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一切都值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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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滦中教学楼大厅的公告栏里，除了那张充满喜庆的大红榜之外，其他的已经被全新的通知所替换。
公告栏里虽然有了新的内容，却没能留住来来往往同学们的目光与脚步，大家都匆匆而过，甚至连那个醒目的大红榜都懒得再看上一眼。
只有许多多路过的时候，稍稍停了一下，把公告栏上下左右全都确认了一遍之后，又闷闷不乐地回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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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来得格外早，班里还没有多少人，但是不出所料，夏凡已经在座位上小声地背诵起英语课文了。
许多多见到夏凡就一下子来了精神，一边走一边盯着她看，直到坐下之后还在仔细端详着她，仿佛在鉴定文物一样，恨不得拿个放大镜直接贴在她的脸上，非要弄清楚这个人到底是正品还是个赝品。
“干嘛这样看着我呀？”夏凡被盯得莫名其妙。
许多多突然有了重大发现，不禁旁若无人地喊出声来：“完了完了完了！”
夏凡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昨天我担心了整整一个晚上，就怕你回家之后会出什么事，”许多多的情绪控制不住了，声音开始哽咽，“我就说我送你回去，我可以帮你跟叔叔阿姨解释，你偏不。这下可好，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许多多的担心不无道理，在她眼里像夏凡这样从头优秀到脚，甚至每个毛孔都散发着光芒与骄傲气息的人，往往都是经不起打击的。
他们的内心普遍脆弱，一旦失去骄傲的资本与尊严，就特别容易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如果再摊上两个内心更脆弱，拿孩子当面子，拿面子当命根子的家长，那就真的没有一丝喘息的空间了。
所以，许多多觉得就算夏凡自己能想得开，她的家人八成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见许多多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夏凡赶紧安慰道：“我要是说我一点儿事都没有，你信吗？”
一滴眼泪被许多多从眼睛里挤了出来，她盯着夏凡脸颊上那一片片红红的印记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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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许多多不信，就连夏凡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已经准备好直面的暴风雨并没有如期而至。
“小凡，我们昨天错怪你了，你说你交了朋友，我们还以为是……”
即便有了昨天的教训，夏兴国还是没好意思把话说明白，似乎这个话题本身忌讳至极，见不得一点儿光。
“你这孩子也是，昨天怎么不说清楚呢？害得我和你爸真以为你交了男朋友，”还是周文华干脆些，总算把话都挑明了，“多亏你们石老师把情况都告诉了我们，没想到竟然会有人造你的谣，简直太不像话了，我一定要让你们学校好好查查，必须找出这个人严肃处理。”
夏凡低着头半天没说话，她知道也不需要再说什么了，至少在这件事上能向家里交待了。
“妈，没有这个必要，就算找到了这个人又能怎么样呢？”
夏兴国一听立刻抢过话头，“随随便便污蔑我们家小凡怎么能行呢？不能就这么算了。”
“对，这样的人得好好教育一下……”
听着爸爸妈妈你一言我一语地讨伐那个虚无缥缈的人，夏凡的心绪也泛起了阵阵波澜。
在学校被无数异样的眼光盯得如芒刺背的时候，她又何尝不想知道是谁在背后算计自己呢？
但正如她所说的，知道真相又能怎样？
毕竟自己一开始就选择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要独自去面对，无论谁问都不去解释。即使是自己的父母，在不撒谎的情况下，只要什么都不说，最后能扛就扛过去了。
她早就想得很清楚，这就是铤而走险的代价，只是没有料到会有人造谣栽赃自己，更没想到最后关头张伦会帮自己证明了清白。
在诸多料想不到的事情中，即便是在危机四伏的学校，也没有哪一件能动摇她的内心，唯一让她破防的恰恰是她认为最坚固最安全的堡垒。
波澜翻滚成波涛拍打着夏凡的心房，她迫切想要得到一个似乎根本就无解的答案。
“爸妈，你们真的认为我会交男朋友吗？”夏凡的声音又小又低沉，甚至听不出带着怎样的情绪。
夏兴国和周文华上一秒还在吵吵着如何追究造谣者的责任，下一秒便在夏凡平静如水的话语中陷入了静默。
他们完全可以装作没有听见，或者立刻转移到别的话题上，但女儿的话却如细小的钢针般刺激着他们的神经，让他们无法逃避这个令人难以启齿的问题。
片刻之后，正如夏凡所料，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忍着从胯骨传来的疼痛，夏凡扶着桌子站起来，她艰难地挪着步子，只想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
“小凡，你先别走，”夏兴国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昨天你们学校的何主任打来电话问你是不是和平时不太一样，尤其是在情感方面让我们多加留意，虽然他并没有直说怀疑你交了男朋友，但回想起你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确实有些反常，所以我和你妈妈就不自觉地往那方面联想了。”
“表现反常？是因为我每天回来得晚吗？”
“这只是一部分，主要是因为……”夏兴国欲言又止，好像又遇到了什么难言之隐。
见爸爸有话不说，夏凡只好追问：“因为什么？”
“因为一首歌。”没想到夏杰在百忙的咀嚼之中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一首歌？什么歌？”
“就是姐姐唱的那首小虎队的歌，”夏杰眼巴巴地看着姐姐，眼神中充满了愧疚，“那盘磁带让妈妈没收了，要是我没有找你借磁带的话，你就不会挨骂了。姐姐对不起，都是我害得你。”
“没事，跟你没有关系，姐姐不怪你。”
夏凡投去一个温柔的目光，令夏杰一扫心中的忐忑不安，瞬间如释重负。
突然被点名的周文华显得有些局促，对夏凡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我就是好奇嘛，因为小凡以前从没有在家里唱过歌，我也不知道你唱的是什么，就找你弟弟问了一下，然后和你爸一起听了听那首歌。”
“啊对，那首歌唱得都是‘我爱你’‘我想你’之类的词，关键是最后还有一句什么‘自由恋爱’，”夏兴国凭着记忆把不想提起的事情彻底捋了一遍，也终于能把心中积压已久的忧虑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其实那个时候我们就有点儿担心，但是想想只是一首歌而已，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可是接到何主任的电话之后，我就不由自主地和这首歌联系在了一起，所以才会发生昨天晚上的事情。”
“这事也怪我们没有问清楚，一听你说交了个朋友，连男女都忘了问直接就上头了。”周文华走到夏凡的身边，把她冰凉的双手拉起来握在自己的手里，“小凡，对不起，妈妈误会你了。”
夏凡内心的波涛顷刻间化作一朵朵小小的浪花，在她的眼睛里不停地翻涌着，那个自己急于想要知道的答案已经随着汩汩清流离开了她的脑海，消散在四口之家温暖的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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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脸上的那道红印是被叔叔打的呢！”许多多长舒了一口气。
夏凡莞尔一笑，“要打也是被我妈打的，我爸从来不打我，我印象中都没骂过我……”
这句话刚说完，她就觉得许多多的神色有些细微的变化，也许是因为自己过于敏锐，换做其他人是很难察觉到的。
“多多，对不起，我不该提……”
“我没事，你不用为了我刻意回避这些。”
许多多抢在夏凡说出那两个字之前先亮明了自己的态度，语气也并不严肃，听起来感觉还蛮轻松的。
夏凡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嗯！”
一个很知趣，一个很大度，两个人彼此之间坦诚相待，没有任何芥蒂。
即便如此，夏凡还是会刻意回避，许多多也还是会不自觉地受到触动，但她俩想的都是不要让对方感到忧虑和为难。
“诶，对了，你被免职和取消年级部长竞选资格的事，叔叔阿姨知道吗？”正好许多多还有疑问没有搞清楚，就赶紧把话题又引回到夏凡的身上。
“知道了，也是石老师告诉他们的。”
“那他们怎么说？没有为难你吧？”
“按理说，他们应该会很生气才对，我当时已经做好了挨批斗的心理准备，”夏凡顿了一下，其实她自己也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有对我发火，居然还说这下‘无官一身轻’了，没有任何的牵绊，我可以放下心来好好学习了。”
“这不挺好的嘛！没想到叔叔阿姨这么开明，简直就是模范家长，跟你一样优秀。”
许多多开心地笑了，从昨晚到现在，她那颗一直揪着的心终于恢复了平静。
夏凡也笑了，在她的笑容里可以看到深深地欣慰和满足。
不是因为庆幸自己躲过一劫，也不是因为这些烦心事得以翻篇，而是她终于看到了许多多脸上那熟悉却又久违了的笑容。
她不惜代价想要得到的结果，不就是这个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