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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一百零六章 长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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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利匕首抵住长宁帝姬的脖子,一丝血线婉转淌过脖颈青筋,没入郁金色裙衫,周围冲进长宁依旧面色不改,而挟持者除沈瀛以外,旁边还站着一位——她的亲兄长,太子殿下。
儿时伙伴与血缘至亲的兄长。
这一幕实属匪夷所思。
蔺不言没想过沈瀛会挟持长宁帝姬作为人质,更没想过长宁会为了救蔺溪儿甘愿以身犯险。
事到如今,她与对面长宁帝姬四目相对。
大概是彼此都存一些“心虚”。
幸好皇城内外提前布局,如今太子他们一干人等完全被围困在此,可再看那位众人口中的太子殿下轻摇手中折扇,悠然自得,哪有半分被困的样子。
蔺不言手中剑稍往左偏,对准太子,“姬先生舍得露面了。”
面前侍卫让开一条道,太子走上前,用扇柄推开剑,对于蔺不言的威胁与被困处境丝毫不在意,他悠悠开口:“蔺姑娘何时猜到。”
“想知道不如放了帝姬,换我来当人质。”谈判应该表达些诚意,蔺不言反手收起佩剑,再说此处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插翅难逃,缺不了这一把剑的威胁。她握着剑鞘,继续说道,“我与长宁帝姬为质无区别,何况她不清楚姬先生是如何露馅。”
太子只道:“这是一桩吃亏买卖。”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不愿?”蔺不言恍然大悟,话音又一转,惊奇道,“还是说殿下等人更想留在皇城内。”
明眼人看得清局势,拖下去于他们无好处。一场普通的堂审,可前后光是定罪便一波三折,至今未还出现的蔺家人,今日之局是刻意引君入瓮,截断后路之举。
方才太子当机立断出手,正察觉时机不对劲。而眼下的每一步如行走悬崖边,稍有不慎则粉身碎骨。
“莫与她作口舌之争。”
站在旁侧的沈相忽地出声,结束这场怪异的谈判。蔺不言循声望去却见沈相竟没有佝偻着背。
原是装的啊。
想来上京城内喜欢靠扮猪吃老虎活下来的远不止一人。
“不谈便不谈。”蔺不言笑笑道,“沈相这般大火气作甚。”
“今日堂审百般从中作梗,为得是帮蔺三公子拖延时间。”沈相无情戳破这层纸,“如今继续周旋是想作权宜之计,等你兄长蔺不迟赶来,还是在想法子如何救出帝姬?”
“被看穿了呀。”
嘴上这么说,蔺不言却往前走得愈发近,她眨了眨眼,接着问:“那换还是不换呢?”
一直未作言语太子殿下听见这句话,突然扬问道:“若答应换,蔺五姑娘当真有这个权利放出城吗?”
蔺不言反问:“挟持你亲妹妹当真有用吗?”
“我自不想耗在此处,可未必由得你我。”收拢的折扇蓦地展开,太子象征性挥了几下,最后停在胸前,扯着嘴角从牙缝抠出后半句话,“毕竟父亲布了好大一盘局啊。”
“蔺家、乐妃、沈家、磐安、秦云、乃至皇宫内和李家……”
再次收拢的折扇来回敲打着掌心,太子嘴里默念一个个名字,全为蔺不言所遇之人所经历之事,她突然明白这位太子殿下并不在乎“姬先生”的身份被识破,而是……圣人。
正当此时,太子蓦地转向,一脸戏谑:“父亲果然数十年如一日,不计代价地坚持。”
“你还有机会。”面对太子挑衅般喊话,圣人仅淡然回了一句。
“父亲说得好轻松啊。”
长长的尾音回荡殿内,夹杂着敲击掌心的嗒嗒嗒声,太子与圣人相隔而望,谁也不再言语,一下,两下,三下,四下……漆色扇柄来回晃动,不知到第几下时五指猛地收住,只见身后的沈相上前附耳说了什么,紧接着太子看向紧闭的大门,“蔺三公子到了,外面的人想必全被拿下了。”
大门被推开,带血迹令牌砰的一声摔落在地。
蔺不迟带人围了进来,“你的人归降了。”
太子低头瞥了眼令牌,轻笑一声:“圣人,我没有退路了。”
“我说过,你剩一次机会。”圣人只是重复告知。
这话一遍遍传入耳内,像幼时母妃的敦敦教诲,如今处境他只觉得刺耳,头痛欲裂。太子收起笑容,目露凶光,“若我不要呢。”
“那便没机会了。”
换来一句决绝的答案。
周遭禁卫与蔺不迟立即戒备,待圣人一声令下,即可动手。
而这之前,仍有一条处于生死之间的性命。
太子看了看长宁帝姬,又看向圣人,刻意提高语调道:“我与长宁妹妹一同死在此处,真是可怜母妃,一日之内失去两个骨肉至亲。”
“若心中念母妃半分,何至落得如此田地。”大抵是提起皇后,长宁帝姬难以置若罔闻,甚至变了神情,末了她更添了句意味不明的话,“无用之语,少说。”
太子却是听懂了,冷笑道:“自你我记事,母妃日日为我们二人祈福抄经,可经文抄得再多,改变得了父亲的心意吗?何曾不是可笑无用!”
长宁帝姬:“母妃的菩提梵音非希冀,也未曾想改变。”
“妹妹未免天真过头。”太子低头轻声对长宁帝姬说道,“你看——生死关头他可有念及过半点你的性命安危,人该多为自己谋划。”
“萧恒。”长宁帝姬喊了他的名字。
太子蓦地一愣,目光投去。
幼时长宁帝姬常跟着他与沈瀛,称他“阿恒哥哥”,母妃父亲喜唤他恒儿,自坐太子位置后这些呢称随之远去,日渐被“殿下”“太子”等替代。
如今,总有些不合时宜。
是萧恒是太子是鬼市姬先生,无论何种身份,他全然不在意。
纷纷世事无穷尽,天数茫茫不可逃。
二人默默地看着对方。
长宁帝姬忽然启唇: “萧恒,你好可怜。”
话里淬了冰,踩中内心最痛的地方。
太子反手夺过沈瀛手里短刃,猛地往内一收,瞬间逼得长宁帝姬下意识往后躲,但这具身躯无法动弹,刀刃陷进皮肉,数条血线争先恐后涌出。
剑拔弩张氛围之下,圣人抬起那只下令的手,势态一触即发。
“等等!”动手之际,蔺不言大喊道。
这话与圣人命令相驳,然而蔺不迟仍示意停手了。
蔺不言立即看向圣人方位,尚要开口之际,听圣人道:“备马,放他们走。”
得了命令,蔺不言内心松了一口气。
她心想:长宁帝姬绝不能死。
随即,一条出去的路尽显。虽是按令放行,禁卫没有退让太多,蔺不迟带着人始终围绕其周边,直至这些人全走出公堂,唯独蔺不言落在后方一步。
她担心陆行知的情况,前方有阿兄也轮不到自己做主,本想与姜霏说些话再行赶去,这时上位圣人发话——
“医官会为他治疗,但长宁须毫发无损归来。”
前后两句话均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听着倒像以陆行知的性命为条件,必须要帝姬安然归来才肯施救。
蔺不言低头附耳嘱咐姜霏两句,才抬眼迎向圣人,没有回话没有点头,注视片刻后背身独自离开。
即将踏出大门时,传来父亲声音,说得是“小女定不辱使命。”
他替自己应下圣人命令。
蔺不言心想:也好。
毕竟不回算大不敬,不应下也算大不敬,事后想追究甚至能给个欺君之罪,累及蔺家。可那会儿脑海内全是牢中林月讲的一番话,实在不想对此作回应任何,她会助长宁帝姬脱险,也相信圣人会尽全力医治陆行知。
偏偏不愿领这道圣命。
总归是一码归一码,蔺不言不想混为一谈。
无论圣人对蔺家态度如何,她不再想这些了。
统统抛之脑后,蔺不言默默跟在人群后方,与前行的阿兄拉开一段距离,她没想追上前去,而且太子一干人等因挟持人质走的并不快。没过多久,听得一阵蹬蹬蹬脚步,回头一瞧,来者是蔺溪儿。
蔺不言放慢了脚步。
等蔺溪儿跑来跟前,单手抚上她的肩膀,“不言妹妹,我想和你一起去。”
蔺不言问:“不怕了?”
“怕,”蔺溪儿顿了顿,“可我要去。”
四姐说这话的神色余惊未消,蔺不言却没再细问,只说一句“我们走吧”。
二人脚步紧跟其后,往外城城门走去。
春阳高悬,午间时刻。
靴底碾过午间太阳暴晒的青石,溅起滚烫细尘灰,沈瀛拖着长宁帝姬,短刃紧贴颈侧青脉搏,一干人等停在城门前。
“退后。”太子站至几步之遥的城门前,略带命令说道,“开城门,放行。”
众人的步伐骤停。
甬道尽头,暮春午阳正高悬城门齿垛上,每个人脚下长出一只瘦长鬼影,忽吹来的风晃动发间钗饰,嘎吱作响,如悬在生死之间的铡刀,等待审判的筹子落下。
城门旁马儿不时咴儿咴儿地叫。
紧闭城门迟迟未见动静,沈瀛握刀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不禁发问:“若出不去,殿下当真要杀了帝姬?”
太子目光一横,“你不敢?”
沈瀛顿了顿,说道:“我只认为杀了帝姬也无法脱困,逃出皇城。”
太子问:“宣平侯有更好计策?”
“不妨……”
“闭嘴。”仿佛猜中沈瀛即将说的话,沈相立即喝止,他转头又对太子说道,“殿下,圣人当堂松口,必然不会放任帝姬性命不管。我们人手虽已被控制,但鬼市答应过会派人接应,只要出了皇城,行至北门外,即可脱困。”
太子点点头,看向沈瀛:“动手——”
话音落,城门轰然洞开,可惜身后禁卫依然未让出那条出城的路。
打头的蔺不迟看了沉默的妹妹一眼,走上前,说道:“现在停手,圣人会留你性命。”
太子道:“来当说客是打算自食其言?”
“殿下,回头是岸。”蔺不迟继续说道,“一切皆有转机。”
“岸?”太子笑了起来,“当初前朝梁氏曾对蔺老夫人说过同样的话,你们蔺家皆数送命可愿回过头?”
“至少想想皇……”
蔺不迟正想继续说些什么,被蔺不言伸手拦住,摇了摇头,示意不要提,他才意识失言,退了一步作罢。
紧接着,蔺不言朝太子说道:“放人,我们会放行。”
“没耐心再谈了。”太子抬手轻抚过马背,“最后一次,放行。”
“休想!”
双方对峙之下,可惜回应这番话是被挟持的长宁帝姬。
闻声,太子的手蓦地停在半空中,转向看着这位与他血缘至亲的妹妹,从来是以“不学礼,无以立”“以礼存心”律己,如今却狼狈失控地喊道“休想”二字。
可见一斑多想他死在此处。
太子眯起双眼,轻言细语似安慰道:“长宁妹妹,今日我若死了,你定活不了。”
充满威胁意味的话语,长宁帝姬却大喊:“谁敢放行,乃渎职,一律论同罪。”
“妹妹好血性。”太子拿折扇轻拍帝姬的脸,“为置我于死地,连命也敢舍弃。”
前面与他说得够多,眼前这番论调长宁帝姬无心听,也不愿听,她见蔺不言无动于衷,直直质问:“等什么?动手!”
“长……”
“尔等听清楚,”长宁帝姬打断了蔺不言的话,直直盯着众人,一字一句说道,“皇家者食民禄,不可独念自身生死,今若放走逆贼,便是羞辱。”
日光挂在城门划出明暗界限,长宁帝姬半身没入阴影,郁金色裙衫依旧显得刺眼,蔺不言握紧手中佩剑,身边禁卫持弓箭,一触即发可要了乱臣贼子的性命。
而这一幕,蔺不言心里想的是——
大抵是长宁帝姬最罔顾礼仪时刻。
暮春的金色笼在人的脸上,轻盈又柔和,失神片刻的蔺不言额间竟出了汗,此刻她才惊觉藏在身后的左手在发抖,转头看向蔺不迟,见阿兄沉着脸摇了摇头,便明白了。
生也罢,死也好,面临生死抉择时拿剑的手需稳。
蔺不言轻轻用力攥紧泛海,忽地传来一阵暖意,她低头见蔺溪儿抓着她的手腕,欲言又止,她拍了拍蔺溪儿,轻声说了句“没事”。
随即,蔺不言拔出佩剑,“金枝殉社稷,天女化星辰,本分所归耳。长宁,不言对不起你。”
“无需多言。”
长宁帝姬淡声回了话,没了下文,二人相互注视着。
春阳虽暖,但这等境况之下照得人心烦意乱。总之,人逐渐磨没了耐心。
太子一声令下:“既然如此,不用跟他们客气了。”
“阿恒哥哥。”长宁帝姬破天荒唤起幼时称呼。
太子抬手示意停,问:“妹妹临死前想说什么?”
下一刻,长宁帝姬笑了笑,突然开始向前挣脱,白皙脖颈出现好几道血痕。
蔺不言喝声道:“沈瀛你真要杀了长宁帝姬吗!”
或是被震慑或是唤醒心中恻隐与不安,总之这一嗓子,让本就心神不宁的沈瀛竟失了神,被长宁帝姬挣脱开,反手夺过短刃,刺向太子。
千钧一发之际,蔺不言顺势而动,身影如一支箭杀入黑色阴影。
背后阿兄声音适时响起,耳边随之响起断断续续的咻咻声,箭矢数量不多却配合禁卫从四面八方,连绵不断地出现,太子一行人闻声戒备,既要闪躲砍掉箭矢,又需抵挡周围禁卫。
以此扰乱分心太子、沈相,蔺不言便趁机而入,单手扣住长宁帝姬手腕,回身借力甩出短刃,左手泛海一挽,乌黑寒光狠狠地撞上黑影。
“嗡——!”
郁金碎片漫天,短刃落地。
明暗交界处漆色扇柄抵住剑脊,而帝姬的身影已在数步之外。
日头渐移,城墙洒落阴影悄然溜走,狭长的甬道内一道明亮光束无限延展,投向所有阴影处,瞬间消失殆尽。
二人僵持之下。
太子低头瞧这把曾交锋过的佩剑,又看向持剑的双臂,其上出现不少被划破的袖口衣衫,渐渐地渗出血迹染红周围,他整张脸向前凑近,“想来蔺姑娘没有十足把握,得小心丧命啊。”
话音落,寒光刺眼,一把利剑配合折扇换了攻势。
蔺不言被夹击又加之受了些伤,整个人连连向后退了几步,但对于此番攻势仍能应对,可人终究防不住的是暗处冷箭。
周遭混乱打斗局面掩盖异状,她正专心接住沈瀛与太子二人的夹击,边上传来一道叫喊声——
“小心!”
这声混着长宁帝姬与四姐二人的声音。
蔺不言预感定有事发生,心道不好,幸好这会儿太子被她以剑招逼退至后方,独剩沈瀛一人离得近,她原准备挑开沈瀛袭来的兵器,再以此借力向后退,谁知腰间突然传来一阵锥心刺痛。
一柄匕首刺入腰间近两寸,瞬间染红衣衫。
蔺不言意识到这把刺向她的匕首不再动了,被一双手活生生地握住,制止。
手的主人是长宁帝姬。
她跪倒在蔺不言的身侧,右手紧抓住锋利刀刃,原本被刀剑划破郁金色衣衫混杂血色与尘埃,已是凌乱不堪,瞧着十分狼狈。
可长宁帝姬的眼神直直盯住这把匕首,始终未再近分毫。
旁边蔺溪儿见状更是动作极快,立即精准打中偷袭者的手腕,使其吃痛松开匕首,在趁机狠狠地踹向将这位偷袭者,只见他一脸慌乱,脱力跌倒在地。
这时蔺不言看清了此人的脸。
偷袭者是江礼。
只是眼见对面想要趁机放暗箭追击,蔺不言顾不得深想,先全然抛之脑后,低头对长宁帝姬喊道:“帮我把刀拔出来。”
长宁帝姬未犹豫,用力握住刀刃向外一扯。
冰冷金属离开身体,撕扯的痛感顿时传遍全身,蔺不言反手夺过匕首,抬手一挥,听一声刺耳惨叫,只见刀刃猛地穿透江礼的左手,同时飞出的数把小飞刀全然钉入江礼的双腿,那些刀尖全淬了使神经麻痹,动弹不得的毒药,如此他再无法趁机耍花招。
然而飞来暗器已是兵临城下,几道银光晃过,蔺不言大喊道:“快闪开!”
旋即她强忍疼痛推开长宁帝姬二人,弯腰翻身避开。
“当——”连续撞击声响起,飞来暗器几乎擦着蔺不言身侧,钉入地面砖石。
寥寥数招,局势转换也不过刹那,太子便得了先机。他轻笑了两声,手中折扇轻轻一转便由杀人武器变成平日文人的高雅之物,悠然开口道:“我好意提醒过了。”
随即太子又剜了一眼沈瀛,说道:“等什么,动手。”
他没想给对方喘息机会。
沈瀛正明白这一点,才看向因伤势狼狈在地的蔺不言,确实攻击的好时机,可他握了握手里的剑,腿未动,只听身边太子又厉声催促一道,沈瀛垂眼不再看,换左手持剑,飞身向前,举剑意欲向人劈去。
金铁交鸣,蔺不言抬头看见一柄刀抵住了——阿兄及时赶到。
蔺不迟问道:“伤势如何?”
“无大碍。”蔺不言起身摇摇头,朝前方不远处看去,又说道,“来不及了,阿兄拖住沈瀛。”
语罢,她飞身直往城门位置。
方才打斗之间,箭矢未停,周遭陆续掉落折断箭,杂乱间夹着莫名的嘎吱声。
城门慢慢合拢。
刚刚那方沈瀛出招之前,留下一句:“殿下与父亲先撤,我们人手不够,勿念战。”
太子往身后深深看了一眼,“走。”
这二人没有立即翻身上马,直接用短刀猛地捅向马匹,惊了几匹骏马开路,再在掩护之下骑马朝城门飞奔而去。
况且太子早看破众人得了命令必须活捉他,因而这些箭矢来意既不太准也不太敢,加之皇城禁卫数量有限,太子与沈相本带了不少人,足够抵挡和分散一阵。
片刻间竟被杀出一条血路,马蹄声直抵外城门。
蔺不言将这些看在眼底,连忙追赶。
距离马上被缩短数步之外,可再如此追下去,必定会被二人逃脱。蔺不言手腕一扬,几枚飞针从指间滑出,呼啸之声飘过,直插马儿的双腿,痛觉惊扰马匹,顿时失了方向。
皇城通道越来越短,前方光亮越发狭窄,太子或是不愿放弃这个千载难逢又近在咫尺的逃出城机会,抬脚踢了沈相的马儿做掩护,继续试图控制马儿前进。
趁其不备,蔺不言踩住马镫起身,越过惊扰马儿,一脚踢中太子的胸口,他猛然倒地。
最后一剑,剑刃划破空气带着尖啸声刺去。
乌黑剑尖猛地刺入右胸,滚烫鲜血从眼前划过,溅洒在脸庞,温热黏腻,那是剑下人的血迹。蔺不言紧握佩剑手微微发抖,虎口震得发痛,这次没有人再抓她的衣袖,可她知道——
一切尘埃落定。
眼前光亮一点点消失,心里松了口气,蔺不言些许脱力,单手持剑跪在地上,周遭乱哄哄,禁卫押解罪臣、赶来医治帝姬的医官……
身后忽然传来姜霏的声音,喊着她名字,蔺不言倒下之际听见最后一句是:
“陆行知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