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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主角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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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前还以为这个夺舍他身体的是什么魑魅魍魉,现在看起来好在不是,一些牛鬼蛇神占领了自己的身体,那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看着对方肆意宣发的恶意,对方好像真的是另一个自己,而此刻,他倒松了口气,因为他对自己何其了解,从他衍生而来的周误一号,是他,也不是他。
不说遗传他的优良品德,优点是一个没有,那是完全继承了他性格中占比微弱的负面,嫉恶如仇,小气善妒,爱恨分明,再加上情绪外放到本人已经觉得羞愧的程度。
不过,无论如何,他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自己知道,对方也很清楚,所以冒牌货才会这么紧张又兴奋,因为他夺了不属于他的东西。
他们离得如此之近,在周误的眼睛里他脸上那每一个表情变化都清晰可见,他好像是一个针孔摄像头似的,照出目眦欲裂的周误一号,感叹着自己那张脸上竟然能做出这样的表情,眼瞳被撑的发肿,血丝缠在眼白里,发汗的皮肤变红变潮,毛孔张开,呼吸急促,好像磕药了似的,不提倡啊。
“我最不喜欢没礼貌的人。”
情绪平稳,但是不代表他没有情绪,周误1号惊愕地看着自己握着娃娃的手,刚才那一瞬间的触感绝非幻觉——他确实感受到了一晃而过的、属于活物的心跳,从娃娃那棉絮填充的微小胸膛里传来,还不等他消化这匪夷所思的感觉,一股更加强劲、更加清晰的心跳声猛地撞击在他的虎口上。
咚!咚!咚!
那心跳如此有力,甚至带着一种蛮横的生机,震得他手掌发麻,仿佛握着的不是布娃娃,而是一颗刚刚被挖出的、仍在搏动的心脏。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晕眩带着摧枯拉朽的势头,劈头盖脸笼罩了周误一号,接踵而来完全无法反应和反抗的虚弱,让他眼前发黑,膝盖一软,他眼前浮现密密麻麻的雪花点,整个人像一条水蛇似的软下去,随即下巴一痛,痛感让他恢复了一点知觉,原来他一下磕在了柜子上,疼的他抽了口凉气,回过神来。
刚才那感觉,身体被掏空、能量被吸走,却无法察觉也无法反抗的的感觉让他又惊又怒。
“你做了什么!”
他低吼一声,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将娃娃狠狠掼在地上,他刚才接触的只有周误,一定是他搞的鬼,一定是想要把他拉回去,他才不要回去,回到那个漆黑、冰冷、不见天日的地方!那片只有虚无和被遗忘痛苦的绝对角落。
:不!绝不!
他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占据了这具温暖、鲜活、能够触摸到周却的身体,他品尝到了阳光的温度,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这些微小平常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么奢侈,他的每一分钟都极其珍贵,他要用这具身体踏遍周误走过的地方,重新留下自己的,只属于自己的记忆。
在这个新世界,全新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包括周却,面对他时,他还能感受到这具心脏,为周却跳动时带来的微妙悸动,那种感觉十分奇妙并强烈,让他浑身发麻,喉咙发紧,手指筋挛的拧进皮肤里,才能控制自己想要占有对方的欲望。
美妙的生活才刚开始,凭什么要他回去?!
周误那张清秀的脸庞上从未出现过的邪佞和狠戾,情绪波动太大,让他满脸桃色,五官都变的更加潮湿和精致,特别是他的唇珠噙在口中,鲜艳欲滴,杏眼灿花,晕开嫉恶的欲光,冷淡的褐色滚动的愈发的深,让人眩晕不忍自拔。
那撑破了散漫冷淡的本性,是那么丰满动人,毫不避讳展现了压抑的攻击性,却让他看起来更加的鲜艳,可惜无人欣赏。
看着眼前这个试图反抗的娃娃意识,刚才可怕的虚弱感,那是一种绝对的压迫,是来自这身体的本我迸发的力量,四肢还冰冷发麻的耷拉在地板上,一时没能恢复知觉,他的脸上溢出来一层冷汗,他现在肢体瘫软无力,跪坐在地上的样子,一时让他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破烂娃娃。
“赫赫……”
喉咙里冒出来急促的抽响声,他急切的催发着这副身体重新恢复,心中已经笼罩了极强的危机感,一股极其恶毒的怨恨和嫉妒猛地涌上心头。就是这个所谓的原身,这个叫周误的蠢货,明明拥有着他渴望的一切,却偏偏要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瞧瞧他热衷演绎的救世主的情节,自以为是的牺牲去助燃可怜的感情,反而越浇越热,荒诞可笑。
想起周误那种隐忍的、甚至试图成全什么的愚蠢念头,他就觉得可笑到作呕。周误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快意,他拥有了那么多,却根本不珍惜!
人,就应该及时行乐,他要是周误,只会停留在第一个世界里,脱离一切企图控制他的推手,他不会向任何一方服役,活在一个全方位服务他的世界,享受着所有的臣服,而那个蠢货,把一切都搞砸了。
荒唐的骑士精神,在无尽的童话故事里,骑士什么也获得不了,他们只会作为背景死亡。周误已经得到了太多的爱,所以他不珍惜!不以为然!他根本不配拥有这一切。感情,就应该被彻底地占有,牢牢锁在身边,享受他每一寸挣扎和每一次妥协带来的快感,让皮肉灵魂都得到满足,才是真正的快活。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吓到我?”
入侵者顶着周误的脸,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抽搐的嘴角微微颤抖着,暴露着内心的慌乱。他不能回到那个地狱,无论如何都不能。
被摔到墙角的周误维持着那个不雅的姿势,那颗仅有的完好的玻璃珠眼睛冰冷无情,在倒立的视野里,清晰地映出周误一号脸上惊惧的裂纹。
夜深了,暮色如霜,星汉灿烂的月夜有些凉意,月光犹如绸缎从窗台流了进来,银色的雪洒到了娃娃的身上,那一刻,旱土到了久违的甘霖,周误狠狠的吸了口气,呈现出来的就是那颗玻璃珠子的瞳孔蓦地变亮,荡漾进去的月光犹如水绸,流光百转,把生机充盈进了这具空虚的棉花,随即那没有骨架支撑的棉花身体,违背常理地汲取着月光与黑暗中的某种能量,猛地一挣——
它站起来了,用那两条本该软塌无力的绒布腿,像扎根于虚无般,晃晃悠悠的倒下来,再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平衡感,牢牢站立。
咚!咚!咚!
战鼓般的心跳声不再局限于娃娃微小的胸膛,它在这片被夜色浸透的房间里共振,一下下砸在周误一号的耳膜上,更像是直接锤击着他的灵魂。他两眼发直,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正在不停调整着姿势的诡异存在。
寒意,并非来自体温,而是源于认知被彻底颠覆的恐惧。这东西……真的站起来了!
然而,恐惧只存在了一瞬,便被更汹涌、更污浊的情感吞没——那是积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饱含毒液的憎恶。
为什么?!凭什么!他在内心发出无声的尖啸。任他被困在那漆黑冰冷之地这么多年,从未得到过一丝回应,一分力量,他也是周误,他甚至才是更早诞生的意识,凭什么他一来就能得到一切?凭什么所有的关注,所有的偏爱,连这诡异的力量都在向他倾斜?!
这不公的念头像野火燎原,烧尽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他看着那狼狈的的娃娃,眼神里透出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的决然。
他原本……并不想做到这一步的。折磨一个破娃娃,听起来多么可笑。即便把它挂在阳台风吹雨淋,也更像是一种发泄,一种宣告主权的幼稚把戏。
但现在,不一样了。真正的周误,不仅醒了,还在疯狂地夺回本属于现在已经属于他的力量,这个娃娃,不再是玩具,而是最致命的威胁,必须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毁掉他!
杀意取代了戏弄。周误一号曲下来身体,单膝跪在地上,抬起来出了一层冷汗的手,抚摸着自发烫的下巴,那是刚才磕的,现在已经肿烫起来,冰冷的手心托着发抖的身体,都在告诉他,这都不是梦,不是幻境,他的处境已经十分危险。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周误1号能清晰地听到,不,是感受到,从那娃娃体内传来的、与他自身心跳逐渐同步的搏动声,以及一种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呼吸频率。
白色的帆布鞋压在大腿内侧,随着重重的一声冷颤,他犹如重新上了发条的玩具,缓缓直起来腰背,湿冷的汗擦在肩头的卫衣,冷意顺着下摆捉住了他的腰,冰冷的下坠感让他眼前发黑,一瞬之间,他有了决定,重褐色的眸子里蓄满了狠戾,望着远处的娃娃,他要把它拆开,把里面的棉花扯出来,把那颗该死的心脏撕的粉碎。
周误同样感受到了,真正的心跳声,他重新拥有了心脏,温热着这具身体,他不再是瘫软的一团棉花,而是以一种诡异的平衡感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不过他有了力气,可是无法改变他的躯壳,只是用那颗还完好的一侧玻璃珠眼睛,和周误1号对视,看着用自己的身体的家伙,正在仇视自己。
“吓到你了吗……是我应该做的。”
破娃娃身体没有鼻子,但是不影响,对方的意识能从脑海里传递给他,那么他们可能就是一体的,加上他的感官一直在削弱,他有了猜想,通过刚才的映证,他也成功了。
不想承认,但是他们俩个都是同一个他,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哪个神人,发明出来让他们共用一个身体。这个从自己身体里分裂出的负面人格,完全是魔童,他的三观这么变态,一点也不随他。
不过可能力量有限,加上对方不停的侵噬着,就让他沉睡了,反之,他现在掌握了游戏规则,那么,就应该重新洗牌了。
重新感受到空气中的温度变化,甚至能清晰地嗅到一股淡淡的皂香味,正萦绕在自己,或者说,萦绕在娃娃的周身,或者说充斥着整间房间。
这种感觉就像,他重新出生了一样,而娃娃带给他的极强感官,让万物复苏的速度他都能感受得到,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周却的床铺,褶皱的床单上滚着一团被子,上面还留着对方的体温,微凉的,和他一个人一样,淡的抓不住,却萦绕在他的脑海当中,无孔不入。
“你在干什么呢?不准看!不准想!他是我的!”
膝盖撑在地上,才能尽量减少他的耗能,这一眼就刺激到了周误一号,他拖着还乏力的身体,猛地起身,可是身体的虚弱和本能的抗拒让他眼前一黑又一黑,只是站在原地气的发抖,尖叫着说着。
他的嗓子变的尖细,听的周误皮都紧了,虽然他现在没有皮,他烦躁的啧了一声,玻璃珠的眼睛转过来,看着癫狂的周误一号,冰冷的嗓音带着淡淡的无奈,再次直接在周误1号脑海响起,平淡的嗓音透出十足的嘲讽和一种近乎野蛮的嚣张。
“你可以偷你爹的身体,偷你爹的记忆,但是你不能偷你爹的人啊,真是……让我很烦,那就别怪爹地暴力执法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破娃娃竟然迈开了它那短小的绒布腿,像个喝醉的拳击手,摇摇晃晃却目标明确地,朝着周误1号的方向,逼近了一步。
虽然它的动作笨拙可笑,但配合着那强劲的心跳和毫不掩饰的攻击性,在周误1号心里深处丛生了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
只有他感受的到,他充沛的精力在飞速的流逝,并且他无法控制这种情况,他那红润健康的脸色刷的发白,筋挛的肌肉酸痛,让他第一次感到了事情彻底脱离掌控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