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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封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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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封信: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情况好像又变差了。
说不难过是假的,我表面笑着安慰你,其实难过得快疯了。
我该怎么办呢逢安,前段时间还在写规划,我们要去哪里哪里,上天好像就是见不得我们高兴,我们刚调节好的情绪一下又落了。
我还有机会吗,上次的好转真的不是回光返照吗?我一直在问自己,睁着眼睛的时候在问,闭上眼睛的时候也在问。
结果刚出来的时候我还不信邪,怀疑是检测结果出了问题,非要再复查一次,复查完结果还是那样,我不信也得信了。
白天的时候我一直很忐忑,忐忑需要将结果告诉你,害你和我一起难过。
我有时候也在思考,人为什么要有感情呢,为什么要有伴侣呢?其实没有那些相爱的瞬间,一个人也可以很好地活下去,有了相爱的瞬间,动了真情,争吵会变得伤人,分手会让人难受,本来独属于一个人的情绪又会传递给另一个人……
那种情绪又上来了,我又开始后悔没有早点和你分开,导致连累你了。
这段时间你太累了,你和我妈妈偷偷在聊什么我都是知道的,有次我一个人去走廊散步也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我知道逢安其实私下一直有偷偷哭,害怕身边人悲观的情绪影响到我,所以在我面前都是特别乐观开朗的样子。
但是啊逢安,环境和情绪影响的精神气是改不掉的,你眼底的黑青告诉我你经常失眠,你静坐时的瞌睡告诉我你很累,你泛红的眼睛告诉我你的情绪并不是很好。
我不想欺骗你,我也不想影响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办了。
我妈文化程度不高,我用尽量温和的言辞跟她讲我的情况,都没有讲太多细节,她听着一下就红了眼眶,之后就坐在墙角那边一言不发了,用衣袖擦着眼泪。
这些话换做你听又会怎样呢?
逢安,我不敢想。
晚上吃完饭,你陪我去医院后边那块公园散步的时候,我其实试着鼓起勇气准备告诉你,结果看着你的笑容就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你叫我妈妈去住宾馆,自己躺在折叠床休息那会,我一直在偷看你,偷看了不知道多久,睡着的时候又做了不好的梦。
这个梦我之前应该没有说过,就是我恐惧的事情在我梦里变成了真实的,我真的皮肤发了黄,黄疸严重,腹水严重,肚子鼓得像是怀胎十月,头发也掉光了,整个人瘦骨嶙峋,看着离死就差临门一脚了。到这个程度其实什么治疗方法就都不管用了,就是有配型成功的肝脏可以移植也没有用了,最多只能做点临终关怀,安静等死。
我从梦里边惊醒,看到身边的你,背后全是冷汗。你好像也觉察到了我的异样,翻了个身,下意识竖起手腕要跟我牵手。
你的手还是那么暖和,我的手好像变得更凉了。
怎么办呢逢安,怎么办呢。”
沈逢安的手腕耷拉了下来。
窗外,天已经大亮了,用不着开着床头的台灯,她就能够看清信上的字迹了。
她阖上眼睛回忆了下,知道白觐这封信里记录的其实是她治疗效果变差,第二次检查报告出来的事。白觐努力瞒了她挺久,但她早早就从白母和白觐本人的行为和微妙的情绪转变里觉察出了异样。于是,她亲自去询问了医生,和医生交流了白觐的病情,这一切一下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那会,她躲在住院部安全通道的楼道里压着嗓子哭了很久,哭到心口闷痛快要喘不过气了都没能停下。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如果不是有人从楼道里经过,沈逢安可能要花更多的时间才能控制住情绪。
她回病房的路上胳膊一直在无知觉地抖动,抖到被白觐发现了。
白觐敏锐地觉察到了,她可能有了抑郁症状,跪坐在病床上,一只手牵着她,一只手圈着她才让她停止了抖动。
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们早就了解透彻彼此了,无需她的解释,白觐光是看着她的眼睛就能猜出事情的原委。
沈逢安回抱住白觐,视线下移时看到了白觐瘦得突出的手腕桡骨端——这段时间,白觐的饭量变得更小了。她的心又开始抽痛了。
沈逢安呼吸急促了些,又感受到了那种心口闷痛的感觉,她睁开了眼睛,看向洁白的墙面,视线落在斜面处,她和白觐笑容灿烂的合照上。
白觐落笔的时间越近,她所能感受到的情绪就更加浓重。那些本该淡忘掉的事情,还是能再一次把她拖进情绪的深渊。
手机屏幕上显示,这会是六月十一日,早晨六点零二分,星期六。
沈逢安坐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准备去老地方了。
她要买一束花,一点水果,在做这些事之前,她要先吃一些早餐。
她不能垮掉,这不是白觐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