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山河》九庭

35、别歌

　　苏宿一人在宫中等的无聊，把玩起怀中的毒物。只见秦墨可穿着破烂的衣服，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深夜，这样的装束实在是惹人遐想，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试探道：“师妹，难道你……”
　　秦墨可并未理会，径直到了里间。苏宿想要是遇着这种事，自己确实不该开口问，便又无趣地翻转着桌上的小蛇。刚刚将小蛇翻了三圈，秦墨可就跑了出来，一身太监装扮，手中还拿着一个包裹，一把丢过一件小太监的衣服，“快些换上，我们立刻就走！”

　　入夜，守城门的将士有些犹豫，不过手上这块令牌确确实实是真的，派去的人回报说皇上歇了，不准任何人打搅。再加上眼前这一大一小的太监口口声声说事出紧急，尽管这事处处透着些许诡异，他还是下令开门了。有令牌放行，这便是他的全部职责了。

　　出了宫门，走到一个僻静处。那里栓了两匹马，马上还有些行囊。两人将衣服换了，秦墨可易作了一个清雅少年。苏宿笑道：“虽然容貌一般，但是衬上师妹你的气质倒是配的上俊俏。”
　　少年剑眉微扬，眼睛黑的如墨一般却又像天上的星子般耀眼，“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

　　苏宿有些奇怪，“你既然已经给他下了药，何不天亮再走，这样发倒惹人怀疑。”
　　秦墨可面无表情，“既然有人想我们走，自然会收拾我们的马脚。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我却是一刻也不想等了。”
　　他们先是到了一处宅子，秦墨可下马，将一块材质上好但是绣工拙劣的手绢系在门环上。骑马走了几条街，他们和马都藏在小巷的阴影里。秦墨可便一直立着看着隔街的宅子。苏宿本是喜闹的人，但见秦墨可面色不善，虔诚的像在祷告一般。再看对面宅子匾额上的笔风穹劲，仿佛要刺破匾额飞到天上的两个大字，他想到了什么，便也识相的闭上了嘴。默默地等着。

　　虽已入春，但是夜里的春风还是透着无边寒意，仿佛要透过衣物，刺穿皮肤，深入你的骨髓。这滋味实在不好受。两人就这么立着，直到天边透出白色。秦墨可一动没动，苏宿几乎以为她已经冻住了，估摸着城门应该快开了，正想出声提醒。对面大宅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秦墨可像一只惊起的兔子，一下跳上马背，狠狠挥了一鞭。少年清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还有一层薄雾的街角。苏宿手脚都有些僵硬，甩了甩手脚，见对面宅子开门的妇人提着篮子出来又带上了门。这才爬上马背，追秦墨可去了。追了几条街，在离城门不远处秦墨可呆呆地倚着马等着。

　　苏宿驱马过去，“吁”了一声，“我从出生起就没爹娘，要不是遇上师父我不是恶疾发作死了，就是饿死冻死。我这样巴不得天下大乱的性子都觉得你心狠。只要你肯舍弃些什么，你就什么都有了。那些我求之不得的亲人，朋友。”
　　“你父母抛弃你，难道你不怨恨他们？”
　　“当然怨恨，但若是他们肯哭着求我，答应一辈子都不再离开我，我就原谅他们了。”
　　“你这样的人，还真看不出是这样的宽宏大量。我总觉得还有些事要确认，我总要给自己选择的余地。若我不走，我便没的选了。也许有一天我会回来，但是现在我该走了。”说罢，潇洒地翻身上马，静静地看着苏宿，“当然，你可以不用陪着我。你去我们刚刚站的宅子，就说你是秦墨可的弟弟，我相信他们会将你当做家人的。”
　　狡猾不羁的孩子难得露出一些难过，眼角也微微发红，“少瞧不起人了！难道你忘了你是我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就像丽妃说的，有了令牌，在叶璃几乎随处可去。叶璃随处可见她的通缉告示。叶璃和月凰都不是去处，唯一可以去的就是实力可以与这两国抗衡的依云国。秦墨可脑中突然晃过一个无比孤高冷艳的女子，“其实我很怕冷，不过听过依云国比这里冷的多。”

　　韩初第二日仍然未醒，拓华去看了他一眼，离了五六米的距离远远地望着，指甲陷入肉里，嘴唇也被咬出鲜血。回了宫中，她沐浴更衣，穿上一身最爱的素色衣裳，却描了一个最最隆重惊艳的妆。小蓝以为她家主子终于想通了，替她找了一只淡蓝色的簪花，“公主这样没有一个男人看了不心动的。要我说既然叶璃皇帝愿意疼您爱您，您也可以放下那些国仇家恨了。毕竟你不再是凉春的公主，不必再承受凉春的担子了。公主你为凉春已经付出够多，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便是一个女人毕生所求的了。”

　　拓华拉住婢女的手，微微一笑，“我想喝些酒。听说最近有批新上贡的酒，你去给我弄些来。”纵然是见过她千种风情的贴身婢女此刻也看的有些痴了，“公主，你这喝酒的习惯也该改改了。你明明知道皇上他最不喜欢看见你喝酒了。”看见拓华眉眼间的请求，她也只好微微叹气，“说好啦，这可是最后一次。”

　　看见小蓝出了竹林，拓华的笑容冷在嘴角，她拿出一直放在枕头下从未打开的盒子，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一把剑，这是那个男人送她的。时至今日，当时男子爽朗的笑声，她张扬的笑容，甚至他们穿的衣服，佩戴的首饰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回忆真是一个令人害怕的东西，当时并不觉得什么。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次次的梦中惊醒。那些相处的过往反倒越来越清晰，无数次的束缚她的心脏，成为她的梦魇。

　　她像捧着绝世珍宝一样，将剑带到了竹林里。这果然是把好剑，随着舞动，剑上镶嵌的各色宝石划出各色光芒，美丽炫目。剑转过一个诡异的角度，一下划过她的脖颈。无数美丽而又妖艳的鲜血，顺着那如白雪般洁白，丝绸般光滑的肌肤淌下。她嘴角带笑的躺在竹叶上，头上的竹叶不停落下，好像不忍心她就这样死了，争着为她殉葬。素色的衣服染着大红色的鲜血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穹洋，你还记得我答应过你，此生只为你舞剑，最后这支剑舞也为你舞好不好？只是黄泉路上千万不要等我。你是那样耀眼的人物，应该早些出世去争霸天下。而我犯了这样的错误，应该在地府受极刑。若有来世，若有来世……

　　韩初还沉浸在睡梦中，没有人敢擅自处理拓华的尸体。于是这位被天下人赞誉的拓华公主，被叶璃皇帝宠到天上的可皇妃，就这样被草草放置在竹间殿的大厅，静静的腐朽。身旁也只陪伴着一个拿着酒壶痛哭不已的婢女。

　　韩初醒来时就是面对着这样一个场面，秦墨可出逃，拓华自刎。他立刻派兵去追，又匆匆赶到竹间殿，看了这个与小可相似的女人最后一眼。他一向不太喜欢那些高高在上，散发着凌人气势的贵族女子。秦墨可是个例外，他的小可和任何女子都是不一样的。拓华恰巧是他讨厌的女子的一员。但是他也很欣赏她，就像现在，可以这样毫无顾虑地死去。他总是暗暗觉得拓华是他害死的，便用隆重的仪式将她葬了。
　　以前他总觉得这世间欠他的，于是只懂得掠夺和销毁。娶了拓华不仅是掠夺了她与小可相似的外貌更是销毁了凉春人引以为傲脊梁。可是现在他却有些疑惑了，或许老天早已不欠他什么了，可他还是一味的掠夺，所以老天让小可离开，让这个女人死去。现在的他真的累了，所有人都离开他，他甚至连一个值得信任依赖的人都没有。在这样深不可测的政治中，他依靠算计，猜疑，强权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走着。

　　可皇后死后，皇帝关在寝宫三天三夜，滴水未进。人人都感叹那样铁血的君主竟然也有那样真挚的情感。三天之后，韩初一脸憔悴地看着身边殷勤的丽妃说：“我知道一切都是你做的。”
　　丽妃手中的瓷杯应声落地，发出刺耳的哀叫。
　　韩初自顾自地说道：“我本该杀了你。可是我现在不想杀人了。你为我付出许多，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回来。”
　　丽妃跪在地上，双手抓住他的裤腿，哭道：“我求您，我求您不要赶我走。檀花这一生便是为您活着的。我不要荣华富贵，也不要名分。只求您将我留在身边，让我时时能够看着您，照顾您。”
　　韩初幽幽地看着她，“本来留你在我身边也无不可，可是你觊觎了不该觊觎的东西，我不能留你在我身边。这样我要等的人永远也等不到。”

　　没几日叶璃便出了大事，叶璃的皇帝竟然遣散了后宫中的嫔妃，这下更有人为皇帝和可皇妃的绝世爱情感动，民间甚至流传出许多的诗词歌赋。韩初又将先前的派去寻找秦墨可的兵都召了回来。顾凉请命驻守边疆，他准了。他站在最高的宫殿望着整片大地，小可放不下他，时间到了自然会回来，而他能做的就是扫清一切障碍，静静地等她回来。

作者有话说

　　这文快完结了，各位追文的孩子不用等太久了。我会尽我所能加快更新速度的，暑假结束之前定把它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