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凶手》曾忆

3、记忆的纹路

　　市公安局，临时组成的案件分析室内。

　　白板上，一边是陈景明清晰无比的时间线和人际关系图，另一边是李默言近乎空白的社交圈和那份引人瞩目的网络搜索记录。中间用粗线连接，上面写着巨大的问号：“记忆植入？”

　　林砚抱着手臂，眉头紧锁，盯着那份李默言的搜索清单。“‘体验现实主义’……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知行已经霸占了办公室的白板一角，在上面飞快地书写着关键词：“感官欺骗”、“记忆编码”、“海马体”、“功能性磁共振成像”、“虚拟现实与边界混淆”……林砚给他倒了杯水，放在旁边，动作略显生硬。顾知行抬头对他笑了一下，自然接过，继续书写。

　　“简单来说，”顾知行放下笔，拍了拍手上的灰，“就是研究如何让大脑相信，一段虚拟的或外来的感官信息，是它亲身经历的‘真实’。传统的VR欺骗你的眼睛和耳朵，而李默言关注的这个层面，可能旨在直接‘欺骗’你的记忆中枢，让你从骨子里相信某件事‘发生过’。”

　　他拿起李默言的搜索记录打印件，指着其中几条极其专业的论文链接：“这些不是科普文章，是尖端领域的学术前沿。李默言一个数学家，如此密集地跨学科研究这个，绝不寻常。”

　　“所以，你的假设是，李默言利用某种我们未知的技术，对陈景明进行了记忆篡改，让他‘记得’自己杀了人？”林砚试图理清思路，这每一步都踩在他认知的边界之外。
　　“这是目前唯一能解释所有矛盾的推论。”顾知行点头，他走到林砚身边，指着白板上的逻辑链，能感受到对方靠近时带来的微弱气流，“而且，实施者很可能是李默言自己。他有动机，有能力，也有……机会。”

　　“动机是什么？”林砚追问，能感受到对方靠近时带来的微弱气流。
　　“所以，我们需要更了解他们。”顾知行目光转向林砚，眼神交汇的瞬间，有种无声的共识在流淌，“林队，我们需要和我们的‘凶手’再谈一次。这次，不问‘杀人’，问‘李默言’。**你主问，我来看。”
　　审讯室的灯光比接待室更冷白，照在陈景明脸上，让他显得有些苍白。他看到林砚和顾知行一同进来，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陈教授，”林砚按部就班地打开记录本，“我们今天想了解一下您和李默言教授的合作，以及他近期的情况。”

　　提到李默言，陈景明平静的眼眸里似乎有了一丝微澜。“默言他……是个天才。纯粹的，为数学和逻辑而生的天才。”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怀念，“我们的合作始于十五年前，将数学模型应用于神经信号处理……”

　　他的叙述逻辑清晰，客观冷静，仿佛在介绍两个与他无关的科学家。

　　顾知行一直安静地听着，直到陈景明停下来，他才忽然开口，语气平常得像在聊家常：“陈教授，李教授最近几个月，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情绪上，或者，他是否让你参与过一些……比较特别的实验？”

　　“特别的实验？”陈景明微微一怔，随即陷入回忆，“我们一直在进行各种实验。至于情绪……”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他一直很……平静。直到大概三个月前，他偶尔会显得……心事重重。我问过他，他只说是在思考一个复杂的数学问题。”

　　“是什么样的实验，需要您作为主体参与呢？”顾知行循循善诱。
　　“主要是基础性的感官信号采集和模型验证。我需要佩戴设备，体验一些虚拟场景，同时记录脑部活动。”陈景明回答得很流畅。
　　“最近一次这样的实验，是什么时候？”
　　陈景明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眼神有些空洞：“大概……一周前。在他的私人实验室里。”

　　林砚和顾知行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周前！这正是李默言“失踪”前最后的活动时间段！
　　“实验内容是什么？您还记得吗？”顾知行的声音放得更轻，生怕惊扰了什么。
　　陈景明努力回忆着，眉头微蹙：“内容……很模糊。一些光影测试，声音定位……好像，还有一段……一段需要集中注意力的叙事场景？具体内容我记不清了，结束后有点头晕，默言说是正常反应。”
　　叙事场景？
　　顾知行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几乎可以肯定，问题就出在这次“实验”上！
　　“实验的数据呢？设备呢？”林砚立刻追问。
　　“数据都在默言的私人服务器里，密码只有他知道。设备……应该还在实验室。”
　　从审讯室出来，林砚立刻下令：“申请搜查令，目标，李默言的私人实验室和住所，重点搜寻任何可能与‘记忆编码’、‘感官欺骗’相关的设备、资料和数据存储设备！”

　　命令下达后，他看向顾知行，语气复杂：“你猜对了方向。那次实验，很可能就是‘记忆植入’发生的时间点。”

　　顾知行脸上却没有太多喜色，他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眼神深邃：“林队，现在有了‘如何做到’的线索，但最关键的问题依然没有答案——**李默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砚看着他略显疲惫的侧脸，鬼使神差地问：“你的直觉呢？”
　　顾知行转过头，有些惊讶地看了林砚一眼，随即眼里漾开一点真实的笑意：“进步很快嘛，林队。我的直觉是……这背后是很深的感情，但不是恨。”
　　“那是什么？”
　　“不知道，”顾知行耸耸肩，语气带着点难以言喻的轻飘，“或许是……爱到极致，反而成了伤人的利器。” 他说这话时，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林砚，然后率先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