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自由》萤星渡野

17、第17章

　　姜逢和陈意通了一整晚的语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都是些没营养的废话，直到两人先后睡着，电话也没挂。

　　早上八点，手机传出些声响，姜逢立即睁开眼，翻身去看屏幕。

　　“是不是吵到你了？”陈意问。
　　姜逢假装打哈欠，“没事，我觉浅。”
　　“要不挂了，你再好好睡会儿。”他的声线深沉低哑，有种朦胧的性感。

　　姜逢登时难受起来，没说挂也没说不挂。

　　“那不挂。”陈意说，“太吵的话，我静音。”
　　姜逢不自觉上扬嘴角，抿着嘴“嗯”了声。

　　她躺在床上，安下心听他那边的动静。

　　哗的一声，他点燃了烟，可能是利群，他一直吸这个牌子。
　　咕咚咕咚，他喝了一口瓶装水，应该是娃哈哈，昨天在他的卧室见过。
　　哗啦啦啦，他站在那间贴着白瓷砖的浴室里洗澡。

　　花洒喷出的水从他的头顶浇下，流过全身，香皂在小麦色的皮肤上起出洁白的泡沫……

　　姜逢听得耳热，把手机拿远了些。

　　过了会儿，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声音，很快又戛然而止，他应该是下楼去了。

　　“中午想吃什么？”陈意问，呼吸声清晰可闻。
　　姜逢想了想，说：“生炒鸡。”
　　“这个太辣了，要不要吃点别的？”
　　“就这个，好久没吃了。”她说，“你再随便做个不辣的菜就好了。”
　　“行。”

　　砰的一声，他上了那辆黑色皮卡，拧下钥匙打着车。
　　姜逢问：“你的腿能开车吗？”
　　“太关心我的话，有可能开不了。”
　　嗡的一下，姜逢懵了，翻身起来看眼屏幕上的名字，“你是陈意本人吧？”
　　“嗯。”
　　“那你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

　　静默几秒，姜逢轻笑，“还真是你。”
　　“其实我想说……我会一直想你。”
　　姜逢噌地坐起来，心脏快要撞出胸腔，揪着床单说：“你好好开车吧。”
　　说完，她手忙脚乱挂掉语音，拔掉充电线，怔怔地举着手机看聊天界面，怀疑他刚刚打着的不是车，而是身上的某个开关。

　　那些话换个人说，她必定对其深恶痛绝，但从陈意的嘴里听到，像喝了口加糖的苦瓜汁。

　　姜逢没办法再躺下睡觉，穿鞋下床，紧紧握着手机，摇摇晃晃去隔壁洗漱。洗完出来，手机震了下，震得她心头一热。

　　「姐，起来没？」
　　是孟扬发来的微信。

　　她刚烧热的心头，被一盆冷水浇得拔凉。

　　姜逢回他语音：“你还说自己有人性，这才几点就来催了。”
　　孟扬也回了语音：“误会了误会了，我不是来催你写稿的，我是想跟你聊下小说结局的事儿。”
　　“哦，那你说。”
　　“那个……主编还是觉得阳光一点比较好，太黑暗了恐怕会有不好的声音出来。”

　　姜逢不意外，毕竟杂志的受众还有学生群体，主编有所顾忌在情理中。

　　她想了下，回：“那我再想想吧。”
　　“好的。”

　　姜逢望着四四方方的天，乌云密布，禁不住叹口气。约莫着逢晓慧还没起床，陈意正在忙，于是去屋里取出笔记本，搬个小椅子坐到屋檐下，开始写新的章节。

　　几天前交上去的那章写道，A国相关部门领导不愿意向D国伸出援手，用一些落后的武器装备打发了D国代表。女主在会议上公然指出，该领导的决定是短视行为，因此受到停职处罚。

　　姜逢对照大纲接着往下写，D国的空外战士偷偷联系女主，希望她能改变领导主意……

　　这章情节平缓，出场人物也不多，姜逢写到十一点，稿子已见雏形。她伸懒腰的时候，逢晓慧打来语音。
　　姜逢笑着接起来，“喂，你醒啦？”
　　“我早就起来了。”逢晓慧语气傲娇。
　　姜逢合上电脑，笑意更深，“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逢大医生懒觉都不睡了？”
　　“好不容易能跟你聚一块儿，我哪能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
　　“怎么着？听你的口气，有安排呗？”

　　逢晓慧哼哼笑了两声，“你猜？”
　　姜逢啧了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的安排就是跟着你，看你和那个闷葫芦谈恋爱。”
　　姜逢唰地一下，脸热起来，语速极快：“你不是早就厌倦情情爱爱了么，干嘛还要看我谈恋爱？想看看电视去。”
　　“那些没意思，我就要看你谈。”逢晓慧语调一转，正色说：“说实话姜逢，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从现在开始，我要睁大眼睛，好好地看着你，看你像个人一样，开开心心甜甜蜜蜜地谈恋爱。”

　　不知道为什么，姜逢听完泪湿眼底，哭笑不得地说：“看吧看吧，以后我改叫你逢大灯！”
　　逢晓慧说：“行，叫什么都行，一会儿你的爱心外卖来了，可得叫上姐姐我。”
　　姜逢吸吸鼻子说：“今天没外卖。”
　　“啊？为什么？”
　　“今天去他店里吃。”
　　“那更好了！”逢晓慧惊喜道，“我这就来找你。”

　　挂完电话，姜逢收了电脑，换身素净的衣服，拎上保温桶，给陈意发去微信，高高兴兴地打开了大门。

　　开门的一瞬间，丝丝微风掠过她的脸颊，带来村子里独有的气息，安宁，清心。

　　一切会好起来的吧。姜逢抱着保温桶对自己说。

　　……

　　十一点半，姜逢和逢晓慧散步来到北山饭店门口。

　　两人掀开门帘走进来，没见陈意，正中间有几个建筑工人在吃凉菜喝啤酒，最后面那桌坐着两个阿姨，专心地刷着短视频。

　　姜逢找了个靠墙的卡座，放下保温桶，和逢晓慧面对面坐下。

　　“他应该正在做，咱们等等吧。”姜逢说。
　　逢晓慧白她一眼，“你不说我也知道人家在后厨，搞得自己跟老板娘似的。”
　　姜逢打下她的手，“别瞎说。”
　　逢晓慧看眼冰柜，打趣她：“老板娘，我想喝可乐。”
　　“你没长腿还是没长手呀？”话音没落，姜逢起身走向冰柜，取瓶可乐回来。

　　姜逢一边递给她可乐，一边看那些工人，“咱们镇上是有什么新项目吗？”
　　“青荷村后边的山上正在盖酒店。”逢晓慧停顿下，压了压嗓音，“是顾泽州他爸弄的。”
　　姜逢“哦”了一声。

　　逢晓慧忽然想到什么，瞠着眼睛说：“顾泽州要是知道你跟陈意——”
　　“千万不能让他知道。”姜逢抓住她的手晃了晃，“不然又没清净日子过了。”
　　逢晓慧讷讷点头，“明白明白。”
　　姜逢瞟眼后厨的方向，陈意端着一盘菜出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伙计，手里端着两盘小山一样的炒面。

　　陈意径直朝她走来，伙计把炒面端上工人那桌。

　　“哈喽。”逢晓慧主动跟他打招呼。
　　陈意冲她颔了下首，微笑说：“你好。”
　　姜逢问他：“你还记得她吗？”
　　陈意说：“记得，她——”
　　逢晓慧赶紧打断他：“快别提了，都哪年的老黄历了。”
　　姜逢咯咯直笑，笑得身子都在抖。

　　陈意去另一张桌上提来只铜壶，在她们各自面前放好纸杯，笑着往杯子里倒枣茶。

　　逢晓慧逗他：“陈老板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呀，笑容都变多了。”
　　陈意没接话，只对她笑笑。
　　姜逢在桌下踢了踢逢晓慧的脚，嘴角挂着浅浅笑意。
　　逢晓慧故意往桌下看，“你老踢我干嘛，腿长没处放啊？”
　　陈意突然接茬：“她腿是挺长。”
　　姜逢停止呼吸，缓缓抬起眼帘看他，那张硬帅的脸非常一本正经，正经到直冒傻气。

　　所以他早上说那些话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姜逢想着想着，心跳加速。

　　逢晓慧像见鬼一样看看他又看看姜逢，两只眼睛快瞪出来，“天呐，姜逢，你对他做了什么？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闷葫芦吗？”
　　姜逢低下头，抬起手挡住脸，“你小点声，人家都听见了。”

　　啪嗒一声，有人掀开门帘进店。没过几秒，姜逢头顶传来熟悉的声线。

　　“诶？姐，你在这儿吃着呢？”孟扬又惊又喜。
　　姜逢抬头看向他，眼睛有些不聚焦，“嗯……你也来吃饭？”
　　“对。”孟扬小眼来回一瞟，“要不咱们拼个桌？”
　　陈意扭脸盯着他，“那边空位很多，扫桌角的码就能点餐。”
　　孟扬猛地感受到一股杀气，正要抬脚离开，看见逢晓慧往里挪了挪，热情地对他说：“来，坐这儿。”
　　孟扬立在那里，没敢动。
　　逢晓慧又说：“坐吧小帅哥，你姜逢姐姐请客。”
　　孟扬绕开陈意，推下眼镜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姜逢扭过去想剜逢晓慧一眼，结果自己被她抛了个媚眼，一刹间，脑袋里嗡嗡作响。

　　“陈老板，今天还有什么菜呀？”逢晓慧笑容明朗地看着陈意。
　　陈意的笑容变得勉勉强强，回答：“蛋黄南瓜和豆腐羹。”
　　逢晓慧朝他作揖，“辛苦辛苦。”
　　孟扬也看向陈意，目光躲躲闪闪，“谢……谢谢老板。”
　　“没事儿，你们动筷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言毕，陈意拎上保温桶回后厨。

　　姜逢看着他掀开帘子钻进厨房，慢慢收回视线，微不可闻地舒口气。

　　逢晓慧戳开餐具膜，话里有话地说：“这有辣，有甜，还有咸，搭配得可真不错。”
　　姜逢拆着筷子包装，问她：“你是说菜呢，还是说咱们仨呀？”

　　孟扬跟逢晓慧同时扭头看向对方，视线一交汇，孟扬愣了几秒。
　　逢晓慧会心一笑，大大方方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姜逢的朋友，逢晓慧。”
　　孟扬忙不迭丢下餐具膜，轻轻握住她的手，“您好您好，我听说过您的名字，姜逢姐填的紧急联系人就是您。”
　　“我知道，我让她填的。”逢晓慧耸耸肩，“怎么称呼你？”
　　“我是姜逢姐的同事，叫孟扬。”
　　“你是她的编辑吧？”
　　“啊，对。”孟扬涨红了脸，“姐一般都让我跟人说我是她同事。”
　　“嗯，她不太想让别人知道她在写东西。”
　　“对，对……”

　　姜逢的眼睛一会儿从左转到右，一会儿从右转到左，心想，完了，世界上很快又要多一个伤心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