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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赫衍出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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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咖啡店店员的预料,我在派出所见到了赫衍。
他远远看见了我,马上站起来看我,看着我的头被包成了个粽子。
“第二次见面,挺狼狈的。”我走到他的面前调侃自己。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表情,他隔了很久才跟我说,“我没看到你发给我的微信,你是想告诉我这件事情吗?”
听他这话,好像是有些愧疚?
“不是。”我摇了摇头,“她跟踪了我很久,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是谁。后来被打到脑袋开花躺在医院的时候,咖啡店的小哥跟我说,她是你母亲。”
“她不是我的母亲。”赫衍很严肃认真地跟我说。
我愣了下,其实就算是赌气还是什么,血缘总是事实。
“你不用这样……”
“她是赫扬的母亲。”赫衍打断了我的话。
这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你跟赫扬不是亲兄弟吗?”
“不是,”他说,“赫扬是我堂哥。”
“那她是你什么人?”我指了指派出所里。
“我伯母。”
我一头雾水,“她不是你母亲,为什么要跑到咖啡店找你?找不到你为什么要一直盯梢我,把我打成这样?”
“她是为了赫扬。”
“沈絮?过来做笔录了。”同志对着大厅的人喊。
我看着赫衍,“等我做完笔录再说。”
“嗯。”
我走过去跟同志说,“同志,我是沈絮。”
“跟我进来吧。”
刚要进去,我转头看着赫衍,问他,“你希望我谅解你伯母吗?”
他摇了摇头。
我如实做完了笔录,同志问我要不要见一下“凶手”。
“我想我还是不见了,免得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我说。
同志表示理解,于是就送我出来了。
出来了以后,我发现赫衍不见了,心忽然凉了半截,又玩失踪了?
突然,整个派出所传来了一阵刺耳恼人的喧闹声。
同志想去看一下是什么情况,我听见有点像赫衍的声音,于是就跟了过去。
“是她害死了赫扬!你跟赫扬感情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包庇那个女人?!”赫母声嘶力竭地冲着赫衍发癫。
我这才知道,刚才听见赫衍的声音,他说的是冷静。
但是,几个同志生拉硬拽还有赫衍冷硬的威吓都没能让她冷静下来。
直到他们发现我走了进来。
他们都停了下来,像是卡顿了一样,背对着我的赫衍也转头看了过来,之后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了赫母更癫狂的举动。
“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狐狸精!”她手脚并用地踢蹬。
“我跟赫扬只是朋友。”我解释。
“只是朋友?!只是朋友他就会为你去死?!说出去,哪个会相信!”她拼命地敲打着桌子。
“赫扬去世前的三个月里,对我而言,他音讯全无。我并不知情,何况,我跟他也没有任何纠纷。”我尽量让自己冷静地跟她解释,心里却对赫扬的死充满了疑惑。
赫衍跟我说的是原生家庭的原因,为何到了赫母这里,又变成了我的原因?
“害死赫扬的,是你自己,你不需要用这种先声夺人的方式来推卸你的责任,赫扬已经活不过来了。”
我感觉到赫衍冷静得有些发抖了,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赫母呜呜地哭了起来。
赫衍笑出了声,“不负责任的人,是会这么说。”
“赫扬的日记里写了,就是沈絮,和他分开了。赫扬的病,一定是因为被她伤害了,所以一直治不好,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我感觉赫母是有些精神疾病在的,赫衍的话,她几乎听不进去,很快又回到了自己癫狂的精神状态。
赫衍也累了,走过来拉起我的手,“我们走吧,让她自己冷静一下。”
“不保释了吗?”
“不保了。”
……
他收留了我,把我带回了他家。
本来以为,会见到他的父母,进门的时候我问了一句,“伯父伯母在家吗?”
赫衍伸手指了指客厅,我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瞬间木了。
那里摆着他父母的照片,还有赫扬的照片,照片上他们笑得十分温和恬静,照片前还摆着一个香炉。
赫衍换了衣服,走过去拈香,很虔诚地拜了拜,把香插在了香炉里。
我跟着他,也给他的父母和赫扬上了香。
赫衍看着我,“你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一开始,我很担心他的生死,但是真的确认他没事了,我又害怕被他觉得我是多管闲事的人。
“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失踪了这么久?”
赫衍扶着我在沙发上坐下,从温饮料的暖箱里拿出了一只牛奶给我,像是漫不经心一样说,“跟你差不多的遭遇。”
“赫扬的父亲?”我问。
他给我打开了瓶盖,又自己开了一瓶牛奶喝,好半天才“嗯”了一声,“那是个酒鬼,暴力酒鬼。”
“先休息吧。”
他大概是看见了我眼里的错愕,很快结束了这个话题,让我在他家的一个客房住下,休息。
之后,他便一直收留我,一则为了避免赫扬家人对我盯梢跟伤害,二来,他想起诉赫扬的父母对我们的故意伤害。
我不知道这个理由几分真假,但是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虽然已经确定了赫衍没有轻生,但我的状况并没有好转,晚上睡下以后还是会梦见赫扬跟赫衍自杀的情景。
我再次被吓醒了。
坐在床上冷静了半晌,才起来,下楼去敲赫衍的房门。
很长时间都没有反应,我听着房内的声音,又很明显的水声。
本来以为是在洗澡,但是听了很久才觉得不对劲,那是水龙头的水声,洗澡的水是会四处飞溅,跟放水的声音是不一样的。
内心的恐慌跟噩梦的加持让我顾不上什么礼貌,当即推门而入,循着水声走到浴室。
往里一看,愣在了原地。
赫衍手里握着棉签,愣愣地看着我,犹豫了一下,用手指敲了敲他的手机,但是黑屏没有任何反应。
“凌晨四点……”
我告诉他。
“嗯……”他明显有些尴尬,把手里的棉签丢进了垃圾桶,抓起一条浴巾披在身上,遮住了满身的伤痕。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我……”
我也有些尴尬。
赫衍歪了一下头,不解地看着我,“什么?”
“我梦见你……”我用手比划了一下割腕的手势。
他这才明白过来,干笑一声缓解我们之间尴尬的气氛,“我不是他那样的人,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在擦药而已。”
我走进去,抓起他的手翻过来,给他看那些凌乱的伤疤。
他就笑笑不说话。
我看着浴室洗脸台上的瓶瓶罐罐,拿了个棉签,问他,“擦哪个药?”
他拿起了一个蓝色的罐子递给我,我接过来以后,用棉签沾了沾药,准备给他擦的时候,发现他还愣在原地。
“坐下。”我摆手指挥他。
他淡淡地收回了眼睛,转身坐下。
他身上的伤口其实已经慢慢在恢复了,只是横七竖八,歪歪扭扭,看着颇为狰狞。
擦好药了以后,他站起来把衣服穿上。
我把手里的棉签丢进垃圾桶,他看着我,“所以你上次发微信,跟打电话给我,也是想确认我是不是还活着?”
“有没有……”他学着我的样子,做了个割腕的手势,“吗?”
我想了想,还是想向他求证那个梦。
“我不想挑起你的伤心事,但是我那天梦见,你看着赫扬躺在地上挣扎,隔了很久,你才帮他叫救护车……我听我朋友说,曾经赫扬是抢救回来了,但是……为什么?”
“沈絮,我自小父母双亡,是伯父伯母收留我。我是自小跟赫扬一起长大的,我想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赫扬的痛苦。你梦见的情景,经常在我们的生活里发生。我没有帮他叫救护车,是因为我知道他真的很痛苦,我要尊重他的决定。如果他不愿意留下来,我不能用物理的、道德的办法强行将他留下。但是每一次,赫扬都会告诉我,你不希望我死,就叫救护车。”
我看见他眼眶泛红,“你……”
“我梦见你叫了救护车。”我知道他想问这个,他觉得我误解了他,以为他延误了救回赫扬的时机。
“你想问我最后为什么赫扬还是走了对吗?”
“他在医院醒来的第一句话是,又活过来了。但是接到消息的伯父伯母在这个时候来了医院,他们把赫扬自残的事情归咎到了我的身上,他们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赫扬会长期处于这种动不动就了结生命的精神状态里。伯父当着赫扬的面前把我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然后跟赫扬说,他的命是他给的,没有他的允许,他不能随便放弃,这是为人子的责任、孝道。医生为了避免他们再次刺激到赫扬,只能以他们没有陪护证的牵强理由赶走了他们,带我去处理伤口。”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等我回来的时候,医生又把赫扬推进了抢救室,后来,抢救无效。我甚至都没机会听见他跟我说,你不希望我死,就叫医生。我看着他,蒙在白布里被医生推出来,医生跟我道歉,他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我只能安慰他,赫扬解脱了。”
说着说着,他就靠着浴室的墙坐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赫衍,只能坐在他的身边,陪着他。
他像是经历了很漫长的压抑,慢慢地就哭了起来,双手抱着膝盖,用力地把他这么长时间咽在心里的苦都喊了出来,我看到眼泪一点一点地滴在浴室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