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受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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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走到桌前，眼神扫了一圈，随即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在后台炸开。
“都别走。”
原本嘈杂的后台瞬间像被按了静音键，所有人下意识收了声，齐齐望向他。
田野伸手，从桌子上拎起那块批帛一抖，布料在他手里垂落下来。
“谁的？”
现场还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声地凑在别人耳边问：“什么情况，怎么发这么大火？”
“不知道啊，不过看着有人要倒大霉了。”
“什么什么什么？我错过了什么？快说快说。”
“有人把批帛掉舞台上了，下一幕正好是田野独舞，那太明显了，田野这种，不犯事都能给你找出三百个毛病，更别提这种低级的错误了，这人绝对完了。”
没人站出来认领，他把那块布提在手里，在手边又晃了晃：“总不能是我掉的吧？”
后排于文倩脸色惨白，低着头支支吾吾地举起手：“我……我掉的。”
田野瞥了她一眼，没有犹豫，当着所有人的面立刻开骂：“你知道在舞台上掉道具会怎么样吗？你以为在教室里排练，掉一块布捡起来就行？这是台上，几百人在看，这叫舞台事故！你这叫什么？这叫业余！这叫丢人！你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你对得起台下的观众吗？”
他抬高了音调，话像连珠炮一样往外蹦。
“台下观众花钱买票，不是来看你掉链子的！今天要不是我兜住了，这一场直接砸在你手里，你知道有多丢脸吗？！”
于文倩已经眼圈发红，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哭什么哭？”田野冷冷看她一眼，“哭有什么用？记住了没有？以后能不能不犯这种低级错误？”
她抽泣着，整个人抖得厉害，手忙脚乱地点头，声音哽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要是动作熟练，批帛能飞出去？今天是我，没被影响，换个人能有这么幸运？舞台上有异物这件事有多危险你知道吗？一个舞蹈演员的职业生涯能断送在这上头，你赔得起吗？”
“下次如果你还犯，直接给我滚蛋。”
他一口气骂完，胸口那团火才压下一些，可膝盖的疼痛却更清晰了。尤其是后面硬撑着跳完，他能感觉到有液体正顺着小腿往下渗。
“收好了，别再有第二次。”田野伸出食指在于文倩眼前点了一下，语气冰冷。随即把那块批帛塞回她手里，转身大步离开。
田野快步钻进厕所，反手锁上隔间的门。果然，膝盖的伤口因为谢幕时那两个大动作彻底崩开，血顺着小腿内侧淌了下来。他赶紧抽出一卷卫生纸死死按住，等血迹终于止住，这才拖着腿回到更衣室。
徐静禾急匆匆赶来，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样？”
田野摆摆手：“没事没事，回家自己处理一下就行。”
“我在药箱里翻了半天，就找到这两个小号的，你先将就着用。”徐静禾递过来两片创可贴。
“谢了。”
他卷起裤腿，露出膝盖，大片擦伤血肉模糊。徐静禾倒吸一口气，脸色都变了。创可贴贴上去只勉强遮住一角，每走一步，扯得膝盖火辣辣地疼，像针尖直戳进肉里。
“你这人真的是，嘴怎么这么硬呢？”徐静禾摇摇头，叹了口气，“你怎么回家？我送你吧？”
“不用，我跟……”田野刚想说和严一青一起坐地铁回去，话头一顿，他这才突然想起来，前台那边，还有人等他去接呢。
“你别管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己有数。你自己快点回去吧。”他摆摆手让徐静禾赶紧走，然后撑着腿站起身，径直穿过后台长长的走廊，一路走到侧门。
门还锁着，他伸手推开。
剧场里灯还亮着，却空荡荡的。观众早已散尽，前排座椅间只有两个清洁阿姨弯腰扫地，拖把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他站在门边往前排角落扫了一圈，却一个人都没看着。他正疑惑人去哪了，就听见舞台那头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和脚步声。
他一抬头，视线穿过舞台，那三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台上去了。
严一青站在台边，脚尖一点，微微仰起下巴。
他跳了一段范蠡的动作，那一刻周围很静，但仿佛无声的音乐进入了他的身体，连同着另一个人的灵魂。
田野没出声，只是眯了下眼。从这个角度，他看不太清严一青的表情。也不知道这家伙脑子里装的什么，只看了一遍，却连呼吸感都拿捏准了。
他突然回忆起第一天见严一青时，那小子说，他不是来跳群舞的。
现在看，这么说也没错，这样的人，跳群舞属实是太屈才。
他抱着手看着，脑子里忽然浮起徐静禾白天说过的话：“你不觉得，你们俩有点像吗？”
好像……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台上的三个人还没发现他，林新边跳边忍不住笑场，吵吵闹闹一片。
田野手臂搭在观众席栏杆上，又看了会，终于忍不住开口喊：“喂！”
三个人立刻停下，齐齐循着声音望过来。
“这是舞台，不是玩的地方，快点滚下来。”
他声音不大，可剧场里空旷，回音一圈圈荡开去，听得格外清楚。
严一青最先反应过来，麻溜地就从台上滚了下来。林新和许昊泽赶紧也跟着跳下来，三人一排站好，低着头，乖得不得了。
田野眼角余光撇了严一青一眼，随即啧了一声，把视线移开：“少在这丢人，快点回去了。”
回到后台时，大家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流程都演练过无数遍了，舞台一结束，前后不过二十来分钟，所有人就各自清点完毕，陆续散去。
剧院外头天已经黑透，雾气沉沉压下来，路灯在雾里晕出一圈圈光晕，像罩着一层毛玻璃。
剧院一下子清净了。田野低头看了眼表，已经快十点半了。他抬下巴冲严一青示意：“走吧，得快点，末班车差不多没了。”
冬夜风大，两人一前一后往地铁口走。楼梯一段接着一段，田野下台阶时，膝盖处的皮肤被拉得生疼，疼得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看着若无其事，脚步却比平时慢了很多。
身后严一青也没催，就在他身后半步跟着。
田野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口问：“今天看我们正式演出，感觉怎么样？”
“很震撼。”
“我们好歹算是沪市第一的舞团，震撼那是应该的，还有呢？”
严一青顿了顿，认真思考了一会，抬眼看着他：“还有，你跳得真好。”
田野眉梢一挑，斜斜看他一眼：“哟，你这狗嘴里还能吐象牙啊？”
严一青：“……”
田野嘴角还是忍不住翘了一下，他被夸得有点高兴，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
不过难掩得意的田野还是漏了气，他说：“你努努力，说不定哪天能跳得比我还好。”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田野话特别多，他一路上侃侃而谈，从西施的创作主旨讲到他对范蠡这个人物的理解，讲了一路，严一青没有插话，就在一旁认真听着。
回到家后，田野把钥匙随手一扔，抬头说道：“我去洗澡了。”
他反手关上房间门，脱下外套和裤子，刚准备去开水，就听到房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他打开卧室门一看，严一青正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个洗发水瓶子。
“田老师，这个我可以——”
话还没说完，严一青的视线自上而下落在田野的膝盖上，动作一顿，脸色也随之变了。
“你受伤了？”
田野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因为刚换下外裤，他正光着两条腿，膝盖上的两个创可贴已经掉了一个，周围大片擦伤和青紫的痕迹清清楚楚，边缘还结着未干透的血痕。
他这才反应过来，随即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
“客卫的东西你随便用啊，我没什么事，你赶紧去洗澡吧。”他说着抬手就要把门合上。
严一青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门板，不让他关上：“你这样不能洗澡，你家有医药箱吗？”
“哎，都跟你说了没事。”田野不耐烦道。
“你等我一下。”
田野正要回嘴，就见他转身大步走向客房。门缝里，田野看见那小子蹲在自己的行李箱前，埋头翻找了好一会，然后他抱着一堆瓶瓶罐罐跑出来，哗啦一声全放到茶几上。
还没等田野说什么，严一青直接伸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硬生生把人拽到沙发上坐下。
“不是，你怎么随身带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啊？”田野一脸震惊地看着桌上的这一堆零碎，有棉签，创可贴，碘伏，甚至还有一小瓶酒精。
严一青低头拆了棉签包装，抽出一根，蘸了点碘伏，说：“可能会有点疼。”
田野靠在沙发上，听到这话立刻把腿一收：“你放那吧，我自己来，我又不是没长手。”
他和严一青认识才不过两天，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不是可以帮忙处理伤口的关系。
他接过棉签，在膝盖上呼噜了一圈，又撕了个大号创可贴贴上去，“行了。”
“你不是要洗澡吗？拿个不防水的创可贴有什么用。”严一青皱眉，把一个小瓶子递过来，“用这个，液体创可贴。”
“还有这种东西？”田野举着瓶子对光看了看，满脸疑惑。拧开瓶盖，直接倒了点在伤口上，立刻疼得他龇牙咧嘴。
严一青忍无可忍，伸手把小瓶子夺了过来：“你怎么没有生活常识啊？”
说着，他跪在地毯上往前挪了两步，凑到田野跟前。他动作很轻，用瓶盖上的刷头蘸着液体，一点点在伤口上涂过去，他手指微凉，触在发热的皮肤上。
田野上身不由自主地往后仰，手指死死扣着沙发边缘。
他从来不是个在生活上讲究的人，平时所有心思都砸在了跳舞上，其他事情一概得过且过。要是换做平常，他大概就是直接冲个澡，随手贴两个创可贴，管它好得快还是慢，不影响生活就行。
所以此时此刻，田野的第一个想法是真麻烦，第二个念头是，这家伙年纪不大，怎么管得跟个老妈子似的。
棉签碰到伤口时，一阵阵的刺痛，田野忽然就有些恍惚。
上次有人给他处理伤口，那还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了。他的爸妈在他高中后就离了婚，本来说好各自组成新家庭，以后田野就有两个家了。可再后来，再后来就一个家也没有了，也就没人再数落他生活粗糙，更没人会伸手帮他收拾这些小伤小痛。久而久之，他自己也就不当一回事了。
这么一想，他又莫名生出几分伤感。
“没有这么大的防水创可贴，所以洗澡的时候用这个液体的，白天如果吸收了，就换这个大号的。过两天没这么严重了，就换这个透气的。”
严一青半跪在地上，絮絮叨叨地说着。
灯光暖黄，空气安静下来，田野靠在沙发上，像只终于被顺了毛的小猫，鼻子里轻轻出了口气。
但田野不愧是田野，话到嘴边，仍旧是十分的不客气：“你唐僧吗？昨天怎么不见你话这么多？你不处理它明天也就好了，真用不着你瞎操心。赶紧洗洗睡吧，少管闲事。”
说着他起身回了卧室，啪嗒一声把门关上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