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愿夜风卷落薇（穿书皮）》青壳黄

40、沧海桑田

　　一百二十年过去。

　　“师姐，屿棠师姐！”一批小弟子们立于山巅，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容貌艳丽的女子。女子身着白衣，神情像是对世事的云淡风轻，又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典雅高贵。

　　“看好了，法杖的使用与剑不同。剑常需要将法力灌注于全身，而杖的使用却恰好与之相反，你们需要将所有的精神力都能汇聚于法杖之上。”薇薇手持月棠杖，神色淡漠的演示着攻击，“像这样。”

　　杖顶白光四散，刹那间，整座山巅都弥漫上了一片耀眼的纯白。不久后光芒退散，弟子们纷纷惊讶的发现自己站立的地方已瞬间从山峰变为了盆地。而他们原先站立的山头，则被重叠在了另一座山峰之上。

　　这是真正的移山填海之力。

　　之后，薇薇收回法杖，纤手伸出，轻轻的画了个咒，弟子们又恍然发现方才不过是置身于薇薇所画出的巨大结界之内。

　　“太神奇了！”有弟子忍不住惊呼出声。

　　薇薇闻言，却只是苦笑。要迎战白昼，这样的程度其实还远远不够。

　　这些日子里，薇薇几乎没有一天停止过法术练习，她的术法造诣，甚至已远在掌门谭青之上。每一年更是有无数弟子推举她想要让她做长老，但她这样的一个戴罪之身，又如何能担得起长老的职位呢？

　　更何况，代替的是东月曦的长老位置。

　　一堂课结束，薇薇照例走进俞衢派的英烈堂，跪在霂曦的牌位前。

　　那日从星璃宫的大战归来，薇薇差点被关进戒律堂判处魂型。五根血柱，几十万生灵的性命，虽不是因她而起，但那些生灵的后代们，却总需要一个情绪宣泄口。

　　她这个寡廉鲜耻倒贴星璃宫的荡.妇自然是首当其冲。

　　若不是百年前就开始不问世事常年闭关的霂峰长老适时出现为薇薇求情，薇薇甚至要在一片声讨声之中被抓住祭天。

　　霂峰是当年霂曦的师尊，与掌门谭青同辈，百年前却不知因何故主动让长老之位于自己的亲传弟子东月曦，之后就是常年闭关，百年间未曾出关过一次。

　　初次见霂峰时，薇薇正在被俞衡派中霂曦的爱慕者们砸臭鸡蛋，女弟子们一边声泪俱下的控诉着薇薇的无情，一边哭诉着对霂曦的怀念。然而薇薇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出神一般的望着霂曦的棺椁。

　　修行者离世，往往并不会留下肉身存在的痕迹，那棺椁里装的，多是霂曦生前钟爱的物件。

　　霂曦死前，究竟想要告诉自己什么真相呢？就那么静静的在牌位前跪着，薇薇的神识却已似乎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有时薇薇也会想，若是自己当时一死了之，说不定还会比现在要快活些。

　　这样漫长的时间里，她已回想起自己作为东屿棠的几乎全部记忆。

　　从一开始自灵境渊被白昼带回，到后来自己厚颜无耻的成日骚扰于他，当然，还有自己重伤失忆后与白昼在一起的短短三个多月。

　　而回忆起的细节越多，自己反倒越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思念，薇薇这百年来甚至未曾有一日对法术懈怠，因为，也许只有将自己的生活塞满道一丝空隙都不剩，才能克制住那漫无边际的虚妄。

　　薇薇其实还真的挺佩服自己，居然可以把一个清冷禁欲的白昼逼成后来几百床伴的浪荡样子。

　　第一次见白昼的时候，他正站在星璃宫议事厅的高台上，领口的盘扣扣到最上面一颗，却并不显得古板，那耳后的流苏配上他本就漂亮的脸蛋，衬得他像个矜贵的富家小少爷。

　　阳光透过一旁的琉璃窗照射在他的脸颊，在长长的睫毛下投射出一片阴影。白昼身形站的笔直，手里正捧着星璃宫接下来的工作计划给长老们讲解。

　　“认真点，薇薇。”见薇薇走神，身边同为星璃宫弟子的崔聆雪忍不住碰了下她的手臂。

　　她是白昼外出时带回来的，无名无姓又记忆全失，大家听白昼叫她薇薇，便也就将这个当做她的本名。星璃宫魔族弟子众多，偶尔出现些身份不明没有姓氏的也并不稀奇。

　　但其实薇薇的记忆，甚至是在进星璃宫之后三个月才开始的。在那之前，她只依稀记得，自己似乎是东氏的女儿，家里有个儒雅却严肃的哥哥，和长袖善舞的父母，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彼时白昼正经历过两场血腥的屠杀，也正在为上一场屠戮的原由做出解释。

　　薇薇以出恭为借口，偷偷拉着崔聆雪的手说道：“其实我觉得。。宫主他不像是会屠戮无辜的人啊。”

　　“无辜？？”崔聆雪的重点明显歪到了别的地方，“御灵派恶贯满盈，赤雪镇居民拿活人献祭，这两个地方的人哪里无辜了？！”

　　“每个地方的人都是有好有坏的呀。。”

　　“别傻了，妖还有好有坏呢，人就不屠杀妖了？”

　　崔聆雪容貌妩媚秀丽，看起来和薇薇的相貌甚至还颇有几分相似，所以崔聆雪也自动将薇薇当成了自己人。

　　她是山鬼族，魔界的已故血裔之一，入星璃宫的时间又比薇薇早上了一两年，所以理所当然的将薇薇也当做了某种血统不纯的魔族后裔，对她很是照顾。

　　但显然，薇薇这样的懒人，并不适合崔聆雪的格外关照。平日里薇薇只喜欢在完成术法练习后找个安静的地方睡一觉，又或是偷偷跑到厨房里偷吃一顿。崔聆雪每次想要带她去长老们面前刷脸，全都被薇薇婉拒。

　　可是这次星璃大会之后，薇薇却像是换了个人，每到宫主要出现的时候，薇薇充当志愿者的积极性总是无人能比。

　　“我说。。你该不会是有什么小心思吧？”崔聆雪对着薇薇抛了个媚眼，“你喜欢白昼宫主？”

　　“我。。我我怎么可能。”薇薇少有的结巴。

　　“最好是没有哦~”崔聆雪将尾音拖的很长，带上了十二分的调笑之意，“但如果喜欢的话，最好早点出手，星璃宫里暗恋他的女弟子可不少~”

　　薇薇很怂，自然是将这样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期间，有几次历练外出，薇薇都觉得白昼无意间看着自己的目光很是深情。

　　可是当听到身边女弟子们叽叽喳喳的说出同样感想时，她才发现自己是想多了。

　　白昼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估计连看棵老树都深情。光靠着自己那含羞带怯的暗示，估计上千年过去白昼都不可能会爱上她。

　　薇薇最喜欢在夏日闲暇时躲在树荫下，看着白昼或惬意的品茶，或认真的处理公文。

　　白昼耳后的流苏，总是那么随意而又优雅的垂在肩头，就像一支琉璃做的画笔，精细的描摹着薇薇心里最初的心动模样。

　　冬日的星璃宫白雪皑皑，白昼虽不惧冷，却也会在此时应景的披上狐裘，在星璃宫的露台上极目远眺山川银装。

　　而待到初春时，白昼会命人沏上一壶新茶，安静的坐在庭院里看书，有时候一看就是一整个下午。但白昼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他看书时，在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弟子，在心怀爱意的偷瞧着他。薇薇将对白昼的爱意描绘成画卷，记录在心底，又或是转化为文字，成为夜深人静时候的虚妄梦呓。

　　春，夏，秋，冬。

　　薇薇的单恋就这样持续了很久。

　　“喂，你到底行不行啊！”崔聆雪着急，摆出个妖艳的姿势，“你就试着勾引他嘛，男人嘛，都吃这一套的！”

　　说罢崔聆雪大大咧咧的在薇薇胸前抓了一把：“本钱不差嘛，喜欢就去追求啊！宫主这样的，一看就是恋爱经验很少，好勾的很。”

　　薇薇踌躇满志的走进了白昼的房间，然后不出意外的被赶了出去。

　　“你真的好逊啊！”崔聆雪气不过。

　　其实白昼对每个弟子的态度都差不多，他的风度是骨子里泛出来的，唯一稍微特别一些的，大概就是被他们称为副宫主的时雨薇了。

　　据说时雨薇是白昼的妹妹，两个人亲梅竹马，却又不知道因为什么最后并没有走到一起。

　　白昼也只有在看到时雨薇时，目光才会变得柔和。

　　薇薇作为一名星璃宫的基本弟子，实在是太不够格，幻术不行，剑更是连提都提不起来。在某次不小心摔碎了右护法双楼的乾坤宝镜后，薇薇终于不负众望的被贬为一名打扫卫生的婢女。

　　她的打扫区域，居然就是时雨薇的卧室。时雨薇的桌上堆放着不少图纸，薇薇却完全看不懂。

　　“这不是鬼画符吗？”

　　“你说我的法阵是鬼画符？”背后幽幽的女声吓得薇薇一个激灵。

　　一转头，是时雨薇，她正抱着厚厚的书卷从藏经楼走来。

　　薇薇有些委屈，只是伸手在图上的几个位置指了一下：“我只是觉得。。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换成金属性的灵石可能会好一点。”

　　“你在教我做事？你学过几年术法就敢对着我指手画脚了？？”

　　“雨薇，我觉得她这样的改动很好。”二人的身后突然传来男子清冷的声音。

　　薇薇捂着胸口回头，看到的，是刚开完一场星璃高层大会，身着墨绿织锦华服的白昼。

　　天呐，白昼居然夸自己的改动很好。薇薇觉得自己简直幸福的快要升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