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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变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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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很突兀,而且因为对方的语气和场景的诡异,怎么看都像是陷阱。
郁每脑子里下意识出现的,是辛晓禾的脸。
辛晓禾不时会哭红的双眼,愈发喜怒无常的性格,和直线下滑的成绩。毫无疑问,沾上程撤,就会预示着这样的下场。
现在郁每只觉得,程撤在故技重施。只是折磨妹妹一个人让他不再满足,接下来,他还要去享受其他人的痛苦,来满足自己。
总之完全是一个变态的模样。
少年却好整以暇的等待她的回答,以一种俯视角度端详着她。
郁每背在后面的左手紧紧握住右手手腕,她逼着自己开口:“你疯了?”
然后看着眼前的人一点一点漾起笑意,更加想要逃走。
然而这一切,却被后方的声音打断。
“小郁?怎么还不来,所有人都等你了。”
她扭头,看到物理老师就站在拐角处。
心绪回笼,慌张中郁每立马答应下来,抛下身后一切跟上老师的步伐。
中年教师本想转身就走,却一瞬间又看到了女生身边懒懒站着的人,他眼睛一亮:“程撤,你也来一下。”
郁每喉咙一紧,只听见背后斜上方悠悠一声:
“好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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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前期的筛选,暂定能走特招路线的,且够格参加冬令营的总共有四人,这个数量,说明一中已经是各校当中的翘楚。
几人大眼瞪小眼,也知道你我皆是竞争对手,虽说大家之前也经常一起上课,但此时竞赛的时间分段快走到了终点,气氛愈发紧张凝重,彼此的关系也在悄悄变质。
物理学科教研室暖气开的不足,更为萧索的气氛添砖加瓦。
物理老师拿着宣传册说明了一下基本情况,由于今年特殊时期政策,冬令营不再占用假期时间,转而挪动到12月中旬开始,到元旦结束,地点在城南郊区,整体环境较为清静,利于大家专心在题目上。
最后,就是关于价格的问题。
老师不咸不淡的说出了一个数字,分成两个不同的段位,差距在餐标和住宿上,同样是一个高昂的价格。
大家表面上默不作声,实际上心里已经在暗暗计算这个数字,怎么跟家人开口。
郁每看着自己脚下暗淡的影子,白炽光下发着灰蓝色。
她听说,辛晓禾已经报了生物集训,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家里一定会给她出钱,甚至还会多给她零用钱,让她继续过的滋润。
而自己可能唯一剩下的就是母亲留给自己的那点积蓄,而且马上就要见底,大体估算一下,连最低段位的食宿费都远远不够。
郁每想的很透彻,她只有腆着脸去问父亲要,才有可能凑到集训营的学费。
但对方给或不给就是一件概率很随机的事情,这要综合看父亲的心情,继母的心情,辛晓禾的心情,股市的k线,甚至是当天的天气。
简单说来,基本上走投无路。
物理老师在讲完报价,然后把眼神转移到靠在沙发上吊儿郎当的学生身上。
他叹了口气,“程撤,你不报名真的很可惜,以你的物理成绩来看,这个机会非常合适。”
几个学生互相对视了一眼,大家都知道,他最合适的其实是出国念书。这种富家公子,家里条件完全可以在国外读最好的大学,而不是苦哈哈的跟这帮穷学生一起争抢过独木桥。
相对的,程撤假如参赛,最有利的其实是物理老师本人,带一个十拿九稳的学生,奖金基本算是到手,何乐不为。
然而,在这尴尬的静默中,程撤突然淡淡出声,“老师,您是不是记错了,我其实报名了。”
大家一惊,之前可是从没听过这事。郁每则更是讶异,这人又想搞什么花样。
物理老师看他一眼,“别闹,叫你过来是有别的事情。”
程撤面不改色的开口:“我没有和您开玩笑,我决定参加今年的比赛了,在您上次劝我之后,我回家就想通了,现在已经收到清大的收信回执。”
老师又喜又惊,“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报的名,怎么不跟我说?”
他垂下眼神,语气似乎带着委屈纠结,“我跟您发消息了,可能是您没注意吧。”
此话一出,物理老师很愧疚,默默反思自己那部老手机是不是终于该换了。
他斟酌着用词:“那,那你要不要参加这次的冬令营?”
程撤抬起眼皮,又轻扫了一眼不远处的身影,轻启嘴角,“当然了,要支持老师工作。”
郁每暗暗咬着牙,心里五味杂陈。这个人,多半是一时兴起才撒谎的。
要么是他根本没有报名,只是想看到别人的愧疚和反思,以此来获得愉悦。当然也可能是想要单纯捉弄自己,才出于这样的目的参赛,反正这点小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老师很满意,又欣慰的拉着程撤说了些什么,但最后离开的时候,除了他,所有人的脸色基本都是灰暗的。
本来竞赛就足够激烈,各人的心中都背负了不小的压力,结果还没有一刻钟,新的压力源又出现了。
毕竟,大家也不傻,没人愿意跟物理年年单科第一竞争,怕不是抢着去让自己的付出付之东流。
郁每的心情更是低沉,但就算是她再不愿意,也不能改变程撤要来的事实。
她垂着脑袋走在路上,觉得前路从未这么艰难。
程撤走在后面,讲话语气就像一种嘲弄,“怎么,是不是考虑好了?”
郁每低头快步前进,扔下一个‘不’字。
本来很短的走廊,变得很漫长,只因背后有甩不掉的脚步声。
她的心情逐渐摆烂,松弛下来的神经让五感开始运作,于是,她可以闻得到对方身上的味道,但应该不是香水,而是一种很高级雪松的香味,似乎是某种芳香剂,总之,一种有钱人家的气息。
“你的生活因为富有而变得无趣,但不要把打扰别人更加平庸的无趣当乐趣,可以么?”郁每的声音很低,但尽量让自己的自尊不落到地上。
程撤倒也没恼火,反倒认真思考这句话的含义:“唔,你很会说,是不是作文的分数特别高。”
郁每不打算回应这句仿佛调侃式的话语,但走了几步,看着亦步亦趋跟在自己后面的人影。
她还是忍不住祈求式的开口。“你……可以不要再跟着我了么。”
“我知道啊。”程撤饶有兴致的说,“但很显然,我在等你的答案。”
郁每自暴自弃的说:“既然这样,你能不能不要再去找辛晓禾了。”
“怎么,你在心疼妹妹?但我可不感觉她会在乎。”程撤笑笑,却像是嘲讽。
郁每觉得这沟通基本是对牛弹琴,真不想再理他。“你就当做是吧。”
“呵,你放心,我们已经分手了,如果你愿意,我肯定不会去骚扰她。”他的态度又好起来,“但前提是,你先回答我。”
女生的步伐停顿在这一瞬间,风把她的头发轻轻吹起,又缓缓落下,一个很糟糕的念头在心中升起。
她颤着声音,用最强硬的语气回答道:
“……那个,如果是你要对我做跟我妹妹一样的事,我个人实在没有兴趣。”
再一回头,后面的人已经逼到面前,低头望着她,眼神像一柄刃,“你就是这么理解的?”
好吧,这应该算是否认。
最危险的选项被排除掉,郁每强迫自己把眼神移开,感觉耳朵在发烫,再次逼着自己开口:“那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如果只是想逗我玩,劝你现在就放弃,烦请你再去搜罗其他玩具,可以吗?”
我真的很无趣的。她在心里保佑自己。
很长的一段话,而且他似乎是第一次看到女生这么咄咄逼人的模样。
程撤看向不远处的空地,语气散漫,“首先,我没有找什么玩具,我又不是那么可怕的人。我说要帮你,是因为我认为你是个值得交朋友的人。那天之所以没揭发你也是因为这个,但同样的,你也算欠我一个人情。”
郁每眼神暗了暗。“那你想怎样?”
程撤回神看着女生单薄的身型,在风中一副快要散架的模样。
“我现在还没有想好。”他眨了眨眼睛,“如果你暂且同意,我们可以握个手么?以示友好。”
说完,他把兜里的手伸出来,很优雅又直接的送到了女生的面前。
面对突如其来的礼节,郁每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她垂下眼神,看到那只手停留在半空中,它纤长但骨节凌厉,能明显看出这是双异性的手。
虽然很不是滋味,而且她有种被逼着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但还是咬着嘴唇去轻轻跟那手碰了碰,再快速的缩回去。
“噢,你很快答应了。”程撤的语气很圆满。
郁每感到很沉重。
只是,这肢体碰触后的礼节的确很不一般,虽然两人前一秒还是紧张的状态,握手结束后似乎真的变得松弛。
要不说西方人总是偏爱贴面礼和拥抱,表达感情最重要的手段果真还是肢体语言。
礼毕,两人没了别的话可说,假装的友好氛围维持的很尴尬。而且对方投射来的视线又让人很紧张。
郁每不适的看了一眼远处,憋出一句赶人的话:
“你……等会要回家的话就快点走,公交就要停运了。”
听班里女生的传言,她被迫知道程撤是全校少有的几个走读的学生之一,当时她还腹诽过,太子怎么能住的下学校拥挤不堪的多人间宿舍,没想到这个“知识”现在派上了用场。
“没关系,司机等会儿来接我回家。”程撤微笑,“时间充裕。”
不知哪儿来的风把他的头发吹的凌乱,周身一股很特别又锋利的太子爷气质消失殆尽,原本冷漠甚至锐利的五官看上去竟有几分柔和。
郁每很后悔自己问出的蠢问题,干巴巴的说,“那我走了,再见。”然后低头朝前面的方向快步走去。
留下的人眼神穿过雾气略重的黑夜,白杨树几近光秃的枝桠摇摇晃晃,教学楼窗口映出的灯光打在女生和落叶的地面上。
程撤准备离开,口袋里的手机却开始振动。他掏出来一看,语音通话显示“哥哥”,距离上一条关于竞赛集训的信息发出去之后,只过了半分钟。
实在太少见了。
他面不改色的按掉,一脚踩上地面的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