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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老萧寿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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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月光静静流淌在百鸟帮的庭院。青石板路被洗得发亮。
墙角那株老梅投下疏淡的影子,暗香浮动。
尘泽推开帮会大门的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这片宁静。
他身后跟着青柠和上官晨曦,三人皆是风尘仆仆,衣摆沾着雁门关外的沙尘。
大吉和以枫则是去购置些住宿的物件。
“总算回来了。”
青柠舒了口气,将长笛别回腰间,眉眼间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
“还是帮里舒服。”
上官晨曦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厅堂宽敞,陈设简单却干净,一张雪白的绒毯铺在正中,在月光下泛着柔软的光泽,一看便是时常有人精心打理。
“这地毯……”
他忍不住赞叹。
“真干净。”
尘泽脚步微顿,低头看了眼自己沾满泥尘的靴子,又望向那片白得晃眼的地毯,冷峻的眉眼间极快地掠过一丝迟疑。
但终究是倦意占了上风,他迈步踏了上去。
一个清晰的灰黑色脚印,赫然印在了洁白的地毯上。
恰在此时,侧廊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弯月揉着惺忪睡眼走出来,怀里还抱着个绣花枕头,显然是被他们的动静吵醒。
她目光迷蒙地扫过大厅,最终定格在那枚刺眼的脚印上。
睡意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尘!泽!”
一声娇叱划破夜的静谧。
弯月柳眉倒竖,指着那脚印,气得脸颊绯红。
“我的地毯!我今日刚用薰衣草香粉细细熏过的地毯!”
她不由分说,抄起手边的鸡毛掸子就扑了过去。
尘泽下意识侧身避开。
弯月不依不饶,掸子虎虎生风,专朝他身上沾了最多尘土的地方招呼。
“你给我站住!你这块不懂风雅的木头!赔我的地毯!”
尘泽并未拔剑,只凭着灵活的身法在厅堂桌椅间闪转腾挪,衣袂飘动,看似惊险,却总能让鸡毛掸子堪堪擦着衣角掠过。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透着一丝理亏的无奈。
“弯月姑娘,此事……”
上官晨曦试图劝解。
青柠却一把拉住他,饶有兴致地倚在门框上看戏,还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瓜子。
“嘘,好看着呢。”
这边的动静越发大了,终于惊动了后院。
“大半夜的吵什么呀……”
煎鱼轻柔的抱怨声由远及近,小丫头穿着睡袍,光着脚丫,揉着眼睛出现在门口,怀里还抱着同样被吵醒、一脸不爽的狗蛋。
紧接着,一阵叮铃哐啷的响声,老大顶着他那睡歪了的七彩头套,提着裤腰带冲了出来。
“敌袭?!在哪?!”
待看清厅内状况,老大瞬间明了。
他目光落在那片狼藉的地毯和仍在追杀尘泽的弯月身上,顿时撸起袖子。
“好你个尘泽!又惹弯月生气!还敢躲?”
老大加入战团,试图从另一边围堵尘泽。
煎鱼也清醒了,放下狗蛋,气鼓鼓地加入。
“不准欺负弯月!”
她个子小,灵活地钻到桌下,想去抱尘泽的腿。
狗蛋扑棱着翅膀,在一旁兴奋地蹦跶:“打他!打他!”
一时间,厅堂里鸡飞狗跳。
尘泽被三人围在中间,躲闪的空间越来越小。
“死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弯月了?”
终于,在一个狭窄的转角,为了避开煎鱼,他慢了半拍。
“啪!”
老大的拳头没收住力道,结结实实捶在他肩头。
“嗵!”
弯月的鸡毛掸子也趁势敲在他背上,扬起一小片灰尘。
尘泽闷哼一声,停下了所有闪避的动作,站在原地,微微垂下了头。
墨色的发丝滑落,遮住了他此刻的神情。他不再躲避,像是认罚的囚徒。
喧闹戛然而止。
弯月举着的鸡毛掸子停在了半空。
老大挥出的第二拳也僵住了。
煎鱼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突然不动的尘泽。
厅内只剩下几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月光透过窗户,清晰照见尘泽外袍上新沾的尘土,以及他抿紧的唇角。
他依旧站得笔直,却无端透出几分沉默的委屈。
弯月看着他这副模样,又低头看了看地毯上那几个扎眼的脚印,一肚子的火气莫名其妙就消了大半。
她悻悻地扔掉了鸡毛掸子。
“哼!明天…明天你必须给我把地毯洗干净!”
她的声音比刚才软了许多。
老大也讪讪地收回手,挠了挠他那头乱糟糟的头发。
“呃…这个…打坏了还得给你治,亏本买卖…”
煎鱼扯了扯尘泽的衣袖,小声说。
“孔雀你虽然一身灰,但是你的脸还是干净的…”
一直看戏的青柠这时才慢悠悠地走过来,拍了拍上官晨曦的肩膀,笑道。
“瞧见没?这就是咱们百鸟帮的迎客之道,热不热闹?”
上官晨曦看着眼前这一幕,从最初的错愕到恍然,最后眼底泛起温暖的笑意。
他郑重地点点头。
“嗯,很热闹。”
尘泽终于抬起头,目光扫过气鼓鼓却已消气的弯月,一脸讪讪的老大,还有眼含关切的煎鱼。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厅角,拿起水桶和抹布,默不作声地开始清理地毯上那片狼藉。
月光温柔地洒落,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窗外,夜风拂过梅枝,送来一缕清甜的幽香。
尘泽蹲在洁白的地毯旁,指节分明的手浸入清水,捞起抹布时带起细碎的水声。
他擦拭的动作略显生硬,显然极少做这类活计,但每一处污痕都处理得异常仔细。
月光在他低垂的眉眼间投下浅淡的阴影,竟无端显出几分难得的温顺。
弯月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原本强装出的怒气早已消散无形。
她看着那人勤劳的侧脸,转身从里间端出个小巧的白玉罐子。
“用这个。”
她声音还带着点硬邦邦的调子,却把罐子塞进尘泽手里。
“薰衣草精油,去污渍最管用……别糟蹋了我的毯子。”
尘泽抬眼看她,眸色在灯下深得像潭水。他启开罐子,清雅的香气便弥漫开。
一旁的老大挠着头凑过来,七彩头套歪在一边。
“那啥……刚我下手重了点儿?”
他从怀里摸出个皱巴巴的油纸包。
“赔你个芝麻饼?”
煎鱼挤到尘泽身边,小手抢过抹布一角。
“我也要帮忙!”
她学着他的样子用力擦拭,水花溅湿了裙摆也不在意。
狗蛋蹦跶着啄食老大掉落的饼渣。
夜风穿过堂前,拂动众人衣袂。
尘泽忽然停下动作,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弯月。
是支紫竹雕成的发簪,簪头嵌着粒小小的珍珠,在月光下流转着温润光泽。
“雁门关外看到的。”
他语气依旧平淡,“抵毯子。”
弯月怔怔接过发簪,做工精细,是个好物件。
“……谁要你抵债了。”
上官晨曦终于从阴影中走出,将腰间水囊放在尘泽手边。
“泉水,净手用。”
他顿了顿,声音温和。
“还是今天……多谢。”
尘泽抬眼看他,颔首不语。指尖掠过水面时带起圈圈涟漪,倒映着满堂灯火与众人身影,碎金般晃动着。
狗蛋突然扑棱翅膀飞上横梁,不远处炊烟升起。
众人一怔,随即笑开。
老大一把拉着煎鱼就跑。
“走走走!厨房下馄饨去!老师藏了半斤虾仁被我挖出来了”
笑声惊起檐下宿鸟,扑棱着融入月色。
那方地毯静静铺展,水渍未干,薰衣草的香气缠绕着人间烟火气,久久不散。
烟火从不会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