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讲理》悠怡

12、从前慢

　　到家云苒让阮怀蕾给她量身高。
　　不量不知道，这短短半年，云苒居然真的又长高了不少，身高已经有一米六六了。

　　“我都没注意苒苒高了这么多。”阮怀蕾惊讶道。

　　云泠觉得正常：“我们天天和苒苒相处，注意不到很正常啦，按照这生长速度，变成像我这样一米七的高挑美少女只是时间问题。”

　　阮怀蕾笑她：“你这丫头真够自恋的。”

　　云泠理直气壮：“哪里自恋，我这说的明明是事实！”

　　长高的喜悦冲淡了锅盖头带来的悲伤，云苒不由开始期待起自己身高突破一米七的那一天。

　　云苒这个准初中生开学比云泠这个准高中生要早，八月下旬就要去学校，迎接为期五天的军训。

　　开学前一天，阮怀蕾带云苒去看分班结果，云泠也来凑热闹了，说是要看看母校的新校区长什么样。

　　从云苒这一届开始，南茗中学那个据说投资两个亿的新校区终于正式开始使用了。
　　新校区不仅教学楼气派，图书馆体育馆饭堂宿舍楼等基础设施也一应俱全，云泠见状不禁吐槽：“果然一毕业学校就什么都有了。”

　　南茗中学初一一共十六个班，一到九班是C班，十班到十三班是B班，十四班到十六班为A班。

　　云苒被分到了十五班。

　　让她有些欣喜的是，方妤也在南茗中学，只是对方在三班。

　　一暑假没见，方妤嚷嚷着想死她了，知道云苒在A班，方妤家长立马教育她：“你看看人家，成绩那么好进了A班，别总是想着玩，要向人家好好学习，知道吗？”

　　方妤不情不愿地嘟起嘴巴，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因为南茗中学有了宿舍楼，学生终于可以住宿了。
　　不过床位有限，学校那边规定A班和B班的学生没特殊情况都得住宿，如果有剩余床位，有需要的C班学生也可以申请住宿。

　　得知自己即将要住校，云苒有些惶恐不安。

　　她根本没做好准备。

　　当天晚上她毫不意外地失眠了，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学校见新同学和舍友。

　　宿舍是八人间，因为是近两年建的新楼，设施很完善，宿舍有热水，还有独立卫浴。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很不适应，结果真到这个时候，心情反而变得无比平静，很自然而然地就接受了。

　　初中的节奏很快。
　　五天军训飞快结束，一群白白嫩嫩的初中生被晒得黑黢黢，紧接着开始上课。

　　一下子从三个科目变成七个科目，云苒学的很是吃力。因为开始住校了，他们这一届的A班和B班，从初一起就要上两个半小时的晚自习。

　　老师布置的作业每一科单拎出来不算多，但是七门加在一起，直接压得云苒喘不过气。
　　最痛苦的是，有几门科目的作业尤为困难，比如数学，云苒有时候要花差不多两个小时，才能写完那一面练习册，这样其他作业就没时间写了。

　　初中的第一个月，云苒过得兵荒马乱。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国庆后云苒迎来了初一的第一次月考，她考得一塌糊涂。

　　全年级一共九百个人，云苒级排一百七十九，班排四十三。

　　他们班五十三个人，也就是说，她这成绩在班上是倒数的。

　　成绩出来的那天晚修，班主任将云苒喊到了办公室，进行了一次谈话。表示她这个成绩很危险，南茗中学每一年都会根据期末考试的成绩进行重新分班，云苒如果下学期期末考试还是这个名次，那她是没机会继续留在A班的。

　　云苒忍着眼泪从办公室里出来，没敢回教室，躲进洗手间闷声哭了一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子。
　　明明开学前壮志踌躇，还偷偷地将苏隽烨作为榜样和目标，试图向他看齐。

　　可真正开始上课了才知道，那些知识好难好难。

　　语文还好，英语虽然有些跟不上，但成绩也勉强过得去，不算太差。数学简直就是天书，她完全听不懂老师讲的东西，而且她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因为一开始的课就没听懂，以至于现在就算上课的时候努力听，都理解不了老师在说什么。

　　这次月考，她的数学只有63分。

　　要知道初中数学满分是120分，也就是说，她这个成绩是不及格。

　　而政治历史生物地理这四门新科目，成绩不怎么好，但也有个七八十分，因此总分算下来，其实不算很难看，但这个名次，远远没有达到云苒给自己设置的目标。

　　回到班上，正好到两节晚自习中间的休息时间。

　　她的位置被一个女同学给坐了，一群人围着她的同桌钟文丽，正在兴奋地聊着什么。

　　“卧槽这也太变态了！除了语文全满分，什么魔鬼啊！”
　　“听隔壁班的说，他们班主任每回上课都要拎他出来说，说他多么多么牛逼但上他的课还是会认真听讲。”
　　“拉倒吧，我哥以前跟他一个班的，说他上课都戴耳机听歌不听课的。”
　　……

　　云苒艰难地挤回自己的座位上，见钟文丽桌上铺着一张校园报，一眼瞧见上面恣意清隽的少年，以及旁边那夺目的标题——“争雄顶峰勤砺剑，笑傲中考勇夺魁：清禾市中考状元苏隽烨专访”。

　　原来她们是在谈论他。

　　云苒心里冒出了点小小的自豪，虽然她和苏隽烨不能说熟悉，但也打过几次交道了，她还有对方的Q|Q好友呢。

　　然而钟文丽下一句话却将她这一点小优越给彻底粉碎。

　　“你们这道听途说的都不完全，还得我来给你们详细介绍一下他。”钟文丽性格类似云泠，开朗活泼，这才开学一个月就跟班上大部分男女生打成了一片。

　　她开口，其他人都很识趣地安静下来听她说。

　　钟文丽侃侃而谈：“先从出身说起吧，他爸妈都姓苏，他妈妈据说是京城那边的豪门大小姐，他爸是清禾市本地人，说不上是穷小子，但家世背景远远赶不上他妈。反正他爸结婚后靠着他妈的资源，一飞冲天，冲进了我们清禾市富豪榜前十。”

　　周围哇声一片。

　　云苒怔住，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苏隽烨的家世背景。她有猜到对方不是一般人，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的不一般。

　　钟文丽很享受他们的反应，继续道：“总之他出生就是天之骄子，就算成绩不好，凭着这个家世也能够过得比普通人好一万倍了。但上帝就是那么的不公平，既给了他庞大的财富，也赐予了他过人的颜值和智商。”
　　“他虽然大我们三届，但年龄只比我们大一岁。据说要不是教育局那边不批准跳过整个小学，这时候他可能都准备参加高考了。”

　　钟文丽越说越夸张，云苒越听越心塞。

　　她不知道。
　　她说的这些，她都不知道。

　　亏她刚才还暗地里沾沾自喜，自以为和苏隽烨打过几次照面，便高这些只会惊叹的同学们一等。

　　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何其浅薄。

　　她对苏隽烨的了解，还没有从未亲眼见过苏隽烨的钟文丽多。

　　这个认知让云苒深受打击。

　　翌日周六，云海川开车来学校接云苒回家。
　　一进家门，便听到云泠兴致勃勃的大嗓门在炫耀：“妈！这次月考，我考了年级第六！我厉害吧！”

　　“厉害，我们泠泠最厉害了。”阮怀蕾非常捧场地夸她，“清禾中学那么卧虎藏龙的地方，我听他们说，清中每年都能出十来个明华京大的学生，能考到年级前十，说明我们泠泠是明华京大的料子啊——哎，苒苒回来了，怎么眼睛肿了？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吗？”

　　阮怀蕾一下子发现了小女儿的异常，担忧问道。

　　云苒咬着嘴唇，眼眶红红的没吭声。
　　昨晚回到宿舍，她没忍住又将头埋在被窝里哭了一场。她也说不上来自己在因为什么而掉眼泪了，或许是成绩，也或许是苏隽烨，又或者二者兼有。

　　云泠一听立马挽起袖子：“谁欺负我们苒苒了？我去干死他！”

　　“胡闹。”阮怀蕾柔声呵斥她，“姑娘家家的，别说这种粗俗的字眼。”

　　云泠不赞同地嘟哝：“什么嘛，我又没有说脏话。”
　　她转头关心起云苒：“苒苒，究竟发生什么了？有人打你骂你了吗？你告诉姐姐，姐姐帮你出头！”

　　面对家人的关心，云苒泪水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气一抽一抽地抽泣道：“我……我……我考砸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了解完事情经过，阮怀蕾和云泠又心疼又好笑。
　　没想到她居然是单纯地因为成绩不好而伤心。

　　“一次月考而已，没什么的。”云泠安慰她，“之后努努力，很快就能追上去啦。”

　　刚止住眼泪的云苒一点儿也不像她那么乐观，“可是我上课都听不懂……”

　　云泠自告奋勇：“哪里听不懂？你把试卷拿出来，我帮你看看是哪个方面有问题。”

　　云苒乖乖拿出了自己的数学试卷和数学答题卡给她看。

　　云泠看完很是纳闷：“这些题都很简单啊，一点儿难度都没有。”

　　云苒：“……”

　　“你都高中了，初一的题对你来说当然没难度。”阮怀蕾过来给姐妹俩送水果，正好听见这句话，没好气地拿起一颗小番茄堵住她的嘴，“你会做有什么用，得教会你妹妹做啊。”

　　“Yes, madam. ”云泠咽下酸甜的小番茄，笑嘻嘻道。

　　她把云苒做错的题目圈出来，开始给她讲解。

　　然而半小时后，姐妹俩都崩溃了。

　　云泠：“这样这样然后这样，答案就得出来了，听懂了吗？”
　　云苒：“好像懂了。”

　　云泠：“……不要说好像！懂就是懂没懂就是没懂。”

　　云苒无辜地眨了眨眼：“就是这题答案我知道是选这个了，可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能得出这个答案来。”

　　“…………”云泠指了指刚才她写下一串公式，“因为根据题干可以列出这个式子，把数代进去，就能直接得出答案了。”

　　云苒茫然：“为什么这个题目能用这个式子啊？”

　　云泠：“因为这种题就是要用这个式子啊！”
　　云苒似懂非懂地啊了声：“这样吗？”

　　云泠在网上搜了一下，找了些同类型的题给她做。
　　这些题云苒都做对了，云泠欣慰点头，觉得她彻底掌握了这个知识点，开始讲下一题——

　　云泠：“？？？”
　　云泠：“你为什么要用刚才那个公式来解这一题？”

　　云苒：“因为我觉得这题也可以用那个公式啊。”

　　云泠：“不可以啊！这题不能用这个公式！这是另一种类型的题！”

　　云苒不理解：“为什么？我觉得这两题差不多啊。”
　　她这话是发自内心的。

　　云泠：“………………”

　　“妈！”云泠抓狂了，冲到外面大喊，“不行，我教不下去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阮怀蕾不信，觉得是云泠没有耐心教，让她沉下心来认真教。
　　她来旁听了一会儿，摸不着头脑道：“泠泠，我完全听不懂你讲的东西。”

　　云苒：“我大概能听懂一点点。姐姐说的每个字我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看着一大一小两双清澈的眼睛，云泠绝望了：“不是你们的错，是我，是我废物，是我不会教。妈，听我的，请个专业的来吧，苒苒这数学真的得找人好好补一下。”

　　前半段话是自暴自弃，后半句却是真心的。
　　云泠在学习上算得上是那种天赋型选手，很多东西一点就通，不用花时间去学去刷题，自然而然就掌握了。

　　对她这种天才来讲，教人是个很费劲的事，因为她完全理解不了为什么有人不懂这么基础简单的东西。

　　阮怀蕾有点发愁：“这得上哪儿去请啊？我也不认识那些老师啊。”

　　云泠想了想：“也不用非得请那种特级名师，太贵了，一节课得好几百块钱。我问问我以前那些数学好的同学，有没有愿意来试试的。”

　　阮怀蕾：“成，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俩先出来吃饭，菜都要凉了。”

　　吃过午饭，想到云泠要给自己找家教的事，云苒有点心烦意乱。

　　不知道她会给自己找谁。
　　她拿出一星期没碰的手机，点开Q|Q, 她好友列表有个分组，是之前加的云泠的同学朋友们。

　　一路拖到最下面，底下有个单独的分组。
　　这个分组没有名字，用的是默认的“未知分组”，分组里面仅有一个人。

　　反复点开对方的资料页又关闭，很突然的，云苒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翻出自己的成绩单，对着拍了张照片。
　　紧接着指尖悬在发送键上，咬牙，闭眼，点击发送。

　　然后息屏，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过了五分钟，她重新打开手机，对方没有回复，不知道是没有看到，还是觉得她突然发个成绩单过来莫名其妙不想搭理她。

　　但戏台子都搭建好了，云苒硬着头皮也要把自己设计的这一出给演完。

　　她咬紧唇瓣，佯装惊讶地在消息框里输入：[！！！]
　　[对不起！发错人了！我想发给我朋友来着，没想到发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