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湾》鹤青风

9、第九章

　　下午最后两节课班主任向任课老师请了假让全班同学去操场排球场选拔队员，一听不用上课了，同学们一个比一个兴奋，连平时一点球类运动都不接触的女生都积极的试着颠颠排球，有意组队的则自发上场打起了比赛。
　　夏朗音坐在球场边缘的长椅上，看着阳光下奔跑跳跃的齐千羽，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她的心跳上。每次齐千羽接到了球，都会朝她这边看一眼，得意的笑笑，露出两个好看的梨涡。
　　“热不热？”齐千羽走了过来，抬手替夏朗音挡了挡头上的太阳。
　　夏朗音昂头看过去，齐千羽逆光站在她身前，凌乱的短发被汗水打湿，她忽然觉得有些迷了眼，看不太真切，掏出纸巾递给她，笑了笑道：“我又没动，不热。”
　　齐千羽一边擦汗，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这么晒着也热呀。有水吗？”
　　夏朗音犹豫地摸了摸身旁的水杯，迟疑道：“我喝过的。”
　　“我这有一瓶新的矿泉水！”李明悦见齐千羽来到夏朗音身边，立马跟了过去。
　　“你自己喝，我喝夏朗音的就好了。”齐千羽笑嘻嘻的从夏朗音手里接过来，扭头说道，
　　“我不嫌弃你。”拧开盖子仰头灌了几大口，她很细心的没有接触杯口。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是一开口就让人反感的声音，黄钰拿着一个排球过来了，“我们的钢琴天才是不是还没上过场试一试呀？”
　　“同学们，你们想不想看夏朗音打排球？让夏朗音给我们露几手怎么样？”黄钰转身朝着大家嚷嚷道。
　　全班同学顿时激动起来，停下手里的球，目光一致的看了过来。
　　“好啊好啊，还真的一直没看见夏朗音拿排球，夏朗音试试呗！”
　　“对啊对啊，今天选拔队员，没准还是个黑马呢！”
　　“夏朗音这么漂亮，打起排球来肯定也很美，女神~”
　　大家叽叽喳喳，全都在起哄，好像是看见了奥运赛排球冠军似的。
　　夏朗音看了眼同学们，知道大家并无恶意，站起来委婉的拒绝道：“我不会排球，我在旁边看看大家就好了。”
　　大家听她这么说也不再为难，准备散去继续玩自己的，谁知黄钰依旧不饶人，继续聒噪道：
　　“不会可以教你呀，我们这么多会打排球的，不信就教不会你了，对吧？把外套脱了一起来试一试呗。”
　　“我不想打，这样说可以了吗？”面对黄钰，夏朗音没有了好脾气。
　　“又不是比赛，就是班上同学自己玩玩，试一试嘛。”李明悦捏着手里的矿泉水瓶，状似热情的邀请道，也帮起了腔。
　　齐千羽皱了皱眉，不悦地说道：“李明悦你干嘛？她都说了不想了，干嘛要强迫她。”
　　“你跟我生什么气啊。”李明悦撅撅嘴，不乐意了，“我又没有强迫她，就是想邀请她跟我们一起玩嘛，她一个人坐在这里多无聊。”
　　“谢谢邀请，我不想玩。”
　　“家庭条件好就这么骄傲，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不起我们这些普通同学，不想融入班集体，没有一点集体荣誉感的人再优秀又怎么样呢。”黄钰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恰好能让附近的同学听清楚。
　　有好心的女同学想要当和事佬，打着圆场道：“夏朗音你就随便拍几下吧，都是一个班集体，随便玩玩，大家都是真心喜欢你想和你交朋友，平常还是多跟大家交流交流，更快的融入我们。”
　　夏朗音实在没有耐心跟他们纠缠，简单干脆道：“她说的没错，我不想融入，你们玩得开心就好。”
　　女同学被噎得无话可说，讪讪的走开了。
　　“小心！小心！快闪开！”忽然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一个排球在空中正以一道优美的弧线急促地朝夏朗音砸了过来，等听到那句提醒注意到球的时候，已经有些来不及躲闪了，夏朗音愣神的功夫被齐千羽一把推开，等她反应过来，球已经重重地砸在了齐千羽头上。
　　远距离砸过来，球的力度是很重的，齐千羽被砸得眼前一黑，有些站立不稳往下坠去，恍惚中感觉一双手环抱住了自己的腰。
　　“齐千羽！齐千羽你没事吧！”夏朗音搂住齐千羽站稳，不让她下滑，小声地叫道，一直以来平静的语调有了一丝起伏。
　　“先送去医务室吧。”同学们七手八脚地想要上来帮忙。
　　李明悦本想接住齐千羽的，却被夏朗音抢了先，这会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丢掉手里的水瓶，上前挽住她的一只胳膊，并悄声对夏朗音说道：“我刚刚看见球是从张琳琳那边飞过来的，她肯定是故意的。”
　　夏朗音张望了一眼，果然看见远处张琳琳正抱着手冷眼看着这边。
　　她把齐千羽往李明悦身上靠了靠，飞快的说道：“先送她去医务室，我等会过来。”

　　齐千羽被李明悦和另一个女生在扶去医务室的路上就醒了，其实她没什么事，就是脑袋被砸得有点晕，看东西花花的，等眼前完全清明她就发现自己正被一左一右搀扶着，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夏朗音呢？她有事吗？”
　　李明悦心里一酸，闷闷地说道：“你替她挨了那一下，她能有什么事？”接着又关切地问道：“你还有不舒服的感觉吗？”
　　齐千羽摆脱了另一个女生的搀扶：“李倩倩谢谢你啊，我自己走就可以了，麻烦你了，你先回去吧。”李倩倩见她没事，点点头转身走了。
　　“废话，被砸那么一下能舒服吗？疼死我啦！”
　　李明悦见她能开玩笑没个正经，知道没事放了心，不过看着她额头上肿起来的红色大包，还是有点心疼：“去医务室擦点药吧，擦了药就不疼了。”但想到她是因为夏朗音受的伤，心里又不高兴起来：“谁让你管闲事的，活该。”
　　“怎么叫管闲事？”两人一边往医务室走，一边互怼。

　　这边夏朗音刚让李明悦带夏朗音去医务室，自己则捡起球朝张琳琳走去。
　　“你的球？”
　　“哎呀，刚刚不好意思，手滑。”
　　“手滑？”
　　“我就是故意的又怎么了？谁让你不讨人喜欢，齐千羽也是活该，。”张琳琳撇了撇嘴，双手抱胸得意的说道。
　　“别把别人的忍让当作你不要脸的资本，道歉。”夏朗音托着球，快要失去耐心了。
　　“你才不要脸，狐狸精！”
　　“砰——”的一声，夏朗音把球往张琳琳头上砸去。
　　张琳琳立马尖叫起来。“琳琳你没事吧？”黄钰赶紧过来扶着她。
　　同学们的目光又聚了过来，
　　张琳琳正想发作，余光瞥见周煜帆也正往这边走来，于是靠在黄钰肩头带着哭腔喊道：“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也跟她道歉了，可夏朗音不原谅我，还用球砸我。”
　　“黄钰，我好疼！”张琳琳不停的掉眼泪，等周煜帆走到跟前故意将脸侧过去埋在黄钰肩头，只微微露出小半张侧脸，呜呜的哼个不停，“我会不会破相啊，本来周煜帆就不喜欢我，我破相了他是不是就更不会理我了。”
　　黄钰很配合地安慰她：“不会的琳琳，你还是最漂亮的，心地又好。”
　　夏朗音看着这二人一唱一和，像说相声似的，该还的已经还了，没兴致再呆下去，齐千羽还等着她，准备转身离开。
　　“有没有事？要不要先去医务室？”周煜帆看了眼夏朗音又看了看张琳琳，出声问道。
　　“煜帆，我头有点痛……”张琳琳啜泣着柔弱地说道。
　　“你就想走？”黄钰见夏朗音打算离开赶紧拦住她，气势汹汹地说道。
　　夏朗音停下脚步，好看的眉毛轻轻皱了皱：“你也想来一下吗？”
　　“周煜帆你看看夏朗音傲慢的样子，大家可都看见她打人了。”黄钰愤怒地叫道。
　　张琳琳仍旧在嘤嘤嘤，瞪着两只含满泪水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周煜帆：“周煜帆……
　　我头好晕，黄钰，算了，你不要为难夏朗音了，都怪我手滑，把球打偏了，夏朗音，对不起，也替我给齐千羽说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夏朗音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开了。
　　“就这么让她走了吗？至少要给你道个歉，凭什么你还给他道歉。”黄钰不甘心的嚷嚷道。
　　张琳琳瞥了眼周煜帆，眼角还带着泪，用仿佛随时会晕倒地语气说道：“都怪我不小心，算了。”
　　“还是先带她去医务室看看吧。”周煜帆望着夏朗音离去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
　　三人刚走两步，张琳琳便假装晕倒了，黄钰托词自己架不住她，周煜帆只好背着她去医务室。

　　“千羽，你看你受伤都是因为她，和其他同学关系不好也是因为她。”
　　“张琳琳这个人我本来也就不喜欢，之前是碍于面子，现在不用打招呼还挺好。”
　　“可是夏朗音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她总是一副高傲的样子，张琳琳也没说错，怪不得别人不喜欢她，我也真的很不喜欢她，你不要再跟她来往了好不好，下周我们做回同桌吧，好不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看你因为别人受伤。”
　　“夏朗音一点也不高傲，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才会看别人是什么样的，李明悦你怎么也会有这种想法，我们不是相处的很好吗？”
　　“那是她对你不错，我就是不喜欢她，不喜欢看她跟你那么亲近，好多时候我都觉得她要把我最好的朋友抢走了，我讨厌她，我跟她你二选一。”
　　齐千羽有些哭笑不得，百思不得其解这怎么会成为单选题，她拍拍李明悦的肩膀笑道：“是你被球砸傻了还是我被球砸傻了，抽什么疯今天？朋友越多越好嘛，怎么你跟她就只能选一个了？”
　　李明悦越说越激动：“我不管，我讨厌夏朗音跟你一起玩，我讨厌她这个人，我恶心她。”
　　齐千羽也认真起来，严肃地道：“你这么说，我就生气了。夏朗音很好，我不想听见任何人说她的不是。”
　　“你跟她才认识多久？我们俩有认识了多久？！”
　　夏朗音刚到医务室门口就听见了这些话，齐千羽的话让她心里涌进一股暖流，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进来：“齐千羽你醒了？上药了吗？还疼不疼？”
　　齐千羽一看见她，立马笑得两个小梨涡现了出来，蹦跶着要下床：“早就没事啦，来的路上我就醒啦。”
　　“不要下来，躺一会。”夏朗音过去把她摁回了床上，全程没看李明悦一眼。
　　李明悦讨了个没趣，生气地冲了出去。
　　夏朗音心知肚明，也没问是怎么回事，齐千羽尴尬的笑了笑：“她就是这样的，总是莫名其妙的生气，过段时间自己就好了。”
　　“是吗？”夏朗音反问了一句。
　　“嗯。”

　　朱老师得到消息，吓得赶紧从办公室赶了过来，一进来就看见狭小的医务室两张病床上都躺了人，齐千羽和张琳琳头上都涂着红药水。
　　“怎么回事？要不要紧？”朱老师气都还没喘匀，涨红了脸，要是学生在学校出了点什么事，这当老师的可负不起责任。
　　“没事，就是接球的时候没接住，不小心被砸到了。”齐千羽看了眼张琳琳的头，她已经知道那是夏朗音给砸的了，虽然她不觉得夏朗音做的有什么不对，但这种事毕竟还是不要让老师知道的好。
　　张琳琳听她这么说，也不再说什么，她毕竟是个班长，而且她的确不如齐千羽伤的重，附和道：“谢谢老师关心，我们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你们休息一会儿，待会让同学给你们俩把书包带过来，打铃了可以直接回家，就不用去教室集合了。”朱老师擦了擦额角的汗，转身退了出去，周煜帆也跟着朱老师一起离开了。

　　夏朗音坐了一会儿便去教室拿来了两个人的书包。
　　“走吧，今天我让李叔一起送你回家。”
　　“好。”
　　“你笑什么？”听见身旁传来浅浅的笑声，夏朗音不解的看着她。
　　“平常都要我亲近你，受点伤你就主动挽着我，看来受伤的待遇挺不错的，能天天有这待遇就好了。”齐千羽用力紧了紧她的胳膊，像是生怕她听到这话会立马撒手不管她似的，一脸笑意的说道。
　　夏朗音看着她，一脸歉意地出声道：“对不起。”
　　“干嘛说对不起。”
　　夏朗音不再说话，她忽然很满意有个人能紧紧的挽着她的胳膊，很享受这样亲近的距离，好朋友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对吧，她长这么从除了她爸爸从来没有人主动维护她，替她说话，别人要么是巴结的夸赞她，要么就是疏远她，她第一次体会到被本来毫不相干的人用心对待的感觉，她想要好好珍惜，可她有些太迟钝了，或者说是习惯成自然了，似乎总是齐千羽在亲近她靠近她，而她一开始还会躲闪，习惯性地逃避，谢谢你，愿意跟这样的我做朋友，我们是朋友对吧？
　　两个人紧紧挽在一起并肩往校门走去，混在了陆续朝外走的学生堆里，晚霞在身后抛洒出一片金黄。

　　李叔已经等在大门口了，依旧是那辆惹眼的豪华汽车，不过同学们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见惯不怪。
　　“小姐。”李叔打开车门，犹豫的看了眼齐千羽，“小姐的同学一起吗？”
　　“嗯，先送她回家。”夏朗音让齐千羽先坐了进去，自己才坐进去。
　　李叔面露难色，但没再说话，替她们关好车门，自己钻进驾驶座专心开车。唐秋给他下达过命令的，不可以让夏朗音带人回去，也不可以跟谁走得太近，有的话要及时跟她汇报，李叔接送她上学这几天，每天放学的时候小姐都和这位同学在校门口分别，看得出关系挺近，毕竟孩子嘛，怎么可能没有一两个朋友，就是大人也是要社交的，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老板娘要把女儿看的这么紧，有好几次他都怀疑是不是亲生的，所以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往哪边走？”李叔发动了车。
　　“直走前面路口右拐，在海鹭街，离我们家不远的。”夏朗音只来过她家一次，就把位置记得很清楚。
　　七八分钟后汽车就稳稳地停在了一栋四层灰色小楼前。
　　李叔替齐千羽打开车门，夏朗音也跟着下来了。
　　“今天写完作业就早点休息，晚上别过来了，睡前记得再敷一次药。”
　　“看看，我受了伤，你连话都变多了。”齐千羽满意的戳了戳夏朗音的脸颊，戏谑地说道。
　　夏朗音也忍不住笑起来：“跟你比起来，那确实。我说的记住了没？”
　　“记住啦，我先上去了，你快回家吧。”齐千羽一蹦一跳的进了楼。
　　夏朗音点点头，看着她进入楼道才转身上车。

　　回到家刘姨她们已经准备好饭菜在等她了。
　　“小姐今天回来的怎么有点迟？刚刚太太打过电话。”刘姨接过她的书包递给小张，跟夏朗音一起来到餐厅。
　　“先送齐千羽回家了。”夏朗音心情有些不错，端着蔬菜粥喝了两口，连提她妈的都没有特别反感，甚至开个小玩笑，“她打电话有什么事？今晚要过来？提前报个信？我们准备好迎接她？”
　　刘姨听见说是先送齐千羽去了，不免有些担心起来，她一边很庆幸小姐遇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一边又被好几次唐秋的突击检查吓得心脏病都要出来了，“小姐跟千羽关系较好的事不要让太太知道了。”
　　“知道，我又不傻。她打电话什么事？”
　　“国庆假她要带你去法国参加什么世界青年钢琴赛，我们也不懂，说让你做好准备，周六她把参赛曲目送来。”
　　夏朗音夹了一片青菜，闷声道：“不想去。”但她知道想不想去由不得她，想或是不想，她都必须去，而且还必须拿一个好的名次。

　　上楼做完两张卷子，夏朗音一如既往的在琴房弹起琴来。
　　不知不觉又弹到了萨蒂的那首我需要你，轻快的节奏直击心灵，不知道为什么近来她频频弹到这首曲子，或许是受齐千羽影响太多了，想到齐千羽她忍不住嘴角上扬起来。
　　“哇哦！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齐千羽欢快的声音就这么闯入了琴房，扰动了钢琴单一的旋律，也惊扰了正在弹钢琴的人，夏朗音抬眼望去门口，漏掉了一个音符，同时漏掉的还有心里的一拍。
　　夏朗音佯装生气道：“说了让你好好休息，怎么跑来了。”
　　“别停别停，继续。”齐千羽紧挨着她在琴凳上坐下，“我这不是心里痒痒嘛，天籁之音不能错过。”
　　夏朗音发现自己跟齐千羽在一起，笑容都变多了，她手指灵活地在琴键上跳跃，接着弹完那首齐千羽最喜欢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