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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流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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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月寻挤过人群,去拉乜雾泠。
“雾泠姐姐。”
“月寻,你来了啊。”
“嗯……还有昭洺和薄凛哥……”
乜雾泠的步伐放慢,“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找昭洺他们呀。”
站到乜昭洺面前,乜雾泠扫了眼他,“来了?”
“来了来了,”乜昭洺搂她肩,“刚刚跳挺好啊?”
“谢谢。”
“我吃醋啊。”
“你有病是么。”
“说错了,不是我吃醋,”乜昭洺朝薄凛扬了扬下巴,“吃醋的另有其人。”
乜雾泠眼风掠过薄凛,睫毛都没多颤半分,又转头与长孙月寻说话,“和舍友拍完照了?”
长孙月寻点头。
“雾泠,原来你在这儿啊。”
刚刚那与她一起跳拉丁舞的男生走来,拧开一瓶水递给她,“给,喝点水吧。”
“谢……”
“谢了。”乜昭洺抢过水,塞到乜雾泠手中。
男生含着笑问:“你男朋友?”
乜昭洺嘴角斜斜一挑,没出声,鼻息里哼出的气音短促又锋利,连拆穿都嫌费唾沫。
乜雾泠打了下乜昭洺,嗓音清凌凌的,“我弟弟。”
“原来如此,怪不得有点像。”
男生夸道:“你家基因真强大,你弟弟长得也帅。”
“谢谢。”
“这儿还有个更帅的。”乜昭洺指了下薄凛。
单手插兜,眉眼低垂,下颌线绷成一道冷峻的弧,额前碎发在阳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那双总是含笑的眼被藏进了暗处,薄唇也抿得平直。
乜昭洺不说,男生也早注意到薄凛了。
远处就能看见这儿有两个帅哥。
“这位是?”
乜昭洺拍了下乜雾泠的肩,“她男朋友。”
乜雾泠蹙眉,“乜昭洺。”
“别听我弟瞎说,普通朋友而已。”
男生呵呵笑了笑,“你朋友也很帅。”
“薄凛——”
几人扭头望去,一个长相清纯动人的女生在招手。
左茉跑到薄凛面前,“你来涟江啦?”
“这又是谁?”
“这帅哥是谁?”左茉闻声看向乜昭洺。
“雾泠姐姐的弟弟。”长孙月寻出声。
左茉探头朝乜雾泠打招呼,“嗨雾泠。”
乜雾泠略微颔首。
“真是热闹。”又来人了。
真是一个个不速之客。
长孙月寻和乜昭洺交换了十分无语的眼神。
男生:“聆怡,你也来参加随机舞蹈活动的吗?”
俞聆怡双手背着走到几人中间,“我来凑热闹。”
“薄凛,你喜欢喝的。”她把手中的饮料递出。
俞聆怡递来的水瓶悬在空气中,折射的光斑在薄凛冷白的皮肤上跳动,却映不暖那寸寸结霜的轮廓。
“真笑人。”左茉讥笑。
“你不知道薄凛早就不喝这款饮料了吗?”
“那你的意思是,你知道薄凛现在喜欢喝什么了?”
把左茉问得哑口无言。
俞聆怡递给乜雾泠,“那我还是给雾泠吧。”
“刚刚的拉丁舞跳得真好,辛苦了。”
这次不一样,水瓶刚递出去,就有四只手去接。
长孙月寻的手、乜昭洺的手、左茉的手。
还有——薄凛的手。
“拿着滚。”他声音冷得可怕,抽走水瓶甩落。
瓶身落在地上,俞聆怡弯腰捡起,眼眶湿润地望向乜雾泠,“没关系。”
左茉破口大骂,“装你妈呢。”
男生:“好端端地怎么……”
薄凛伸手骤然扣住乜雾泠的手腕,指尖的温度滚烫,他拽着她转身,身后传来水瓶坠地的闷响和呼喊,他眼睫都没颤一下,只留背影给那一地狼藉的暗涌。
树影婆娑,薄凛刹住脚步。
他转身面向乜雾泠,眉宇间凝着未消的寒霜,可攥着她手腕的掌心泄了力,手一松,放下乜雾泠的手。
树影将乜雾泠那双清冷眸子衬得更冷,她微蹙的眉尖把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交缠的视线间有暗流汹涌,她唇线紧抿,像是把所有话语都封在了零度的沉默里。
薄凛喉结动了动,最终只从紧咬的牙关里漏出半声叹息,连带着那些翻涌的醋意都梗在胸口。
这边几人,男生望着说:“他们……在?”
俞聆怡还想追过去,左茉扯住她的衣袖,“干嘛?”
“左茉,你喜欢的人在和别的女生谈情说爱。”
“总比和你谈情说爱好。”
“你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了。”左茉说,“所以薄凛喜欢谁我都没有意见,唯独你不行。”
俞聆怡不可置信地冷笑,“你恨我直说。”
“恨你?你配?”
“疯子。”
“婊子。”
“你骂谁!”
“吵死了,要打架去一边打。”乜昭洺啧声。
树荫下,约莫过去了半分钟。
两人对峙而立,愣是没一个人吱声。
乜雾泠想走了,她问:“有事?”
阳光在薄凛的肌肤上投下细碎光斑,将那份无声的凝视衬得愈发凛冽。
他没出声。
乜雾泠侧身迈步,薄凛吐字:“乜雾泠。”
她停下来看他。
“我走了。”两个字吐得又低又沉,像从胸腔里硬剜出来的,说完却不动,身形凝成道冷硬的剪影。
“嗯。”
乜雾泠转身走得干脆,鞋跟叩在路上发出清脆的响,他钉在原地,两道分道扬镳的影子被阳光撕开。
*
春分过一个月,涟江大学的樱花也全都凋零了。
前几天老师刚提醒过春季高发流感,今天乜雾泠就被感染了。她不是那种爱生病的体质,从小到大生病几乎都是被感染的。道听途说不爱生病的体质很容易生大病,虽还没在乜雾泠身上体现,但她每次生病确实蛮受折磨的。
住进医院打点滴,已经耽误了一天的课。
发热倒是好了,但头痛、肌肉酸痛、乏力的症状还有。没办法,与普通感冒相比,流感症状更急、更重,且全身症状突出。
她最怕给别人添麻烦,更别说生病添给别人的麻烦了。长孙月寻和其他三个舍友都来医院看过她,她不喜欢麻烦她们,让她们少来。
今天来的舍友只有两个,另一个也被感染了。乜雾泠很自责,总觉得是因为来医院看望自己,舍友才会被感染的。另外两个舍友安慰她,说学校里有很多得流感的,不一定就是被医院里的人传染的。
两个舍友走后,乜雾泠就不让任何人来医院了,得个流感而已,又不是断手断脚,她能自力更生的。
其实她还有点自豪,怎么说呢,就是自己带病能照顾好自己的话,她会觉得自己很厉害,不需要依靠他人。
她就是沉迷于独立解决问题的掌控感,把自愈当成能力挑战,讨厌暴露脆弱,说白了,就是一头用智商硬扛的倔驴,还觉得特光荣。
死要面子的聪明小孩,得顺着毛撸。
这晚饭吃了输完液,还得回学校上晚自习。
长孙月寻晚饭想来找她的,被她拒了。除此之外,她还让长孙月寻不准告诉乜昭洺,言外之意也有别告诉薄凛的意思。长孙月寻也不傻,直接说自己和薄凛很久没有聊天了。
她和薄凛也是,有小半个月没聊天了吧。
最后一次还是薄凛发消息让她保暖,注意换季感冒。但是呢,她没回。
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细雨如雾般飘散,在玻璃上凝成细密的水珠,又悄无声息地滑落,连对面高楼的轮廓被雨幕晕染得模糊不清。
风掠过,带着潮湿的凉意从窗缝渗入。
病房里很安静,只能听见雨滴轻叩窗棂的细碎声。
开窗通风换气是没问题,但是也太冷了吧。
今天降温降到多少度了?
打开手机看天气预报,最低温度12℃。
得。
现在病房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隔壁床的大爷,虽然感染了风寒,但依然老当益壮,每日晨练不辍,步履稳健如常。
现在估摸着又跑去散步了。
最里面床位的病人早就输完今天的液回家去了。
这窗户还得要她自己下床去关。
关个窗户而已,怎么可能叫护士?
人家是护士又不是服务员。
刚掀开被子呢,老大爷回来了,刚进来就缩起脖子“哎哟”一声:“落雨嘞,冷得打噤!”
掸了掸肩上湿漉漉的雨星子,看向准备下床的乜雾泠,忙不迭喊,“娃娃,落雨哒,你克哪撒?”
“……”
一口涟江本地话,乜雾泠听得云里雾里。
其实刚来的时候这老大爷就十分自来熟地和她搭话,她只能听懂一半,大多数时候都是笑眯眯地聆听。
“我说么样冷飕飕的,原来窗户冇关严实。”他趿拉着医院发的塑料拖鞋,啪嗒啪嗒走到窗前,枯瘦的手按住窗框。
关严实了,又伸手在缝隙处摸了摸,这才转身朝坐在床边的乜雾泠咧咧嘴笑,“娃娃,冷到了吧?”
这句话乜雾泠倒是听懂了,她点点头,莞尔一笑,“谢谢爷爷。”
“莫学我老头子苕啊,你年轻伢更怕寒气。”
老大爷低头在肩上挎着的帆布包里摩挲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摸出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烤红苕,他小心翼翼地揭开包装,热气跟着窜出来,在冷冰冰的病房里腾起一团白雾。
“娃娃,快趁热吃。”他把红苕往乜雾泠手里塞。
红苕烤得恰到好处,金黄的瓤儿裂开道口子,蜜色的糖汁凝在裂缝边上,热气把包装纸都烘得软塌塌的。
老大爷还是那么爱投喂她。
乜雾泠接过,将烤红苕握在手中,“谢谢爷爷。”
老大爷摆手,走到自己床位坐下,又摸出一个烤红苕,眯着眼慢悠悠揭开包装,剥了点皮,小咬了口,对乜雾泠竖大拇指,“娃娃,甜。”
她忍不住低笑出声,也撕了点皮,尝了口。
“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