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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纠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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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片场,晨雾还没散尽,沈砚刚把戏服外套搭在臂弯,就见导演快步迎上来。
导演鬓角沾着点露水,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同情,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吧,小砚?圈子里的事我们都懂,谁还没被黑过?我们都信你是什么样的人,也等着看你哪天把那些破事都洗干净。”
“对呀沈砚哥哥!”杨阳像只小炮弹似的冲过来,肉乎乎的小手攥住他的袖口,圆眼睛亮得像星星,“我妈妈说,长得好看又温柔的人,肯定不是坏人!”
沈砚的指尖顿了顿,臂弯里戏服的布料带着清晨的凉意,却没抵过这两句暖意。他弯起嘴角,眼尾的桃花纹浅浅露出来,少了平时的冷硬,多了点真切的软:“谢谢导演,也谢谢小羊。”
他转向在场的工作人员,微微欠了欠身,“这次因为我的事,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真对不住。下午让小安给大家点咖啡,算我赔罪。”
人群里没人说客套话,只是不少人偷偷投来同情的目光——沈砚进组这些天,从不摆架子,对场务客气,连给道具组搭把手都麻利,谁都看得出来他不是网上传的“耍大牌、霸凌”的样子。
有人小声嘀咕:“当年肯定是得罪人了,不然哪能被黑得那么惨。”
导演赶紧打圆场,拍了下手故意拔高声音:“既然咱们沈大帅哥都这么说了,那咖啡必须点最贵的!今天好好坑他一笔!”
这话逗得众人笑起来,气氛松快了不少。
沈砚站在晨光里,看着眼前的热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太久没被这样直白的善意包围,竟有点不习惯。
不远处的陆星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指尖攥着剧本边缘,指节泛白。
他既庆幸沈砚能被善待,又忍不住发酸。
他看着沈砚嘴角的笑,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又赶紧压下去,怕被人看出异样。“行了行了,别耽误时间,去会议室围读剧本!”
导演招呼着众人,沈砚转身时,刚好对上陆星延的目光,他没停留,径直走了过去,像没看见似的。
会议室里,沈砚翻开剧本,纸页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批注——蓝色笔画出人物情绪转折,红色字标注台词的重音,甚至连“李柏”咳嗽的频率都写了“弱→强→滞”的备注。
陆星延坐在他旁边,一眼就看到那些批注,心脏猛地一揪:这么多年,沈砚对演戏的敬畏,一点都没减。
当年他总说“小砚是天生吃这碗饭的”,现在看来,哪里是天生,是他把热爱刻进骨子里了。围读了两个小时,讨论到“李柏”与“盛珩”初遇的对峙戏,沈砚抬手想拿水杯,却发现杯底空了。
他刚要起身,旁边的陆星延比他快一步站起来,声音带着点刻意的自然:“大家先歇会儿吧,我渴了,去接杯水。”
说着,他伸手就去拿沈砚面前的杯子——那是个浅青色的陶瓷杯,杯沿有个小缺口,是沈砚用了好几年的旧物。
沈砚眼疾手快,一把按住杯身,指尖抵着冰凉的瓷面:“你拿错了,你的杯子在那边。”
陆星延的手僵在半空,指尖离杯沿只有一厘米。
他转头看向沈砚,眼神软下来,像只被拒绝的大型犬,带着点哀求——以前在《雾城》剧组,沈砚的水杯永远是他接的,小砚很享受他的爱。
可现在,连接杯水的资格,都成了奢望。
沈砚别开眼,没再看他。
他不是不懂陆星延的心思,只是分手就是分手,这样不清不楚的靠近,只会让两人更纠缠,也让在场的人尴尬。
他余光扫过旁边的工作人员,果然有人假装看剧本,却忍不住用眼角瞟他们,那股不自在像细密的针,扎得他难受。
他皱紧眉头,眼神一点点冷下来,刚要开口,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小安拎着两大袋咖啡走进来:“沈哥!给大家订的咖啡到了!拿铁、美式都有,大家自己选啊!”
陆星延看到沈砚冷下来的眼神,心里一慌,赶紧收回手,没再坚持。
选咖啡时,他在袋子里翻了半天,找出一杯少糖少冰的拿铁——那是沈砚的习惯,以前他总说“太甜腻会影响台词的清晰度”。
他小心翼翼地把咖啡递过去时,手都在轻微发抖,沈砚看了眼那杯咖啡,没拒绝,伸手接了过来。
陆星延瞬间笑了,眼底亮得像落了星子,心里悄悄想:小砚还是心软的。
沈砚接过咖啡时,指尖停顿了一秒——他只是不想在众人面前撕破脸,仅此而已。
为了贴合李柏“病秧子”的形象,沈砚这几天只吃沙拉,有时甚至一天只喝两碗粥。
原本就清瘦的人,现在更显单薄,戏服穿在身上晃荡,领口露出的锁骨凹陷下去,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陆星延每次看到他,都想把饭盒塞到他手里,可他不敢——他知道沈砚对角色的认真,也知道自己没资格管他。
于是,他每天让助理订下午茶,从低糖的水果捞到软绵的山药糕,全是沈砚爱吃的。
每次看到沈砚拿起一块糕点,小口咬下时,陆星延的心里就像被温水浸过,软得一塌糊涂。
哪怕沈砚从不说“谢谢”,哪怕那些糕点大多被他分给了杨阳,他也乐此不疲。
终于到了开机那天,香案摆好,红布盖着摄像机,剧组众人站成一圈。
沈砚穿着月白色的戏服,化妆后脸色更显苍白,唇色淡得几乎透明,连眼尾的红都像是病态的薄晕。
陆星延站在他旁边,穿着深蓝色的侠士装,身姿挺拔,可眼神却总忍不住往沈砚身上飘,怕他站不稳。
第一场戏就是两人的对手戏——李柏与盛珩初遇,盛珩误以为李柏是刺客,反手卸了他的胳膊。
试戏时,陆星延的动作总是放轻,手指碰到沈砚胳膊时,力道软得像棉花,眼神里满是心疼,哪里有半分“剑拔弩张”的狠劲。
导演没喊停,只是抱着胳膊站在监视器后,眼神沉沉的。
反复试了三次,沈砚终于忍不下去了,他拉着陆星延走到无人的拐角处。
松开陆星延的胳膊,咬肌绷紧,眼神锐利得像刀:“陆星延,你要是再没法入戏,我就跟导演说换演员。你找个能跟你好好搭戏的人,别耽误整个剧组的进度。”
这话是气话——合同都签了,他哪能说走就走?
可陆星延却当了真。
他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连手都开始发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手在陆星延面前晃了晃,陆星延都没回过神,眼神空洞地盯着沈砚,像是被魇住了。
沈砚看他这模样,心里莫名一软,又有点歉疚。
陆星延的胳膊很凉,隔着戏服都能感觉到他的颤抖。
“你是不是故意的?”沈砚松开手,靠在墙上,语气冷下来,“你要是不想我在这个剧组,直接说就行,我不会赖着不走。”
陆星延猛地抬起头,眼眶红得吓人,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哭腔:“我没有……我怎么会不想你在这……你别走好吗?求你了……我知道错了……”
他语无伦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他怕沈砚看到他哭,会更烦他。
沈砚愣住了。
他没想到陆星延的反应会这么大,心里那点歉疚又翻涌上来。
他立刻说:“我没真的想走,合同都签了,我赔不起违约金。”
陆星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抓住他的手,掌心冰凉:“真的吗?你不骗我?”
“不骗你。”沈砚看着他眼底的后怕,心里叹了口气,“但你得好好演,我不想被人说‘跟沈砚搭戏真费劲’,到时候又要挨骂,你想让我被骂?”
“不想!”陆星延立刻摇头,攥着他的手更紧了,“我以后一定好好演,你别走好吗?”
沈砚皱了皱眉,抽回手:“你到底怎么了?最近总是怪怪的?”
陆星延避开他的目光,勉强扯出个笑:“没有,我挺好的。”
又是这样。沈砚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疲惫。以前陆星延就爱这样,有事不说,只露出可怜的样子。
现在过了三年,还是一点没变。
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真是贱,看到陆星延不对劲,还是会担心。
“没事就回去拍戏吧。”
他转身就走,没再看陆星延伸出来想拉他的手。
陆星延站在原地,看着沈砚的背影,心里又慌又乱。
他知道沈砚生气了,可他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自己试戏时的糟糕表现?还是因为自己又没说实话?
他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疼得厉害,却比不上心里的茫然。
回到片场,导演看他们过来,还以为两人和好了,可一看到沈砚冷得像冰的脸色,还有陆星延红着眼眶的模样,就知道没成。
他摇了摇头,没再多问——当年的事他略知一二,这两人的疙瘩,还得他们自己解开。
接下来的半个月,拍戏倒是顺利。
陆星延像是真的听进去了沈砚的话,演起戏来格外卖力,眼神里的狠劲、防备都恰到好处。
只是两人私下里依旧没什么交流,沈砚对他的靠近不再激烈抗拒,却也始终保持着距离,像隔着一层透明的墙。
这天下午,刚拍完李柏靠在盛珩怀里咳血的戏,小安突然跑过来,凑到沈砚耳边小声说:“沈哥,顾哥来探班了,就在片场外面。我把他带进来,还是你出去?”
沈砚的眼睛瞬间亮了,刚才拍戏时的苍白脸色也多了点血色:“带他进来吧,我还有两场戏,导演刚说休息一下。”
顾云是他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两人虽走的路不同,但从未疏远。
顾云很快就进来了。
他穿了件浅咖色的风衣,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打理得整齐,看起来温文尔雅。
手里拎着个保温桶,还没走近,就笑着挥了挥手:“小砚,阿姨让我给你带了点家常菜。”
沈砚快步迎上去,接过保温桶,指尖碰到桶身,还是热的。
他打开保温桶,一股熟悉的香味飘出来——是妈妈做的红烧肉,还放了他爱吃的干辣椒。
他忍不住笑起来,眼尾弯起,露出真切的笑意,那是陆星延很久没见过的、毫无防备的模样。
“快尝尝,阿姨说怕凉了,特意让我用两层保温桶装的。”顾云递给他一双干净的筷子,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温和,“阿姨还念叨你,说等你拍完戏,回家给你包白菜猪肉馅的饺子。”
沈砚夹了一块红烧肉,入口即化,辣意刚好,但最近拍戏,没敢多吃。
他靠在旁边的树干上,听顾云讲话剧圈的趣事——谁演《茶馆》时忘词,谁在小剧场被观众扔花,说得绘声绘色。
沈砚听得认真,时不时笑出声,肩膀轻轻抖动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像株终于得到阳光的花。
陆星延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握着拍戏用的剑,剑穗垂下来,晃晃悠悠,晃得他眼睛疼。
他看着沈砚对顾云的笑,看着两人自然的互动,嫉妒像藤蔓一样缠紧了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想起以前,沈砚也是这样,靠在他怀里听他讲拍戏的八卦,还会笑着说“星延你讲得真有意思”。
可现在,这些都成了过往的泡沫。
他没忍住,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沈砚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沈砚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手腕被抓得发红,疼得他皱紧眉头。
“小砚,我们该对戏了。”陆星延的声音带着点失控。
顾云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挡在沈砚面前,看着陆星延,语气温和却带着坚定:“这位先生,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他又直勾勾地看着陆星延,眼神嘲讽“小砚,他是?”虽然嘴上问着,但他的表现显然知道点什么。
“以前拍戏的朋友,陆星延。”沈砚抽回手,揉了揉发红的手腕,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个陌生人。
“朋友”两个字,像一把刀,狠狠扎进陆星延的心里。
他呼吸一滞,脸色瞬间惨白,指尖还残留着沈砚手腕的温度,却烫得他心疼。
他想反驳,想说“我们不是朋友”,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回去。
顾云看着陆星延的眼神,笑了笑,只是眼底没什么善意:“陆老师,我知道你是圈里的顶流,但小砚这几年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你要是真为他好,就别再打扰他的生活。”
陆星延看着沈砚手腕上的红痕,又看着顾云护着沈砚的模样,心里又疼又悔。
他张了张嘴,想说“我不是故意的”,可在沈砚冰冷的眼神里,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沈砚没再看他,跟着顾云走到另一边,拿起保温桶,继续吃着妈妈做的菜。
陆星延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曾经无数次牵过沈砚,曾经为他擦过眼泪,曾经帮他接过水杯,可现在,他干了什么啊。
晚上收工后,陆星延去药店买了消肿的药膏,还特意选了无刺激的儿童款。
他站在沈砚的酒店房门口,来回踱步,手里的药膏盒被攥得变了形。
他想敲门,又怕沈砚不开;想离开,又怕沈砚的手腕肿得更厉害。
最后,他把药膏放在门口,又写了张纸条,字迹潦草得不像平时的他:“小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药膏是儿童款的,不刺激,你记得涂。”
他在门口站了十分钟,直到走廊的声控灯灭了,才慢慢离开。
可第二天早上,他再去看时,药膏还在原地,纸条被风吹得在地上,沾了点灰尘——沈砚连看都没看。陆星延弯腰捡起纸条,指尖碰着冰凉的药膏盒,心里像被泼了盆冷水,冷得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