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何乐儿

24、 十四 离开与归来——（下）

　　莲城近在眼前，原先的欢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安。
　　我踌躇着，已在莲城城外停留了两日。
　　算算日子，离开樱楚，刚好十天。
　　一路尽走些山林小道，所以对于樱花楚的事，一概不知。
　　站在城门外，徘徊又徘徊，心里，是从未有过的犹豫。
　　白夜也不劝我，只静静地仰头看天上的浮云。
　　他恬淡的样子，更像画中的仙人，叫人不敢碰触。
　　阳光透过云层，满满地洒了他一身，而那身雪白的长袍，也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拂动。
　　我伫立良久，也看了他良久。
　　他察觉，收回目光，转而对我淡淡一笑。
　　“白夜，我确定，你瞒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的脸上，仍是淡淡的笑容。
　　那一瞬间，我几乎更加确定，这个“幻之国”，绝非如此简单。
　　身后，由远及近的，响起了一片急促的马蹄声。
　　我回头，对骑在领头的一匹马上的人，抿唇一笑。

　　白夜告诉我，当我回头对那个人微笑时，他似乎看到了某种未来。
　　但，那并不是真的。
　　我不置可否，手里把玩的一颗棋子，轻然落。
　　“我认输了。”棋子一落，我便笑道。
　　白夜看我一眼，微微一叹。
　　就连坐在一旁观战的裴凤瑶，也跟着一叹。
　　“你看——这颗棋子，你本不该放这的。”她手指一点，我顺她所指的看去，早忘了这是哪步。
　　“你心不在焉。”她淡淡道。
　　我和白夜把棋子收好，仍是一副漠然的表情。
　　韦媵仍然按兵不动，而皇子，自然也不会动。
　　未来的皇子妃因急病卧养燎王府，所以大婚的事，自然搁置压后。
　　两天前裴焱单独见我，说完这些后，便笑着看我。
　　我始终没问，他为什么会叛变的原因，虽然我知道，如果我问，他一定会答。
　　我只说了声“知道了”，便告退。
　　出来后，看到他站在白夜身旁，似是有话要说。
　　我正犹豫着，凤瑶来了，他便默然离开。
　　此后两天，再没见到他。
　　“听说城外有位穿着华丽的女子和一名白衣男子，便知是你们。”凤瑶的手指细细地划过棋盘的每一丝纹路，似是无意地说：“天秀一听，就迫不及待的带人前去，果然，接回了你们。”
　　白夜起身，往亭下走去。
　　“我的目的，你们心里清楚。”我淡淡应了一句。
　　“是很清楚。”她停下手指的动作，忽儿转向我：“正因为清楚，才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特地跑这一趟？凭殿下现在的兵力，足以拿下莲城。”
　　“为什么要拿下莲城？”我反问。
　　她一愣，思忖半天道：“因为这里有玉龙，殿下要的，不正是这个么？”
　　“那么韦媵不就是‘渔翁得利’了？”
　　“这……”她语塞。
　　“韦媵顾忌的，也是这个。”我并未看她，只盯着白夜渐渐隐入花丛的身影，“凤公主如此聪慧，应该早就想到，韦媵所顾忌的，便是握在裴将军手中的玉龙及二十万的大军。他自己占据了两座城，手里的兵马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七、八万。如果裴将军交还玉龙，又与樱楚的二十四万大军汇合，那他岂不是毫无胜算可言？”
　　我转向凤瑶，一字一句道：“韦媵若先攻莲城，裴将军手握玉龙——暂且不管它是否已选择了未来的群王，到时那些将士会站向哪边？韦媵的吃亏，便在这里。”
　　凤瑶静静听完，深深一笑。
　　“说到底，还是父王占了优势。”
　　“他如果要借机颠覆这个苏氏王朝，也是可以的。”我说。
　　她神色一敛，别过脸去：“父王不会的。”
　　“他当然不会。”我笑：“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不会。裴将军的为人，我略有所闻。像他这样温和洒脱的人，是不会去背叛自己的君王的。”
　　她的身体一颤，慢慢转过脸来。
　　我对她笑，话头一转，问道：“你还记得苏辔么？”
　　她一惊，随即点头。
　　她的这一点头，在我看来，是如此沉重与缓慢，仿佛千年的时光，都凝固在了这一刻。
　　“辔公子的人，很好。”我直视她的眼睛，看到了她眼底的波澜：“当然，战争时期，以你们现在的处境，是谈不了婚嫁的事了。”
　　她征征地看着我，眼里有某种愧色。
　　我微微一笑，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到：“我也和你一样，也是自小便有婚约的……”
　　浮云飘过，遮住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