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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十二回 龙落子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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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从屏风后出来,满面带笑,她对御光正道:“园子里购得几盆绿菊,很是稀罕,怀风又送来几只蟹子,正好煮了吃酒。”御光正清早循着西宁王世子踪迹去了印竺山庄,却被那世子拒了,回到家中又被御怀风说了不畅意的话,多少感到劳累,如今他听夫人有相邀赏花之意,不能直接推辞了去,脸上却有些不耐。夫人与他五十余年,早就是他肚里的虫儿,怎会不懂,便笑盈盈道:“你这老头子,日日忙于公务,不如今日同我饮酒赏花,歇息歇息罢。何况良辰美酒难得,有一日便是一日,白白辜负了名花良炊,才是大罪过。”
御光正推辞不得,只好与她同去,二人登上假山,在碧缘楼里吃酒。御光正吃了两杯酒,又听仕女唱了几曲,心情不禁舒畅起来。他走到窗前,远望宫城,却见万亩星空之下,宫城东北面天空血红,仿佛被业火所染,端得惊心动魄。御光正大惊,他知道那是寿光院所在,不知现在究竟如何。他忙唤来贴身侍从,连车也不乘,直接跨马冲出府去。
御府离宫城不是很远,御光正心急如焚,不消片刻便来到西面宫门,那边已有些官员赶到,见到他来忙上来相迎。一干官员与门前御林军说了着火之事,却被告知宫内并无走水,还请诸位回府云云。御光正心知这事蹊跷,但与这些御林军再说也是无用,于是又催马去了北门,不出所料,与西门一样。直到一行人气喘吁吁到了东门,才未被阻拦,但没人有腰牌,守门的就说不能擅放进宫去,只当是白来了一趟。御光正修养再好,也不能再按压火气,他与那御林军辩理半天,只能眼睁睁看着宫墙内烈火冲天,却是束手无策。
御光正在外头进不得宫去,宫里秋蕊也出不了的寿光院。她住的寿光院东隅虽未起火,但身边之人却都不见了,只留了她一个被关在屋里。前几日寿光院便被牢牢看管,比平日更甚几分,连只鸟儿也飞不进来,此番起火若说是闹了天灾祝融,只会贻笑大方。秋蕊虽不是什么特别聪明之人,但在宫闱中长大,内里阴暗也清楚得很。她看对面房子起火,明白太后性命堪忧,但她一介弱女子,不能强力破门而出,只好攥着秦绍阳送的短剑,黑着灯坐在正堂等人前来。眼见火势越来越大,那赤龙沿着回廊直往这边卷来,想是烧到东边也不过是片刻之事。
秋蕊拢拢衣衫,静静看那火龙游来,真是好生壮观。她忽然想起那年春天,父皇在鱼鼓园过寿,招的外面杂耍卖艺的前来助兴,有个双龙戏珠的仿佛就是此等景象。那年她方才六岁,第一次见着秦绍阳,山青水绿个少年,立在父皇身边,比那画里的人儿还要好看。后来她七岁去御学读书,又见秦绍阳,发觉他不但人长得好看,书也读得极好,更勿论其他五艺,也是样样出色。
如此这般个商贾之子,被一干豪族伴读前呼后拥,仿佛是皇子龙孙一般。后来父皇薨了,留下遗诏让秦绍阳辅佐女帝,担当那监国之职,虽然他刚过了二十岁生辰,治理国家很是有模有样,与一干朝臣也算相安无事。秋蕊又想起秦绍阳对她之好,比亲娘还强上几分,他从不与她顶嘴,凡事都安排妥帖,即便连在床上也很畅意。
秋蕊又看看手上的短剑,只见寒光闪闪,好一把杀人利器。她隐约记得秦绍阳批过许多朱贴,那朱笔圈去人命,既有犯事的朝臣,也有边地的将军,是否有滥杀之事,秋蕊更是一无所知。三个月前文散生进宫见她,递了许多苦主的状子上来,桩桩件件都是鲜血淋淋,文散生劝她下书让秦绍阳回朝,不要在泰丰聚众谋反,以免犯下杀身大罪,为万世所不齿。秋蕊听文散生说得吓人,只怕会失了秦绍阳去,于是修书一封,托赵公公亲自送到泰丰,只求他回返,不要再生事端。
可惜秦绍阳不听她话,仍与司徒章在泰丰厮混,如此这般究竟为何?秋蕊胡思乱想,连大火将近都忘了,直到外面烧得一片火红,才回过神来。她觉着身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人,分明不是身边常用的,便问:“你是何人?所来为何?”
那人道:“见此地起火,特来看个究竟。”秋蕊总觉他来者不善,在袖内扣紧短剑,只待他上前便要刺出。那人看她又不说话,仿佛笑了一笑,言道:“这外头火势渐猛,姑娘莫非还要在此地等祝融上门不成?不如与我冲了出去,先保下性命如何?”
秋蕊道:“我堂堂一国之君,为何非要与你出去?”
那人道:“看来陛下颇为固执,某放肆了。”话音未落,他往前几步,不等秋蕊尖叫,伸手便点了穴道,一把扛在肩上,直接撞窗出去,转眼便跃出院墙,往冷宫而去。一路上尽捡小路串行,偶尔经过大路,也是一闪而过,秋蕊觉得忽而落下地道,忽而钻进假山,如此这般几回,终于来到处水边院落,看上去十分残破。
秋蕊被那人从肩上放到上胡床,又被解了穴道,只拿眼瞪他,并不说话。她现在才看清这男子身型瘦长,虽蒙了面,但隐约间有香气萦绕,闻起来倒有些熟悉。此时已然夕阳西下,那人不知从何处取了些饮水吃食放在桌上,便不再出现。秋蕊不知道这是哪里,她猜这边是冷宫所在,端的是万籁俱寂,人踪全无,虽比刚才烈火围绕好些,也算不得安适,她又想太后还困在寿光院,不知是死是活。她越想越是焦躁,不知不觉下了胡床,径自往门口走去,不想还未跨出门槛,就听人说:“陛下还是乖乖呆上一晚为好,否则给秦大人找出许多麻烦,某可要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