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据家叔为己有 gb》一碗姜糖水

15、说魔

　　画幕中的一切依旧和记忆里一样，裴殊定睛看着，那里面甚至连天上卷的灰云，地上飘的石土都和曾经没什么分别。

　　她望着，头一次和全场的弟子思想共鸣，有些不明白季向云的意思。

　　于是选择扭头，继续看她师父。

　　裴无咎这次居然在看她。

　　还是不加掩饰直勾勾注视的样子。

　　裴殊默默低头，又偏头，确定自己以及旁边人都正正常常没干什么破事，才再直视回去：？

　　太阳快高过金殿一角。

　　银铃微荡，柔柔的细丝又从里面窜出来攀在她耳朵上，嗡嗡地响：早上扫了几阶台阶。

　　裴殊莫名，看看他，再看看正在说话的季向云，脸上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不是让我听着，怎么又打扰我。

　　然后裴无咎便不再看她了，但似乎也没那么专注去听掌门讲的东西。

　　画幕里场景变换，裴殊余光一直照顾着，注意力重新汇聚在那，能清楚发现，它是呈一条直线向上扩开的视野，正在慢慢往后飘——很快，荒不拉几的地方逐渐有了绿草，树木，紧接着，起了山，有了水。

　　“这是后山！”不知道是哪个弟子抢话。

　　季向云点头称是，画幕定格在这里：“对，这里便是离阳后山，结界升起的地方。而那之后，便是你们方才看到的东西。”

　　离阳有结界，不清楚，后山之外有什么，同样不清楚。

　　裴殊来到山门就听裴无咎的话，他让她好好在山上呆，她除了惹点小麻烦吸引师父的注意，别的一律不干，说后山禁地万不能去，那就不去。

　　其余门内弟子同样，他们从记事起就是被真人捡来的，被带离水深火热，都拼命修炼忙着给离阳争气，更是不可能干那些违禁的事。

　　因此这么多年，没一个调皮猴子去后山之后看看，愣是不知道离阳原来藏着这档子事。

　　他们活在这片陆上，所知仅有九城，上次的桐丘城，就是这九城其中的边界，有离阳汇来的结界维持把守。

　　守什么呢。

　　“魔。”季向云说。

　　魔是什么？听着不是啥好东西，台下忽然响起阵阵议论声。

　　裴殊却思绪准确地回忆起那夜林中行为奇怪的人。

　　她沉思，季向云继续说着，无意间给了她解答。

　　说在数百年前，仙界还不是这个样子，那时修者能够活跃的地方广阔，灵气充盈，飞升之人更是十之有二。

　　可不知哪一年开始，大地裂出一道口，口中，竟有怨念煞气而出，气息聚拢成人形，没有身体，没有感情，只知吞生灵为己。

　　称其为，魔子。

　　魔子出生便有抵得上金丹修士的能力，很快肆虐无度。

　　将国家击溃后，又突然冒出了与人无异，却能号令魔子的存在。

　　他们比前者更强，只认灵气，被称为，魔。

　　很快，他们占据了仙界大头，人和修者慌忙流窜，结果依旧是个死，直到有厉害的修者奋起反抗，才有了如今片刻的安稳。

　　可若不早些将此异族驱逐封印，怕是永无宁日。

　　“不过大家也不必过分忧心啦，桃幺长老早就将解法研究明了。”

　　季向云又一挥画幕，里面的场景被一个巴掌宽大的小牌取代。

　　牌子本身朴素，上刻画着凌乱的符文，一头像是被人使劲折断，露出个极其不平整的切口。

　　“这东西没名字，姑且就叫它乱符碎牌。”掌门嘻嘻哈哈地说，惹出底下三两笑声。

　　“此物是最初于那裂口寻到的，按照当地修者说法，这东西应是大神产物，用来封印魔物的家伙。只要将牌补齐，我们稍加法力，就能让他们哪来的回哪去。”

　　裴殊静静听着，只能说掌门闲暇之余还记得给这牌子起名，就已经很不错了。

　　问题是，这牌子长得奇怪，还小，要找的话还挺艰难。

　　她正想着，姜心兰从旁边给她塞来几个瓜子。

　　裴殊往去瞄了眼，姜心兰已经转过去和边上的姐妹探讨，她刚好安静嗑瓜子，继续听季向云说话。

　　“桃幺长老不负众望啊，已经知道牌子所在，现在当务之急，是大家要竭尽所能提高修为，锻炼自己，以备不时之需——”

　　其实听季向云所说那牌子最开始是用来镇压魔就知道，它应当是个瑞器，此物掉到哪里，就该是为了压制邪气。

　　再加上之前离阳哪有祸端往哪跑，很明显就是为了找这牌子。

　　现在看来，不知是否是积攒的好事多了天道有眼，真让桃幺长老算出来了其余那物件的地方，还是掌门为了大家安心胡说的。

　　总之，那厢又一挥手，扬声道：“为了激励各位，不日会将离阳秘境打开，供弟子们历练，秘境所获法宝归于自己。本掌门也会根据表现，择优出三位，和裴师叔一起去后山之外看看。”

　　嗯？

　　裴师叔？怎么还有她师父的事？

　　而且后山之外，那不就是刚才说的有魔存在的地方？

　　裴殊小小的惊讶之后，便感受到场内一众弟子跃跃欲试的兴奋模样。

　　大家在山内修炼，就是要惩恶扬善施展威风，头一次遇见这种刺激的事，定然新鲜！

　　可是……和她师父到底有什么关系？

　　裴殊嘎吱嘎吱咬着瓜子皮，此时已经看不清台上背光的几个人。

　　但是裴无咎看她却清晰得很。

　　本来还担心自家徒儿看到曾经生长的地方会有些难受，不过这会见，倒像是他想多了。

　　人家没什么感觉，甚至有闲心嗑瓜子。

　　还在他眼皮子底下。

　　裴无咎掖了掖耳边的抹额带子，指尖灵力一动，藏在裴殊唇角的触感便跳动了下。

　　柱子后大大咧咧动作的少女一下子瓜子离了手，抖了身子抹抹唇瓣，愣神看过来。

　　“没礼貌。”那灵力蹭到耳边说。

　　裴殊正嚼着瓜子仁，听见后方知怎么回事，余光瞅了眼柱子边上旁若无人嗑瓜子的一群人，轻道：“我就两个，已经吃完了。”

　　耳朵痒痒：刚才掌门说得什么？

　　她哼笑：“除魔卫道。我辈之宿命。”

　　阴影里的少女往出走一步，悄悄在下面给他展示了下手里的瓜子皮，施法烧掉后，乖巧往来摊了摊手。

　　看，一干二净。

　　裴无咎扬眉，忍不住笑，大庭广众又不好太明显，笑时便仰起头，像是被太阳刺了眼，清清嗓子恢复神情，和身边的姜顺说了半句话。

　　裴殊为了看他，可是用了灵力，那人的一举一动，毫不遗漏全都入了她的眼。

　　见那样子，也垂头憋着笑，重新躲进阴影里。

　　台阶上，季向云该讲得也讲完了，最后补充：“昨日去桐丘任务的弟子来一下我这里。”

　　又说了些什么弟子们便问过掌门师父，被赶去继续去修习了。

　　姜心兰从旁边推着她走下台：“走吧，我和你一起，顺便和娘亲一块回去。”

　　裴殊和她肩并肩：“还有瓜子吗。”

　　“有啊，还想吃？”姜心兰笑，从百宝袋里掏出来一把，送到她手里。

　　裴殊捧在手里，道了句谢，说：“给我师父。”

　　姜心兰怔然，失笑道：“借花献佛还讲出来，你师父有你也是福气。”

　　谁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但裴殊是按照好的意思来听的，瓜子抓好，迎着裴无咎的面登上台阶，把手展开对着他。

　　“给，姜师姐那要的。”说时声音还有点小，像是顾忌着自己师父面子。

　　但这高台上哪个长老不是修为高深，耳朵不竖都能听见某人徒弟在下面晒太阳还不忘给带吃的。

　　姜秋分后上来，虽没听清具体说了什么，但是见长老都往裴殊那瞄，自然也跟着看，一眼就瞅见那人手里的瓜子，顿时大无语。

　　而第二眼，则不小心望向裴殊的脸，被那双明亮的眼睛吸引。

　　……真不是她多想，裴殊这小子在裴师叔面前就是很不一样！那人何时对同门有这神态。

　　姜秋分哼哼跑到姜心兰面前撒娇，也去要了一捧瓜子，跟着众长老一起酸溜溜地进去。

　　裴无咎能感受到周边揶揄的眼神，只当那些人没有徒弟送来的心意，大大方方将裴殊手里的东西拿来，又抽出手在她额上弹了下，放进兜里转身进去。

　　裴殊得了这一脑瓜崩还乐呵呵的，摸摸头跟上去，笑说：“师父，你中午还回山么。”

　　“再看。”

　　又是再看。

　　裴殊落下来两步，“哦”了声。

　　这情绪低落得只要裴无咎不聋，一定能听出来。

　　两侧长老们落座，三个昨日去了桐丘城的弟子站在中间，裴殊干脆站得最歪，歪到边边。

　　裴无咎都快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忽有所感，回过头，果不其然看见个不言不语的小人儿。

　　他念着兜里那点吃食，难得退回去扳着裴殊的肩膀将人往前拉了半步。

　　裴殊表情瞬间开朗，星星眼都要冒出去，左肩头就被猛地拍了一下。

　　她身子一歪可怜吸气，裴无咎铁面无情，抬手将她搭来脸边的发尾扫回去，道：“站好。”

　　“嗷。”

　　到底是严肃商讨正事的地方，裴殊这点事还是懂的，乖乖垂手立正，看着两边长老坐下，季向云也回来，围着他们仨转看了一番。

　　另外两人粗略看过，到了裴殊这里，则是眼睛眯着盯了又盯，将在场的人都看得纳闷时，才问：“给我施法看看。”

　　裴殊下意识看了眼前方的裴无咎。

　　收到那人点头，她便听话，指尖点了下铃铛，引出灵力。

　　灵力依旧属于裴无咎，干净纯澈，不掺半点杂质。

　　周围的人都看着她，季向云退开，示意裴殊放下，背身走去一边喝水润喉，慢慢说着：“人也会变成魔，在后山之外有不少曾经的修士发现魔修的路好走，便走了，但修不好的，心性受扰，就和魔族一样来吞别的修士灵力转化，你们要小心。”

　　“万不可被那些人干扰，失去理智。”

　　季向云说话的时候，喝水的动作就停住了，一眼看向裴殊这里。

　　后者定了下，记忆短暂飞去密林里，又飞快跑回来，看过去：“没有。”

　　“没有就好。”季向云温和笑笑，从旁边扎了块水果送进嘴里。

　　裴殊觉得她没有将自己的话当真，事实上那时候的她确实是有霎时的恍惚，若是掌门那么想……想就想吧。

　　“我给同儿的铃有吸纳灵气之能，碰见了魔气相冲不留神将那气息引进体内也是正常。”

　　忽然，安静的殿中响起一人平稳干脆的声音。

　　裴殊抬头，座前那人正起身，应该是打算走了。

　　季向云嚼着果子含糊不清道：“行，你家同儿也算是大功一件，改日来掌门这里泡个温泉啊。”

　　前半句是瞪裴无咎，后半句则是对着她笑。

　　裴殊被她提了下，不知道如何回答，视线追着向来走的裴无咎，见那人点头，她才俯身行礼：“谢掌门。”

　　说完，肩膀就被人带着劲往后揽了下。

　　她知道是谁，身体就跟着力道往回转，还不忘师父每日嘱咐的给其余长老告辞，双手尚且抱着拳，人已经被裴无咎揽带出了殿。

　　外面日头可大，裴殊两步追他出去，一抬眼，又老实缩在他臂间藏着。

　　然她这心思一显露，肩头上的手就移开了，前人背着手大步迈下阶去，头不回声却至：“回去给你熬药。”

　　又要喝药……

　　裴殊伸长脖子“嗷”一嗓子，甩着手跳下台阶追过去，刚跟了几步，突然发现走得这条路眼熟，不就是回山的么。

　　她脸上带起笑容，问他：“师父，你不出去了？”

　　裴无咎垂眼，看见石板路上高矮的相贴的两道影子，小点的那个逐渐升高，小跑着蹭过来，好像头顶上都要长出耳朵。

　　他蓦地停下步子，后面紧跟的人一时不查，自然就撞在他手臂上，发出一声响，再赶紧退开。

　　裴无咎不知道满足了什么心思，这才继续往前走，说：“对啊，回去练剑，扫地，该干的活没干完，为师也走不了。”

　　裴殊睫毛忽闪两下，在后面瘪瘪嘴，企图去踩裴无咎鞋跟后面溢出的影子，道：“师父是想趁秘境比赛前让我抱抱三誉真人的佛脚，我都知道。”

　　“说什么，再说一遍。”

　　暖风里渡过来一道笑声。

　　裴殊没抬眸，还在追着那鞋跟踩：“我觉得我剑术挺好的……”

　　她在这里瞎嘟囔，裴无咎完全没当回事，看这小徒儿每次有事就丢剑的反应，就知道剑术不咋样，他作为师父死活纠正不过来，那就只能勤勉为先了。

　　“行，那就先检查你地扫得如何。”他脚下加快。

　　裴殊自然跟上，快了两步后猛然想到，早上自己和姜心兰急匆匆吃完糕点后就来这里了，台子上那一坨落叶都还没拢呢！

　　这下谁还管什么影子不影子，她赶紧拉住裴无咎的手，“师父，你等我三个数，让我先走！”

　　说罢，也不管裴无咎同不同意，一阵旋风冲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