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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后续 传闻将军惜美人 ...

  •   序:
      军中有传言:“将军伤病,卧床不起。”
      但这很快被另一个传闻替代了:“心上人死里逃生、尚未脱险,将军自请留守两天,日夜陪伴。”

      雁巡雪醒来的时候,帐中有压抑的咳喘。
      他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大概在伤兵营,一睁眼,却发现帐中没有军医,只有一位万花服饰的姑娘。
      “咦?小苍云,你醒得倒是时候。”
      “……”
      雁巡雪想要说话,发现发不出声;想坐起来,浑身上下又没一处管用的,只好一动不动继续躺着。
      这似乎不是普通伤兵营帐。
      “别说话,先喝药。”
      万花弟子走近,雁巡雪这才看到她身后躺着的人。
      他原本昏沉的神志陡然清醒,一瞬间闪过千万个念头,嘶哑出声:“子……迟……”
      “啧,话都讲不利索先喊你家将军。”
      万花弟子不满道:“你俩半斤八两,他嘴更硬些……来,先起来把药喝了。李将军还有一会儿才醒,等下他也有一碗。”
      雁巡雪被她扶起来,一碗药急着一饮而尽。他借着熹微晨光侧头看边上的天策,对方时不时压着咳嗽、脸色和嘴唇一样苍白,额头冷汗刚被擦净,却还微皱着眉,睡梦中都不太安定。

      “劳烦……,”药润了喉,他忍不住立即发问:“他怎么……?”
      “喊我孙大夫就行。”万花弟子一边检查他情况,一边言简意赅地回答,“风寒、加肺腑旧伤,再作死能要他的命。”
      雁巡雪被最后一句刺得抖了一下,眼神仿佛要灼穿昏睡的人。
      孙大夫叹了一口气,补充:“他之前要随大部队回去赴命,说自己‘就是死在路上,也不会留在伤兵营,拖这里的人陪着当活靶子。’”

      雁巡雪的心针扎似的疼,他紧抿了下唇:“多谢……阻拦。”
      “诶,将军说一不二的,我可拦不住,几个校尉轮番上阵都劝不动。”万花弟子撇嘴,“李校尉提议,先护送伤病营到此处守兵关隘,大部队再一同回营,能安全些。结果他采纳了伤兵迁营,自己还是不肯留。”
      “好在最后实在撑不住了,下了一串布置,勉强肯呆两天。”
      雁巡雪心中酸涩,恨自己昏迷未醒,又知此人一贯秉性、无可奈何。半晌,他哑着嗓子询问:“两天……够么?军中……怎么说。”
      “安神汤和药都给他喝了,醒后还得再看。至于军中……”

      孙大夫突然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原先只安排保密,但他那样连瞎子都瞒不住。主将病重动摇军心,我们商量了个别的话术……”

      “……与你有关。”

      ………………

      将为军魂。
      将领的脊骨连着军旗,旗杆不能倒,将军也得是铁打的。
      李子迟心系军务,又念着雁巡雪的伤,本睡不沉。可安神汤一灌,他偏又清醒不了,出了一身冷汗。
      他昏沉间听到人声交谈,恍惚以为有什么军情,整个人瞬间紧绷,咳了两声、挣扎着抬起重逾千斤的眼皮。
      他眼神还没来得及对焦,就听一个女声奇道:“诶,怎么就醒了?”

      他本能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正好对上雁巡雪神情复杂的双眼。李子迟脑子没转,欣喜却已先一步映在脸上。
      雁巡雪叫他毫无防备的笑闪得挪不开眼睛。
      他心动又酸涩地想,这人要再冲他这样笑,那羞耻而离谱的传闻,怕是连自己也要信了。

      此时营帐里,有一个无辜的大夫还有正事。
      孙大夫无视两人眼神,伸手替李子迟把脉。这人倒真是钢筋铁骨,两副药确实把高热压了下去,剩下一点磨人低烧,潜伏着随时准备卷土重来。
      “咳……,巡雪他……”
      “他死不了。别问他,我先问你。”孙大夫被这两人间的暧昧气氛搞得有些不爽:“将军安神药性应该还没过,头晕否?气短否?还发冷?身上有力气吗?”
      李子迟还有些混沌,揉着额角一一答了。孙大夫跟他雁巡雪的恢复情况超乎寻常得好,李子迟听了,眼角带笑又去看雁巡雪。
      “行了。我再去给你煎副药,这碗不加安神汤,但你药性没过,得再睡一个时辰。”
      孙大夫转头叮嘱雁巡雪:“小苍云你监督他。”

      帐里又重归安静。
      营帐不大,两人躺的铺盖其实只隔一臂。李子迟又咳了两声,头晕目眩地撑着想挪过去。
      “诶……你别……”
      雁巡雪看他居然还想站起来,赶紧哑声阻止,却被那人半摔半跪地扑在身上。雁巡雪倚着床,想扶他但力不从心。那人抬手从他臂下穿过,一把将他抱住。
      这是一个亲密、深沉却不涉情|欲的拥抱。
      雁巡雪感觉对方抱得很是用力,身上却微微发着抖,不知是脱力、后怕还是高兴。
      他心如擂鼓,上身顺势前倾,低头蹭过那人汗湿额发,埋在对方颈窝。
      一时谁也没再开口。

      好一会儿,李子迟才轻轻松开怀里人。
      困意袭来,他无力再多说,只含糊指示:“你往里挪挪,我起不来,在你这睡。”
      雁巡雪无辜又好笑地看他鸠占鹊巢:“我也没力气。”
      李子迟不得不自己动手,扶铺盖原主人挪开一点躺下,自己则侧身占据另一边。两人就这么面对面侧身挨在小小的床铺上,肌肤相贴、呼吸可闻,手抵在彼此腰间。
      李子迟把头埋在对方体温略低的怀里,听对方规律而有力的心跳,咕嘟了句“吵”,却没挪窝。

      怀中人很快便陷入沉睡。
      雁巡雪低头看那人光滑后颈,发现上面挂着根没见过的绳子,红白相间甚是漂亮,忍不住拉出来看。
      绳下吊着一个光滑的石坠,触之生温,非常熟悉。
      雁巡雪心跳猛然加速。
      他又想起自己胸前暖意,再一检查,果然自己也戴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红白挂绳,绳子下面也吊着一块暖玉。
      不仅如此。
      雁巡雪摩挲着挂绳熟悉的手感,在晨曦的营帐中笑意难止。他连续吻过怀里人发丝、额间、脸颊,把沉睡的人闹腾得咳嗽皱眉。
      好在受药物和病中影响,那人未被他吵醒。
      他将挂绳和暖玉视若珍宝地小心放回。

      这冰天雪地的行军路上,去哪里找这穿玉的挂绳?
      ——唯有交缠的盔缨。
      两人盔缨、各取两丝,捻作两条红白相间的交缠长绳,再将它们穿过石坠,系一个同心结,戴在各自颈脖之间。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信物了。

      ……………………

      雁巡雪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他再醒来时已近黄昏,身边人已经回自己的床铺上看文书了。不过两个铺盖现在被挪近了,紧挨在一起,基本和同床无差。
      看他睡醒,李子迟冲着他笑:“感觉怎么样?”
      “唔……能用上点力了。”雁巡雪声音仍有些沙哑。
      他偷偷瞥着对面颈间的红绳,嘴角不住上扬:“有千金暖玉温养,康复如有神助……你觉得呢?”

      李子迟还以为他在问自己,一句“好多了”刚到嘴边,却见那人望向他胸前脖绳,笑意里带着点揶揄。
      啧,已经发现了……不过小狮子调情,心意是到了,水平还差点儿。
      李子迟故意装作不知,只说:“我也不错,明日可按期启程”。他看着那人微微失落的表情,挑起了另一个话题:
      “几个校尉为我隐瞒伤病,不小心把你编排进了传闻。你介意吗?”
      ——心上人死里逃生、尚未脱险,将军自请留守两天,日夜陪伴。
      雁巡雪见他间接承认自己这个“心上人”,“媚眼抛给瞎子看”的郁闷稍许缓解。
      “我没什么介意的,里面也没说是谁。”

      李子迟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孙大夫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李子迟故意凑近他。
      “说我……在你救回时,当着整个搜救队和医护营,在雪地里亲了你。”
      雁巡雪微微张大了眼睛,苍白脸色腾一下染红。
      李将军满意捏了下小狮子粉红的耳垂,补刀道:
      “李校尉代职领兵,今日到府……有他在,估计现在全天策都已经知道我心上人是谁了。”

      秉持穷寇莫追的精神,李将军在完成调戏后,淡定回自己铺上继续看文书。
      可当他翻其中一份文件的时候,嘴角笑意却一点点沉下。这正是苍云主将此次战报和请罪文书,上面有此役战损、战功、前因及后果,今日刚呈,作为友军疾报抄送于他。
      李子迟沉默地看着战况因果和死伤,叹了口气,还是开口:“你们主将上呈了此役战报,自请其罪,还给你请了功。”他补了一句:“用人之际,他最多是降级、罚俸,其他应当不改。”

      雁巡雪闻言不语,脸上刚染上的红晕尽数褪回苍白。
      “我那时应该坚持的。”他说:“若雪能停,扫雪行道也未必不能赶上,总好过……”
      雁巡雪闭了闭眼,咬牙道:“那个向导……他是我师兄的阿爷……师兄和薛将军一起战死在狼牙刀下,他怎么能、他怎么能……”
      “怎么不能。”李子迟静静看着他说,“他阿爷可以恨杀他儿子的狼牙,也可以去恨招募他儿子的苍云。”
      雁巡雪垂首,手指死死扣抓着被褥。

      “巡雪,”李子迟轻声问,“你知道为什么将军有罪、校尉无过?”
      “因为校尉只定一营进退,将军信错人就决定一军之生死。站的越高,权力越大,做得决定越多,就会发现……背负性命越多。”

      “而战场上没有完美的选择。”

      良久,雁巡雪才喑哑开口:“没有无伤的战乱……”
      “那就只有……讨回无恙的山河。”

      李子迟抬头,雁巡雪也正看着他。青年人的眼眶还红着,却闪着耀眼的光。这光曾闪烁在很多人眼里,也黯淡在他们眼里。
      李子迟正是被这样的光芒所吸引,他想要靠近它、珍惜它、回护住它。
      所以他回答。
      “好。”
      他伸手握住边上人微凉的手。
      “我们一起。”

      彩蛋:关于将军为什么突然肯留下

      那日万花谷的孙姑娘前来送药。她还想最后当一回说客,叫她的病人别冒着高热作死行军,结果也是碰了钉子。
      “既如此,”孙大夫叹气,“趁现在再去陪陪你那小苍云吧,他还未醒。”
      李子迟咳了一阵,下意识问:“……巡雪情况如何?”
      孙大夫冷冷回复:
      “说句不中听的。再过两日不醒,能赶上和您共赴黄泉。”
      李子迟苦笑:“确实是很不中听。”

      孙大夫盯着这油盐不进的病人,火气上来:“我没天策编制,不怕说实话。”
      “我当初为什么从万花来天策,就是为了忧宁。她放不下她营里女兵,但我不能叫她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送死。”
      “我想救她……若不能救,她死时我也陪着她。”
      “……否则往后半生,我定不能释怀。”

      李子迟闻言,低头不语,一只手摩挲着一块穿了红白挂绳的暖玉吊坠。
      良久,他终于开口:
      “我知道了……谢姑娘点拨。烦请喊几位校尉过来吧。”
      他补充道,“在下逗留两日期间……巡雪和我这里,麻烦姑娘照料了。”

      ——所以,传闻也不都是空穴来风。
      不是吗?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后续 传闻将军惜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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