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番外二.季柇（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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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季柇（下）
我叫季柇。
我来到了京城。
其实我前几年来过，那时候季檀还没出生。
是冬天来的，但是我小时候特别怕冷，所以一直裹着被子蹲在暖炉旁边，没有出去过。
这次来是在初秋。
天高气爽，风和日丽。
美哉。
可是仍无福消受……
我才十岁呢，怎么就背负颇多？
少年已知愁滋味，只怕脱发早秃头……
“此番进京，我是要带你拜师。”
“啊？”
孟芥没多解释，带着我径直去了一座府邸。
门匾上题“秦府”二字，也是规规矩矩——等一下，怎么有点像孟芥的字？
我刚想问，就见他敲了敲门。
很快，一个老仆就来了开门。
“谁呀……哎呦，是孟公子啊！好些年不见你了……”
“刘阿公，难为你还记得我。”
刘阿公笑眯眯的看看我。
“这是……”
“朋友的儿子，我想让明羡见见他。”
原来我要拜的师叫秦明羡吗……
“啊，小公子好生俊俏。”
阿公冲我点点头，便带着我们去了后院。
这宅子不大，也不怎么气派。
但是府邸里面的构造很有巧思。
假山流水，绿植花树。
并不矫揉造作，这些本该秀雅的事物……居然营造出旷然豪迈之意。
奇哉。
“明羡兄。”
到了后院，有一人躺在背对着我们的竹椅上。
闻言，那人起了身，笑嘻嘻的应到：“哎！”
秦明羡。
他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头发编成辫子，堪堪遮住因衣服过于宽大而露出的胸膛……然后他旁若无人般直接走向我。
“知道要来学什么吗？”
“不知……”
他笑着打了一下我的头。
“辅佐君王。”
君王？
我愕然抬头，看向孟芥：“你们要让我当宰相？！”
“没错，小季柇。”
秦明羡牵住我的手，然后另一只手拽着孟芥的胳膊，拉着我们往屋子里走。
——然后他一脚踹开了门。
“他……就是你要辅佐的君王啦。”
我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小男孩站在书桌前，手捧一本书，愣了愣，叹气道：“秦先生……下次好好推门。”
秦明羡哈哈大笑，把我推到他面前。
我没站稳，一头扑到他怀里。
“哈……我叫盛玦。”
嗡嗡的……是在笑我么？
他比我高小半个头，我抓住他的胳膊，抬头和他对视。
“我是当朝太子。”
盛玦看着我，眼睛里都是笑。
“季柇，要不要来辅佐我？”
难不成我还能拒绝……
所以我“嗯”了一声。
从那天起，我就是他的人了。
那时候我十岁，太子殿下十二岁。
我在京城呆了四个月，几乎每天都要被秦明羡折磨。
他总爱给我出难题，我解不出来他就骂我一顿，罚我抄书。
我解出来了他也还是会骂我……因为他总能告诉我一种更简便的，在我想到比他还好的法子时，他又能告诉我一个更更简便的……
有次甚至这么一来二去了数十回。
气死我啦！
那位太子呢……不常来。
秦明羡是他母妃的人——也就是当朝皇后。
宫中是有太傅的。
不过是贵妃的人。
同大多数皇帝一般，皇后呢是权，贵妃呢才是心头好。
所以虽然太子是嫡长子，并且聪慧非凡——但是皇帝就是更喜欢贵妃的儿子。
“你想不想出去逛逛？”
为了增进我和他的感情，秦明羡会在商议完事情后给我放会假，让我们俩待在一起。
“想去哪？”
盛玦这时候没有太子样子，总是很好说话。
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刚刚才把秦明羡噎的摔杯子……一物降一物啊。
“茶楼！”
“好。”
我喜欢去茶楼听书。
他喜欢喝茶。
我打算回去给他寄点我们家特制的茶。
我们每回去都喜欢去同一个雅间——春玉间。
“喜欢……名字？”
“对啊，我从小就跟玉有缘，玉对我来说是很好很好的东西！”
“哦……”盛玦摸着下巴：“玦也是玉，所以你也跟我有缘。”
不然呢，我可是要辅佐你做帝王的！
我们在茶楼时常会听到皇家秘辛，这时候我就会向他求证。
“你娘真的会扎小人？”
“当然不会，你怎么信这个？”盛玦敲我的脑门，小声吓唬我：“小心我告诉我……娘，让她把你抓进宫里剜舌头！”
“哎呦哎呦你居然不护着我啊玦哥哥……”
在外面不能称呼他为太子，我便使坏叫他玦哥哥，看他愣一愣。
久而久之，私下里就都这么叫了。
他也会问我一些问题，不管我答的好不好，他都会很高兴。
“季柇，你真的很聪明了。”
有时候他会忽然沉默，忧伤起来。
我知道他又在内疚了。
“玦哥哥，我入局也有自己的考量，我不亏。”
他看向我。
“而且……我觉得你会是一个好皇帝，我很有幸。”
他笑了起来：“我也很有幸……小季先生。”
冬至那天，盛玦让人给我送了一盘宫中做的饺子。
非常好吃啊！
而且我还吃到两个放了铜钱的。
好运滚滚来～
在那四个月里，我疯狂的成长。
秦明羡和孟芥的谋划很完美，我爹也在暗中打点好许多关系。
我的前路是明朗的。
盛玦更是。
按照约定，孟芥要带我赶回去过年。
然后我就要好好学习，将来以状元的身份投入太子党。
“玦哥哥，等我回来和你一同执掌天下！”
“嗯。”
离开的那天，我从马车的窗子里头看外边，远远的又看见那门匾。
“哎，孟芥，那是不是你写的字？”
他看了看，忽而露出怀念的神情：“嗯，那时候明羡初露锋芒，得了这处宅子，硬要我给他写……其实满城书法大家都抢着要来写呢。”
后来的五六年，我们一直没再见过面，书信也是很谨慎的来往。
我给他寄过去不少季家特制茶。
他说很好喝。
我十五岁生辰的时候他给我送来一块玉佩，玉质细腻，款式很简单。
“汝今已至束发之年，忆昔汝言与玉有缘，玉能益汝。愚兄手制此佩，愿汝勿弃……”
堂堂太子殿下……居然亲手给我雕玉佩么……
我日日佩戴着它，欢喜的不行。
虽然不得不为臣子……但是太子殿下会是很好的君主啊。
小檀儿前些日子得了只小狐狸，长的可爱，我画了一幅画，想着来年进京给盛玦瞧瞧。
“二哥哥，你一定要去做官么？”
小檀儿在旁边看着我装裱画卷，忽然问我。
“怎么？舍不得哥哥啊。”我摸摸他的头：“等到你也有想做的事情，你就懂啦！”
很快，我如他们期许的那般，高中状元。
打马游街那日，我看到了十八岁的盛玦。
他靠在春玉间的窗子上，往我头上扔了朵花。
我接了花抬头看过去，便看见他掩面笑弯了腰。
我知道那一定是他。
初入朝堂，正临外敌入侵。
秦明羡和皇后都在暗中助我，我一跃成为了天子宠臣。
彼时我不过十七岁。
那日我在朝堂上和大皇子党的人唇枪舌剑一场，心情不佳，大晚上溜到东宫找盛玦。
“玦哥哥，现在我明明白白是你的人了啊。”
“那你怎么不高兴？”他夺了我的酒杯。“小孩子就不要喝酒了。”
“……我不小了。”
盛玦笑起来，笑的很好看……他一直很好看，不像深宫里养出的太子……怎么不是扬州湖上的戏子？
“你为什么不纳妃？明明对你百利而无一害啊……”
盛玦看着我，告诉我：“那样你会更不高兴的。”
啊，这家伙真是……
好吧，我承认啊，我喜欢他。
所以为什么我们是君臣呢。
我把玩他给我做的玉佩。
他过来牵住我的手。
我的太子殿下……你是我的吗？
我不知道我呢喃出了声，他一手扶上我的腰，轻轻过来咬我的嘴唇。
“盛玦是。你的玦哥哥是。”
所以太子不是，然而这已够了。
夜里做你我，白日……
我要，你做帝王。
“你有乳名吗？”
“有……玉团儿……”
“玉团儿啊……好可爱。”
“呃……”好气哦……
“疼吗？”
“还……好。”我抱着他，嗅着他的气味，渴望他侵染我……这就够了，我要不了更多。
次日早晨，我是在他怀里醒过来的。
他问我早，我说：“殿下，你必须要纳妃的。”
他忽而生气了，恶狠狠咬上我的肩膀。
“疼……”
舌头舔过我的伤口。
他说：“我要你记得。”
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然而他终究说动了他的父亲。
他还是没有纳妃。
我们偷着做那少年夫妻。
大皇子愚钝，贵妃冒进，给皇帝添了不少乱。
太子殿下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一切都在向着预期发展。
直到——
秦明羡暴毙。
他是自己把自己掐死的。
古怪至极。
孟芥赶到京城，替了他的位子。
“孟先生……”
他用尽一切方法，想要弄清楚秦明羡真正的死因……
可是他失败了。
我看着他坐在摇椅旁的石凳上，无声的流着泪。
“我们会为秦先生报仇的。”
没过多久，清愿出现了。
他跟着大皇子出入每一个场合。
高调，嚣张。
很难让人不注意。
一个道士……
正当我和盛玦刚刚有些眉目时，皇家一年一度的围猎开始了。
那是我一生的噩梦。
我跟着盛玦去追一只兔子。
他说抓来给我做围脖。
我们来到一块较空旷的地方。
然后我们遇到了泥石流。
那样来势汹汹……那样诡异……
马儿受惊跑了，盛玦也拉着我跑，泥石流却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不顾我反对把我推上了唯一在高处的树枝，泥石流很快包裹了他半个身子。
“盛玦！”
我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我想拉他出来。
可是我做不到。
“季柇，放手，你快放啊！”他吼我，流着泪吼我：“你快接着往高处爬……你不许死！”
又是一股泥石流……
淹没了他，也凝固了我不愿收回的手臂。
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他死了。
“柇儿，你回家吧。”
我醒来后，失去了双臂，孟芥送我回了家。
“回到你的桃花源……”
桃花源？
又能存在几时呢……
盛玦啊，我忘不掉。
我的肩膀……好疼。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番外二.季柇（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