“可不就这样么?你也知道我是个要面儿的人,还好意思继续说么。我的初恋啊!他娘的!”
我一时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贺正午!你说,我怎么办?”
“我觉得不应该,我觉得他喜欢你。”
“别扯淡了。人亲口说的,台阶都不给我。”
“那你……”
“哥们儿受打击了。也是,我也是有点瑕疵的。”
你还真不客气,管自己那么多毛病叫瑕疵。我没好意思打击他,只好说“他也许一时接受不了,你从小那么照顾他,他应该能体会。也许,过阵儿就来找你了。”
“我看没戏。”
“别别,抱着点希望。”
“我还以为你得玩儿一幸灾乐祸呢。”他瞅着我说。
“我又不是落井下石的人。”
“我怎么以为你是呢。”
“那就是!”我又破罐破摔了!妈的卫同!孙子!
“我决定了”他目视前方开车说“我不放弃,这么久了,10几20年了,一句话就给撅回来多不值啊。”
“对。捞回来再说。”我貌似给他打气。实际上,又不爽起来。叶禾,毕竟不会让他这么轻易放弃的。我不爽什么?到这个时候,我不得不承认,我是羡慕叶禾那样,让人一辈子都不愿意放手的人的。
我可以也被人这么喜欢吗?半辈子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