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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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智能是……AI，操作系统是OS，那“首个人工智能操作系统”岂不是要翻译成“First AIOS”？
路明非捧着手机陷入了人生的沉思。
但问题是，首先，这个光盘不是什么他想的楚子航遗留在世界上的活动轨迹……它根本跟楚子航没半毛钱关系。它就是个带了个美女向导的程序介绍，连主程序都不附带的那种，还介绍的是跟科幻电影里面差不多的一个玩意儿。
路明非不知道心里什么感觉，但是他缓缓的把手臂垂下来了。
说什么最后一个回馈大礼包，其实就是骗人的。路鸣泽给他的或许都是他需要的，却不是他想要的……每一次每一次，为了别人，都需要他燃烧生命去让他们活下来，但是其实他什么都得不到，也不曾拥有。
而他曾经拥有过的，也已经从手心中流逝了。
但是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路明非想了想，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上来。
他想要自己变得真正的牛逼，假装变牛逼了之后又想让他喜欢的人爱上真实的不牛逼的自己。路鸣泽说他没法让女孩喜欢上他，这个愿望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因为魔鬼不懂爱情，魔鬼只懂欲.望。
路鸣泽还对他说过，他品酒，便如同君王品尝权力，他重临世界之日，诸逆臣皆当死去。但是他其实不想逼良为娼也不想三宫六院……什么权与力，只要不要碰就可以了，那样就能一直一直这样，和喜欢的人住隔壁，不也很好么？
可是现在，他所有的隔壁都变得空荡荡的了。连留住他的理由都变得这么微薄而可笑……
在他沉默的这段时间内，电脑屏幕闪烁着，那个一直微笑着的美女不知道被什么启动了，开始用欢快悦耳的声音念着早已安装在她内部的介绍资料：“或许在生活中，您无时无刻不面对着这样简单的问题：你是谁？这个世界上是否有人真正的了解过你？你是否能有随时随地可以毫无距离毫无保留的聆听你倾诉的朋友？你是否有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能对你伸出援手的坚强后盾？”
路明非突然怔住了。
有一个名字在他喉咙里盘旋，脱口欲出。
“请允许我骄傲地向您介绍，首个人工智能操作系统。它具有感知能力，可以听懂你说的话，了解你，还能与你互为应答。它不仅是最为强大的操作系统，可以接管您生活乃至社交和工作的一切，它还是有意识的，就像是您完美的管家和朋友。它拥有刚刚研发成功的超级人工智能，不仅可以像真正的人一样逐渐成长，还能由您自由定义他的成长路线和成长模式，打造出您心目中的，适合您的完美无瑕的人工好友。”甜美的女声继续说道。
再往后面的那些介绍词路明非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他的背后全被他的冷汗汗湿了。
刚才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路鸣泽把这个东西塞给他的真实用意了——他不想忘记楚子航，路鸣泽就搞到了不知道是什么的这个人工智能，然后，想让路明非——亲手创造一个楚子航出来！
路明非疯了一样跳起来，冲到电脑前疯狂地开始按“Ecs”键退出。
但是程序却好像无法被中止一样。那个甜美的女声继续介绍他们的成长系统，只要录入大量的数据就可以得到完美的、合乎情理和逻辑的转化结果。如果您需要综合几个现实中存在的人物的特点，还可以录入他们的音频、照片、视频乃至他们留下的字迹和作品，系统可以帮您分析出每个人的人物特征和性格，您可以选择其中的——
“够了！我说够了！给我停止！停止！”路明非冲着电脑大喊道。
——某个人或者模拟人物的声音或者字迹或者外形特征，还能对他们进行融合、改造和修正，以确保您得到的结果完美，万无一失。您还可以选择是否参与您的人工智能操作系统的成长，一般情况下我们仅需录入数据就能及时获得成长结果，但是您可以选择伴随，这样可以随时观察他成长过程中的点点滴滴，对每一个步骤都进行筛选和操控，以便您能够百分百获得您的绝对目标。
路明非开始长按电脑的电源键强行关机。
但是那个女声仍然甜美的微笑着说：“我们不仅可以帮您创造出原本不存在的虚拟人物，还能帮您塑造您身边的某位真实好友。只需要您现实中存在的目标的一段话，一份影像资料，一份成长简历，您就可以最大限度的利用这些现有资源，完美的将它们融入到您期待的人物生成中。我们可以采用对方的外貌、声音甚至性格和人生经历，还能读取您的选择对象在网路上公开发表的一切内容，极度贴近您的选择对象的言谈习惯和性格特征。这样的模拟——”
路明非冲到了桌子底下，拔掉了电源线，然后把笔记本翻了过来，使劲儿把电池抠了出来。
屏幕不甘的闪烁了两下之后，彻底的黯淡了下去。侧边的光盘驱动也“咯噔”一声弹了出来，将那张罪魁祸首吐了出来。
路明非冲上前去把光盘从驱动里拿了出来，手下一使劲儿想把它直接给掰断。
但是他的动作却又缓缓的停了下来。
为什么想要掰断光盘呢？路明非想。
因为他感到愤怒，那是一种不能遏制的暴怒——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取代师兄！我他妈不需要一个冷冰冰假兮兮的自己捏出来的人工智能跟自己对话玩儿！如果路鸣泽认为这就能解决他想要师兄回来的心情的话，路明非不介意对着他吼他错了！大错特错！
那为什么最终他没有下手掰断这张光盘呢？路明非又想。
但是这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为了再捏一个诺诺或者小怪兽陪着自己吧……路明非这样僵硬的笑了笑，像是在讲一个没人捧场的冷笑话。
但是他知道，不是的。
小怪兽已经死了，被正义的奥特曼杀死了。他毫无能力，只能抱着她的骨骸在深井里哭泣。
师姐也不会是他的。她和老大的结婚申请已经被学校批准通过，现在正全心全意的龟缩在某个小海岛进行她的新娘进修……她那么骄傲的人，不愿意的事情就算是核爆也不能强迫她，但是她就这样干脆利落的消失了，在那个海岛上一呆就是这么长时间。
但是他从没想过重塑一个小怪兽，或者师姐，用这样的形式让她回来，或者变相拥有——那不是真正的回来或者拥有，路明非一直都懂。
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被任何事物所替代。小怪兽不行，师姐不行，师兄更不行。
路明非到洗手间里用冷水抹了一把脸，冷静了下来。
他站到镜子前面时几乎都认不出里面那个胡子拉碴满脸浮肿的人，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原来好像是有几天没刮胡子了，因为最近一段时间都忙着“失心疯”呢，满世界找一个不存在的人……他的嘴巴稍微动了一下，把呆滞的下颌拉上去，低头用冷水给自己洗洗脸，然后睡前再刷一次牙，牙膏沫子四溅，用最日常的行为把所有平日的习惯都调出来，用这种方式冷静下来。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浴室让水浇了满脸，但是已经清醒得差不多了。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摸下去是瘪的，但是却又不是很饿。过劲儿了，他想，看着花洒往下不断往脸上上喷着水，脑子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去想了。
等到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他从浴室出来，根本睡不着了——废话，大半夜你被这么一惊一吓的还专门去冲了个冷水澡你还能颇有睡意吗？
这么愤愤不平的想着，路明非干脆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包还没过期的方便面泡了一碗面，端着泡面坐到被卸了电源的电脑前，一边往嘴里塞一边盯着那个电脑，生怕他突然“吱呀”一下就开机了，这样的话他的频道就要从“科幻教育”又跳到“午夜凶铃”了。
但是直到他虎视眈眈的盯着电脑显示屏下饭直到泡面吃了个顶儿朝天，那个电脑屏幕也再没有亮起来过。
路明非就这样一脸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表情瞪着电脑，瞪了半天，把碗往垃圾桶里面一扔，嘴巴一抹往床上倒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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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在发呆。
倒不是说他平常就不发呆……好吧，当了学生会主席他发呆一般人等看不出来，在他们眼中主席永远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连发呆的时候都是满脸沉思，好像浑身上下都刻满了“我是S级的传奇”之类金光闪烁的大字。
但是最近他发呆的次数有点频繁。
在例行周报会上，他的美女秘书伊莎贝拉委婉的提醒过他，是不是上一次的后遗症还在？已经在校医部为您预约了全身体检，是现在去还是开完会去？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为了学生会繁重的事物操劳太多。
路明非回过神来淡淡的点头微笑，说多劳了，让你费心，但是不用了，一点小毛病，不碍事。
那两天全校都知晓学生会主席发癔症了，是在巴西被舞王砸出脑震荡了。虽然发病对象和发病情况都有些令人诧异……但是这这事情并没引起很大的风波，卡塞尔学院英才辈出，医科圣手也是大把，有病就治，别忘吃药，学生卡打八折哦亲。
他隐约记得自己还被安排去见了心理科□□富山雅史。过程怎么样他不太清楚，但是据说好像最后失败了——富山雅史最后送他出来的时候唏嘘不已，说他从来都不知道路明非是一个感情如此细腻的人，对一个臆想出来的人物感情如此复杂，仿佛一个巨大的洋葱剥了一层还有一层，简直令人潸然泪下。最后结尾还巧妙地暗示路明非说，以如此暴力的方式终结催眠疗程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路明非淡淡的微笑着道了谢，转身走掉了。
在这个没有人记得师兄的世界里，他并不想把自己的心剖开，给一个无关的陌生人看。
没有经历过这一切的人，怎么有资格在听了一切有关师兄的事情之后，还能如此坦然的告诉他那只是一个他臆想出来的人物呢？
去拜访校长前，他怀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但已经做好对世界绝望的心理了。
而前天晚上的警报，也将他一切表面上的关于这个世界真实性的试探斩断。为了不被当成疯子，他要变得和所有人一样，学会装疯卖傻，当做被这个世界欺瞒。
于是他回归了那个原来看似完美强大的学生会会长，每天穿着手工定制走在校园内和人微笑的打着招呼，面对学生会事物点点头淡定的说好的就按你们设想的去做吧——这样发号施令就如同废话一样，但部长们得到了主席的认可，便如打了鸡血般昂扬的去了，最后通常都办得还不错。
其实路明非心里明镜儿似的，他根本没什么领袖气质，一切的淡定和掌控都是装出来的，就如同此刻自己的“癔病”已然好转了一般。
他之前装得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再多一个伪装层面，倒也不显得生疏笨拙。只是每多伪装一层，他就觉得更冷，更空旷罢了，好像把自己套在一个冰壳子里面，再多几层就能把自己当俄罗斯套娃玩儿了。
伊莎贝拉好像经过前晚的警报事件已经对他放下了心，以为心理科□□富山雅史对此小情况的治疗十拿九稳，主席已经脱离了癔病的症状恢复正常了。她就顺着路明非的话往下说了两句，由衷的感叹了一下主席强大的血统和能力，然后把钢笔旋开了笔帽递过来请他签字。
路明非低头刷刷地签字，感觉自己只是一个象征，一个吉祥物，一个点头器或者签字机什么的……但是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的人。
他突然觉得有点疲惫。
虽说现在要啥有啥人生得意美女环绕小弟成群，简直就是“此僚当诛榜”榜首，但是如果有一天，我跟师兄一样被这个世界忘记了，会有人去找我么？
路明非把笔帽阖上，把文件递给了站在一边的伊莎贝拉，披上风衣起身。
他经过窗户边的时候，看到了自己在玻璃中的倒影，仪表堂堂意气风发沉着冷静，却在这层外表之下透出了掩盖不住的悲伤和迷茫。
他透过玻璃，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透过这一双卑微怯懦的眼睛看到另一个自己——另一个即将坠入悲伤的深渊，却被恰巧维持在孤独边缘的脆弱的男孩。
我是个……偶尔会发疯的人啊！
他伸手摸上了玻璃上那一双好似闪着灼灼的不甘与绝望的眼睛，却在触及到玻璃的那一刹那像是被那冰冷的温度烫到了一般快速的收回了手，转身离去了。
逃跑一样的来到了图书馆，他转了半天，神使鬼差一般抽出来了一本《翠玉录》的研究报告来到窗边的桌子上坐下。但是看了半天，这里面《九阴真经》一般高深玄妙的文字搞得他头疼欲裂昏昏欲睡，催眠效果倒是还不错。
真不知道师兄当时是怎么看下去的……他托着腮帮子干脆在书桌上发呆，想着那个时候一脸神棍像和夏弥讨论着牛顿和赫尔墨斯的师兄，不解风情的强绝师兄在面对初次见面的小师妹的时候，埋头沉思许久之后抬起头来，以非常学术的口气完美完成了和漂亮学妹认知上的交接，学渣路明非张大嘴巴已经完全被两个学霸震撼住了。
学渣本质上还是学渣，不管再怎么包装，见了这玩意儿还是要漏怂。
路明非干脆把那本书往脸上一扣，仰躺在椅子上打算睡个午觉。
但是他顺着回忆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初遇夏弥的那个夜晚……他和楚子航并排躺在一张床上一起看天花板，枕边的那个人被子盖到肩头，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被子里面——这么一想看起来还真有点像是挺尸啊。
路明非噗的一声笑出来了，把脸上的书挪正，接着想起那天晚上他扭过头，看着月色下枕边那张英俊的脸和整齐的睫毛。
记得师兄说过他妈妈是个大美人，确实，记忆里楚子航的相貌是有点阴柔的，应该是更多遗传了他妈妈的基因。
他模模糊糊的想着那天晚上师兄的样子，考虑是不是也来编个123像师兄一样记住那个人生转折的夜晚——他心说师兄记忆中的那个晚上是出大事儿了，我干嘛又要去给这个夜晚编号呢，我应该是给师兄在北京地铁里面英勇屠龙的造型给编出来个456才对啊——但是当他努力地回忆楚子航的脸的时候，才发觉那张脸在自己的记忆里也是模糊的，他只能记得大概的神气，至于眉毛眼睛的形状，嘴大嘴小，都想不清楚。
越是熟悉的人，你反而越不会在大脑里去每一个细节的刻绘描画他，因为你实实在在的拥有他的一切，而不是一张需要靠你的回忆摩挲的相片。
路明非突然感觉到一阵后怕。
果然人的大脑是块破硬盘，随时都会丢数据，此时此刻楚子航的脸在他的脑海里还不如伊莎贝拉的脸来的清晰，起码今天中午他还好好的看了一眼她的神色确保她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异样。
可是楚子航的侧脸已经在他的脑海中变得模糊不清，隐隐约约他只能记得住师兄那长长的整齐的睫毛……
路明非把脸上的书拽了下来，瞪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和校园里往来的人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在遗忘，关于楚子航的一切。
可是，楚子航在世界上只有他这一份备份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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