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的惆怅》净飔居士

19、第 19 章

　　在产后的一段很长的时间里，白若云的生活中充斥着各种无法调和的矛盾、冲突、负面情绪，比如母婴分离——每天除了定时给孩子哺乳，其他的时间都是家政保姆在照顾着孩子。表面上，杨毅说是怕白若云身体虚弱，担心她亲自照顾孩子会劳累过度，但白若云敏锐地察觉到杨毅是在敷衍自己，为此，白若云无数次和杨毅说她只是想多看看孩子，因为当母爱的本能被强行剥夺时，所产生的痛苦感是白若云难以承受的，但杨毅却始终不为所动。再比如为了能让白若云的乳汁充足，杨母每天三次给她炖猪骨汤，在汤里不加任何调味料，甚至不加盐，上面漂浮着一层厚厚的猪油，那种极端油腻的口感让白若云闻到猪骨汤的味道都想吐，但是她又必须强迫自己喝下去！而且她吃的所有的菜都是非常非常淡，理由只有一个：她在哺乳期不能吃盐，否则就会影响泌乳……总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这种精神上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每天都在继续，以至于她怀疑自己有了产后抑郁症，严重的厌食症……

　　这样的生活延续了三年，在这三年的时间里，白若云已经从当初的满心满眼都是幸福的小女人蜕变成一个被幽禁在豪门深院的、憔悴不堪的、内心极度压抑的、甚至接近崩溃的、终日见不到自己亲生骨肉的年轻妈妈。此外她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三年没和丈夫有过一次肌肤之亲的妻子。从她的儿子杨禹凌出生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年，杨毅就一直和她分室而眠，一直睡在次卧，当然也就没有了夫妻之实。起初白若云并没有太在意，以为杨毅只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也很累，没有多余的精力，但是后来发现不是那么简单，因为杨毅对她的冷淡已经超出了常人能忍受的范围！特别是哺乳期过后，她不再需要每天给孩子喂奶，白若云在杨家就彻底被边缘化，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儿子杨禹凌每天的日常生活完全是由保姆照料，她没有任何机会，哪怕只是最简单的换尿布，她都不曾亲手给儿子换过一次！儿子开始咿呀学语的时候，学会的第一句话不是妈妈，而是爸爸！蹒跚学步的时候，摔倒了，扶起孩子的不是白若云，而是孩子的奶奶，或者是保姆……在孩子的世界里，她这个亲生母亲彻底沦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这一切，在白若云的精神世界里无疑是毁灭性的，对亲生儿子的想念，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揪扯着她脆弱的心，她现在已经不想去问杨毅为什么这样对待她，因为她自己彻彻底底明白了，自己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深夜十点半，白若云敲响了次卧的房门，轻轻问了一句：“你睡了吗？杨毅。”
　　“没睡。有事儿吗？进来说吧。”杨毅的声音很冷，冷得像一块冰。
　　白若云推开了房门，看到杨毅穿着睡衣半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墙上的壁灯发出柔和的光线。
　　“杨毅，我想和你好好谈谈。我觉得现在我们已经不是正常的夫妻，你和我分房睡已经三年了，三年里你从来没碰过我，我知道你已经不爱我了。而且我知道在这个家里我越来越多余。儿子根本就不需要我照顾，我每天都见不到他，你把他送到了豪华幼儿园，他现在应该已经不记得我这个妈妈了。我在你身边几乎是毫无存在的价值，与其这样继续下去，我觉得我们还是结束吧，我求你放了我行吗？”白若云的声音很平静，这种平静意味着她已经心如死灰。
　　“哦？你的意思是分居还是离婚？反正这两种也没多大区别，我都行，听你的吧。”杨毅的回答也是毫无波澜，似乎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完全是意料之中。
　　听到杨毅这样的答复，白若云竟然笑了：“呵呵，果然，你现在就连一点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了。那我就再问你最后三个问题吧，第一：你从追我到现在六年了，你有没有真正爱过我？哪怕只有一天？第二：你和我结婚，是不是单纯地为了让我给你生个儿子？第三：你拒绝和我同房三年，是不是因为别的女人？是付玲吗？你和她根本没断是吧？”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真相，我就一个一个的回答你，第一，我确实没有爱过，当时我穷思竭虑地接近你，给你制造各种浪漫的惊喜，就是让你相信我真的爱你。你记不记得那次你在地铁口被两个中学生撞倒，假肢掉了，其实，那不是意外，而是付玲故意安排的，就是要给我制造一个接近你的机会，因为她觉得你对我一直是冷若冰霜。第二，我是什么家境你也看到了，我是家中独子，我爸爸的各种产业，比如三家酒楼，两家洗浴中心，几处不动产，所有的加起来大概是5打头的8位数，虽然不是什么顶级豪门，但毕竟是需要传下去的，我如果没有后代怎么办？我爸爸给我的压力很大，所以我得想办法有个亲生骨肉你理解吗？第三，我确实和付玲没断过，我之所以当初没娶她，是因为她的身体不允许怀孕生子，她有严重的脑血管畸形，从妊娠到分娩这个过程里风险太高，她承受不起，一旦脑血管破裂就是一尸两命的结果，所以当时我不可能娶她。然后你可能还不知道，她舅舅是我们医院的王院长，如果我和她在一起，她答应我一年之内我就可以是科主任，甚至还会往上提。所以她的理想是嫁到我们杨家，而我的理想就是在职场可以平步青云，少走弯路，这样的做法在你看来简直是肮脏至极，卑鄙、龌蹉、无耻，也对你很不公平，但是没办法，这就是现实。而且我要明确地告诉你，我当时就是和付玲说好了，等你顺利生下孩子之后，我就跟你离婚，娶付玲。所以你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延续家族香火的工具，现在你的任务完成了。至于我为什么还要拖延三年，那只是想把你的耐心一点点地消磨掉，让你自己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你自己想离开，这样比我提出离婚，而你强烈反对，进而没完没了地吵吵闹闹要好得多。好了，这就是你想要的全部答案，现在满意了吗？如果满意就出去吧，我要睡了。”
　　知道真相的白若云内心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甚至没有悲伤的感觉，因为她早已经麻木了。她安安静静地退出了杨毅的卧室，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熄灯，睡觉。仿佛一切都和自己无关，或者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