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知秋》云渡浮舟

31、番外一

　　高一刚开学第三周，班主任决定“科学调座”，根据上一次小测验成绩，把全班重新排位。

　　沈秋因此坐到了许然旁边。

　　许然是典型的“老师头疼型男生”——人高马大，爱插话，成绩飘忽不定，衣角常常不塞好，作业本封面总被他涂得乌漆墨黑，看不出原本的字迹。

　　沈秋本以为自己会受不了。

　　她喜欢整齐，喜欢计划，喜欢课本上没有折角，喜欢水笔在纸上划过时的均匀力度。

　　但坐下来第一天，她就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

　　许然有点吵，但不针对她吵。

　　他偶尔跟后排打趣，有时候对老师的提问发出些稀奇古怪的回答，比如“氧化反应的核心是化学家的爱情故事”。整班哄笑，老师无奈，他自己笑得像没事人一样。

　　沈秋没理他，但她会偷偷听着，然后低头笑一下。

　　某天下午，语文课后有半小时自习，阳光斜照进教室，打在许然的侧脸上。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乱翻桌洞，而是认真地在一本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沈秋余光瞟了一眼，看到那张纸上写着两排字：

　　“未来的我——”

　　她眼神一顿，本能地移开，但那一排字像一颗糖，掉在她心里。

　　她下课去倒水时，特意绕了一点弯路，从许然的课桌后绕过去。

　　她看到他把那页纸撕下来，折得很整齐，塞进书包夹层。

　　她一整节晚自习心里都不安分，像有个小猫爪子一直在心口挠。

　　那天放学回家，她躺在床上翻书翻不进去。

　　她想起那行字，又想起许然这几天在自习时偶尔低头写字时的样子——不像在做题，更像是在写日记或者……信。

　　沈秋忽然有种奇怪的念头。

　　许然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她想起午休时他跟前排同学借过修正带时，声音比平时轻了些。

　　“谢谢你啊，小周。”

　　那个小周，是他们年级公认的“笑起来像春天”的女孩子。

　　沈秋那一晚失眠了。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在意许然的“喜欢谁”这种问题。

　　隔了几天，她发现许然又在写那个本子。

　　那次他趴得更低，手腕挡住了半张纸，但沈秋还是偷看到一行字：

　　“希望那时候你还记得今天的我。”

　　她心跳漏了一拍。

　　她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

　　周五早晨，老师布置了一篇随笔作文，主题叫《写给未来的自己》。

　　全班都发了一张信纸，用来写完后统一收上封存。

　　沈秋看着那张信纸，迟迟没动笔。

　　她忽然意识到，许然这几天在写的——可能就是这封信。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揣测太小心眼。

　　他不是在写给某个女生的情书，而是在认真完成老师布置的事，只是提前准备了而已。

　　她忽然有点羞愧，又有点……轻松。

　　那天下午，许然在收拾课本时，掉出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串日期，沈秋不小心瞥见——是接下来几次大考的时间。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人，其实在自己背后，偷偷花了不少努力。

　　有些准备，他不说，也没人知道。

　　她忽然想到一个词：“秘密的用功。”

　　那天放学，她走得比许然快。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

　　他正在和后排几个男生说笑，动作夸张，声音很大。

　　但他手上提着书包，书包侧边露出一角蓝色的本子。

　　她知道，那就是他写信的本子。

　　她忽然觉得，原来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喜欢别人，并不是一定要告诉别人。

　　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许然。

　　但她知道，从那天起，她开始在意一个人很多不说的话，和他不让别人看见的样子。

　　这大概就是“第一次的秘密”。

　　多年后，沈秋在大学的一堂创意写作课上，让学生们练习写“一个人物的隐秘一面”。

　　她的学生问：“老师，你觉得一个人最特别的地方，会藏在哪里？”

　　沈秋说：“有时候，一个人最特别的地方，会藏在你一开始以为他最不在意的角落。”

　　“比如？”

　　她笑了笑：“比如，一个看起来很吵的人，其实偷偷写了很多信，从来没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