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与天齐》狐悦

29、带麟带角没皮没脸的谢绝往来

　　小孩子的快乐总是特别简单，哪怕是招摇山不久之前才被凤明一把火烧个精光，哪怕是苏小辰被烧秃的毛还没长出来，也挡不住他迎接封渊的热情。

　　所以说幽烛这老妖龙太知道怎么攻人软肋了。

　　为了表示对云台仙君的谢意，幽烛还特意强调说妖界有什么仙君看得上的宝贝尽管拿去不要客气。天知道云台仙君现在恨不得立刻当众和幽烛割袍断义才能以示清白，再说妖界除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妖兽以外，还能有什么宝贝？还嫌他这招摇山被糟蹋的不够吗？

　　“从今往后，咱们这招摇山要立个规矩，带麟带角没皮没脸的谢绝往来，虚怀，你去写个牌子立在山下。”

　　云台仙君一脸痛惜地看着自家徒儿欢天喜地地抱着帝君老人家的宝贝疙瘩，也不知这孩子是缺心眼还是怎么着，被人坑了还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如今在苏小辰怀里的武神尊着实是没有半点当年叱咤风云的英雄气概，但幼年的乘黄生来就有讨人喜欢的资本，也不怪老妖龙会春心大动，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此刻就在距离招摇山不远处的一片云海之上，幽烛悄然隐匿了身形目送着云台君一众人走远。就在不久前幽烛还下令让祸斗两兄弟暗中保护招摇山，以免帝昊因自己的缘故迁怒于云台仙君。
　　“帝君，您伤势未愈，此去不周山还请让属下随行吧。”

　　幽烛把封渊的事安排得妥妥当当，对自己倒不是很上心。旁人或许不知幽烛所面临的困境，但青龙是幽烛身边最亲近的属下，他的近况能瞒得住别人却瞒不过青龙，他如今才是最需要保护的那个人。

　　“帝昊随时可能出兵妖界，本座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坐镇舍吠城，替本座守住妖界。”

　　“属下……明白。”

　　青龙心中顾虑重重，但他自蛮荒之时便跟随在幽烛身边，最是清楚幽烛的脾性，一旦他做了决定的事便不会为旁人所动摇，只是他对那乘黄的用心着实有些太……

　　“本座知道你们私下对封渊有怨言，你们觉得本座在他身上花的心思太多了，是也不是？”

　　“属下不敢。”

　　青龙被幽烛一语点破心事，索性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直言道：“帝君为武神尊不惜耗损自己的龙元为他疗伤，更隐瞒他杀死尧光尊神的真相，属下以为……”

　　“本座感情用事？”

　　“帝君当以大局为重。”

　　青龙说罢豁地一下跪了下去，大有一副诤臣死谏的架势。幽烛见状不由觉得好笑，抬手拍了拍青龙的肩：“大可不必如此，本座又不是不分是非的暴君。只不过你们不懂封渊之于本座的意义，此事不必再提，本座自有打算。”

　　青龙本还想争辩，但看幽烛这不软不硬的态度，最后只好把话又给咽了回去。帝君屏退了幽烛，又在云上盯着招摇山的方向看了许久。虽说之前招摇山被凤明一把火烧了精光，但那南海的甘霖雨露有万物复生之奇效，如今那招摇山又是一片郁郁葱葱，隔着云端看去如一汪碧翠嵌在海中。
　　但愿归来时，君能无恙。

　　幽烛正思及此，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躁动冲击着自己的肺腑，他连忙凝神聚气，运转龙元，将那股灼息慢慢压下。只是他龙元本就受损，此刻强行运气也只会令五脏六腑倍感灼痛，幽烛将藏在袖中的手紧紧一攥，一滴热汗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似是有人贴着他的耳畔，阴恻恻地说道：原来战无不胜的龙神陛下也并非坚不可摧，桀桀桀桀桀……

　　那笑声阴鸷恐怖，连绵不绝，幽烛只感到心神一乱，周身龙气隐见血光。

　　将九婴元神封入自己体内本就冒着极大的凶险，一旦心志不坚为其蛊惑，便会重蹈尧光覆辙。所以幽烛才不惜带伤上路赶往不周山，没想到便是这片刻的松懈竟还是差点被他趁虚而入。

　　【龙神陛下是因为被人窥破了心事而恼羞成怒？早知如此我更应该附身在那乘黄身上，比起折磨陛下您，似乎折磨您心爱之人更能让您痛不欲生桀桀桀桀桀……说起来尧光尊神可真是可怜，他魂飞魄散的时候您对他可曾有过一丝愧疚？】

　　“等本尊亲手把你炼成飞灰之时，他若有灵自会感到安慰。”

　　【桀桀桀桀桀……以您如今的身体，还能承受得住烛龙之火的灼烧吗？您不是还想和那个乘黄长相厮守么？若是能让堂堂龙神之子给我陪葬，倒也算是不虚此生了。】

　　“你让本座给你陪葬？”

　　【龙神陛下可知当初尧光尊神为何明明发现我藏匿于八荒天合镜中却没有下杀手？】

　　九婴忽而话锋一转，听他再度提起尧光，幽烛的神情也不由冷了几分。

　　那日在金顶大殿之时，自己若不是专注于为封渊疗伤，刺入尧光胸口的那一枪本可以拦下。所以尧光之死虽非他亲手所为，却也有推卸不去的责任。他们之间曾是那样亲密无间，生死与共，那份情谊的分量在幽烛心中从未改变。

　　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两人走到今日这结局也只能叹一句天意难测。这其中究竟谁是谁非既已无法解释，帝昊若要恨他，便由他恨吧。

　　“你无需花言巧语蛊惑本座。”

　　【龙神陛下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据我所知，三皇封印已经快要镇不住魔神望帝了吧。而加固那封印之法，怕是要龙神陛下以命相换。】

　　“这也是尧光告诉你的？”

　　不等九婴开口，幽烛已反应过来。他藏匿于天合八荒镜中，自然能从镜中窥得旁人无从知晓的天机。

　　便是贵为龙神之子，亦有寿命终焉之时。幽烛的天命便是和父神一样，要为封印望帝而死。

　　【而我只是告诉尧光尊神，只要重启血魔大阵，合我二人之力未必不能与望帝相抗衡。如今天界视陛下如死敌，您的身后还有望帝这个隐忧，腹背受敌，内外交困，陛下何必执着于善恶正邪之分，与我一同逆天改命岂不快哉？】

　　幽烛冷笑一声，顷刻间周身金光大绽，那缕诡异的红气转眼泯灭在金光之中。幽烛尚不及稳住气息便感到肺腑之间一阵难忍的灼痛，他身形一晃，一口乌血喷涌而出。

　　“尧光啊尧光，你真是白活了这几万岁，连这邪魔的花言巧语也信，白白葬送了自己。”

　　幽烛按住灼痛不已的胸口，运气调息了片刻之后，胸臆间的不适才渐渐散去。但此时他已大感不支，衣襟后背满是热汗，体内的灼息久久不散，烧得他心烦意乱。

　　看来炼化九婴元神真的刻不容缓，若是纵容他继续留在自己体内，怕有一日自己心志稍有动摇便会被他蛊惑。

　　幽烛深知他已窥破自己的内心，因封渊之故他确实有过偷生之念。便是这一点私心杂念也极有可能被九婴所利用。他相信尧光留下九婴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帮自己渡过这场命定的死劫，只可惜最终他反而成了九婴的傀儡，迷失了自我。

　　想到这，幽烛不敢再回头去看招摇山的方向，他知道自己越是舍不下封渊，便越会给九婴迷惑自己的机会。

　　如此一想便又不由暗自庆幸，幸而是将九婴的元神封在了自己体内，倘若真的让他附身于封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那傻小子执念深，杀业重，心性未定，稍有偏差便会一念成魔。将他留在招摇山修养，也正是因为云台仙君乃是三界之中心思最为旷达澄净之人，在他身边修炼或许可以平一平封渊的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