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璃纪事》薄雪万里

215、终场之战（2）

　　一瞬间，天昏地暗，风云搅弄不息，混沌苍穹之上的浓重色彩犹如地狱之门大开，千万大小恶魔涌入人世，云被搅成漩涡，海上风浪乍起，无形能量颗粒参杂在风雨雷电里扩散四方。

　　韶赋修站在涂云天台之上，那架魁梧的机甲像座巨型雕塑傲立于天地之间。他在苍青色和浓紫色光雾的簇拥下缓缓上升，双臂之间的能量还在增长。

　　忽而天降一道雷劈向永璃市中心，一团爆炸直接切断了涂云和舜氏之外的一切永璃岛电路，光火刹那间照亮整座城市，烟团还未升起就被坠落的迷蒙细雨砸散了。

　　以爆炸点为中心，一条雷暴线贴着地面无止尽向东西方向蔓延，雨很快形成了雨幕洋洋洒洒，依然活跃的火焰则顺着那条线而生，很快就在地面烧得有近一人高，幽青色的，像鬼火。

　　随着韶赋修那边突然双手用力向上托举，一团耀眼的大能量球猛然向上方同天空一撞，劈里啪啦的灼烧声和微型爆炸以及雷声大作。

　　“嘭——”，人们又是一阵耳鸣，岛中央形成一面嗞嗞作响的雷电磁暴屏障。

　　伴着绯篱一声惊悚地倒吸凉气，芯片被激活而涌越的浅蓝色能量从她锁骨心猛然爆发，本就白皙的皮肤这下更加失去血色，眼瞳也如墨色汪洋入侵般变得昏黑不再透明。

　　“奇怪……”纪凛烛指尖的能量在刚才与芯片能量有一丝小小的碰触，她收回手，看着自己手上残存的能量。

　　“不对，”绯篱捂着芯片所在的地方，“芯片能量只剩三分之一了！”

　　“难道是韶赋修和琀珏的能量链？”玄烈惊异道。现在任何能量的缺少和实力的减退对他们而言都是危险的。

　　“恐怕是，就像仪琅说的，可能那能量链并不是为了驱动琀珏体内的芯片，而是拿他当净化中转站。韶赋修应该已经取走一部分能量了。”纪凛烛扶着手臂说。

　　玄烈扯下柔软的布条缠在纪凛烛伤口附近，这样坚实的机械臂内侧就不会剐蹭她的伤口了。

　　纪凛烛回过身面对舜希等人，“一些账咱们秋后再算，但要是舜氏到现在依旧不能上下一心去对付韶赋修，那舜氏必输无疑。”

　　四个壮汉保镖展出特制的伞替女人挡下狂风，而旁边舜希无所依靠却还稳稳地站立着。片刻，她抬起手环，将机械体控制权划转给绯篱。

　　手环嘀嘀两声响，绯篱这下彻底拥有了机械体的调动权力。他们三人刚要走，舜希就叫住了他们，“其实，我骗了你们。”

　　刚迈出的脚又停下，三人不解地转身。又是欺骗，又是幺蛾子，被卷飞的怒火重回玄烈头脑里。

　　磁暴对舜希没影响，她慢步走到三人身前，“我说我防了韶赋修一手，是骗你们的。颠转前我用来和韶赋修做交易的筹码就是，让舜氏上上下下全部机械体感染了他所研制的病毒。但是不知道怎么搞的，你们竟然逃过了这一劫。”

　　舜希所说的“你们”里不包括绯篱，这句不紧不慢的话说完后，她才转到绯篱那边，“绯篱，你已经不肯承认你是潼氏的人了吗？”

　　绯篱没有回答，舜希亦没有逼着她回答。

　　舜希甩出那柄晶体红刃，另一只手燃起赤色的光，她满不在乎地将那红刃放在显出赤光的手里，手缓缓移动，那红刃便延展成一柄长剑。

　　她将长剑递给绯篱，“去吧。”

　　“最后提醒你们一句，韶赋修的弱点在于他那条重伤治不好的左小腿。你们应该好好谢谢舜真，那天游乐场你们一别，她发现了韶赋修的身影。为什么从那一天之后，她的身体开始走断崖式的下坡路，你们没觉得奇怪吗？是她不要命地替你们开辟出这一条阳光大道啊。”

　　“趁韶赋修还没有启动病毒，直接出动机械体。”

　　纪凛烛说完，绯篱便点下了手环上机械体的指令钮，几乎是瞬间，地面传来齐刷刷铿锵有力前进的步子。乱糟糟天际下方，被雨贯彻的模糊街道中，黑压压的影子如百鬼夜行出动。

　　但诡异的是，机械体大军在刚走过一个街口就停了下来，此后无论绯篱怎样发出指令，机械体均接受不到了。

　　他们已经飞出舜氏驻地，在靠近那扇屏障时绯篱突然说头好晕，他们便停在一座高楼楼顶。

　　“可能是因为磁暴，机械体全都失灵了！”纪凛烛将手顶在额头来挡雨。

　　玄烈放下手环，“斩翼军和黑寂军一样失灵了。恐怕涂云的机械体也过不来，不把他的能量切断，就得一直耗在这里。”

　　“我……没事，”绯篱扶着刺痛的额角咬着牙道，“两位老师，拜托你们带我过去……”

　　“穿越屏障可能会对智识芯片有影响，我们先替你拿着。”

　　纪凛烛说完就将绯篱的智识芯片取了下来，二人一同架着绯篱，心一横，一跃而起冲向那片天雷滚滚的屏障。

　　金属同火焰电粒汇合反应声和激烈撞击声几乎要刺穿了他们的耳朵。玄烈登时感到喉咙和鼻腔里一股血腥味，但他们都没有停，一股脑跨岛飞越至涂云。

　　三人稳稳落地，几只通体铜红色的机械体便围了上来。看样子是专为战争而生的战斗性机器人，大概没什么自我意识，恐怕是韶赋修目前唯几的帮手了。

　　纪凛烛赶忙将智识芯片重新安回绯篱后脑。玄烈甩出库星锥，却看到不远处韶赋修脚边有个四仰八叉躺着的人。

　　那架壮实的机甲已然飞到了有三层楼那么高。注意到玄烈等人的到来，机甲后方合金甲壳松动了，一声类似于施压的气体泄露声，那片甲壳向外掀开，一个人从里面飞了出来。

　　是韶赋修，却很难辨得清那是不是他真身。还是往常的样子，微微结实的身体，半长不短的发型，还是那张脸，可是……他从上到下乃至眼珠和牙齿全部是银灰色的，就像一只钢皮人。

　　顶着天的机甲本身仍纹丝不动，钢皮人韶赋修落地的第一时间就将他脚边的人踹下楼去。

　　就那翻白的眼睛和腹部的大洞，应该可以确实他已经死了。玄烈也当即认出来了，那人是仪琅。

　　绯篱很快苏醒过来，但她睁眼的瞬间，她整个人就犹如磁铁一样被韶赋修抬起的手掌吸引而去。

　　纪凛烛和玄烈当即抓住了绯篱的手臂，与此同时，一条虚拟能量引链再次生成。绯篱还没失去意识，她自己蹬着地和那引链做着对抗。不同的是，引链的两端分别指向绯篱的锁骨间，和韶赋修隐隐发亮的心口。

　　玄烈紧盯着韶赋修心口，纪凛烛先偷偷开了口，“小心，那个应该就是韶赋修自制的芯片。”

　　“是，”绯篱同样感受到了，“我能感觉到这枚芯片里的能量正在被他那枚牵引，必须……必须斩断那条链……”

　　“他自身的能量、自制芯片的能量、神兽芯片的部分能量……”纪凛烛念叨着，“怪不得他敢带着这么几只机器人就引咱们来，准备充分啊。”

　　“还有仪琅，”玄烈低声道，“仪琅的能量也被他吸走了。”

　　尽管玄烈已经足够小声，韶赋修却还是听到了。他整理了一番袖口衣角，抬眼看着三人，“叛徒就是这种下场。”

　　玄烈脸上泛起冷意，他眸光穿过那些机器人深沉地落在韶赋修那银色的眼球上，“这么说来，你也是叛徒。”

　　这句话就如一柄剑刺进韶赋修的命门，那双眼登时狰狞地瞪起来，眼角的皱纹像极了天上翻涌的风云，银色脸颊抽动不已。

　　他眼神狠厉地望着玄烈，又气又恨又必须忍耐的复杂心绪令他莫名产出一半天使一半魔鬼的怪兽表情，随即，他低沉着声音蹦了一个字，“开。”

　　突然间，近十发炮弹齐齐从南边出发，金色尾焰形同狂风骤雨间游走的巨龙，齐齐向舜氏扎去。巨大的爆炸接连在蓝幕盾上炸响，光耀过后大片烟团如迷雾将舜氏团团围住，他们看不穿蓝幕盾的状态。

　　随后，韶赋修拿出那块病毒控制器，将推杆径直推到了最顶端。信号从这小小的仪器迸发出，瞬间就点燃了全世界沾染韶赋修病毒的人类和机械体。

　　绯篱的手环响起急促的警报音，舜氏机械体在紊乱下开始继续向前移动了，只是如幽灵一般，一只只机械体排列齐整全都不要命地往那磁暴屏障上撞。

　　“砰——砰——”，一些脆弱的机械体直接被风电卷起来，在半空中被撕碎了。

　　韶赋修那狂喜的眼对准玄烈，可玄烈却并无半分变化。玄烈瞬时知道了韶赋修的意图，“有快速愈合能力的病毒和你研制的病毒不兼容，无法并存，所以二十年前的第一战备没能完成你的指令消灭舜氏，你才知道吗？我没有你的那种病毒，你，控制不了我。”

　　此话一出，韶赋修脸色的确滞住了。带着一丝不爽和狐疑，他后撤一步，几只机器人便双手幻化成无边无棱的极长圆锥尖刺，向三人扑了过来。

　　机械手和库星锥挡下第一波集体攻击，绯篱则眼疾手快从二人的身边窜了出去，率先持着舜希给她那柄长剑向韶赋修发起了进攻。

　　钢皮人比机甲灵活多了，也比他之前的人类肉身更抗揍。这边机器人发现竟敢有人越过它们直接攻击老板，全都两眼放光要去抓绯篱。

　　库星锥幻影和绯篱抽空释放的向日葵暗器将三只机器人团团围住，玄烈还在对付另外两只机器人的时候，纪凛烛也抽出手来冲向韶赋修。

　　雨还在下，微小的雨滴渐渐变大了，土腥味明显，洒在人身上就像在下泥点子。风将雨吹拂成近乎是横向飞的，天色昏黑，雨雾灰暗。

　　库星锥白到发紫的火焰在空中燎来燎去，金属刃蹭着机器人的手臂径直向下，硬生生削掉了机器人三层皮。雨打在火上立刻腾成气体，呲啦声响烈。玄烈的视线被朦胧的风雨遮了个大概，他只能看到不远处三团跳动的身影。

　　他忽地想起那次在雨巷。

　　库星子弹引爆在一只机器人头上，那机器人瞬间在爆炸中变成一堆碎块。玄烈随意掐住一只机器人的脖子，将其往其余机器人身上一摔，顺势冲到韶赋修那边去。

　　这么看起来韶赋修变化还是不小的，他双手五指延展成为之前的一点五倍长，指尖也同那机器人一样变成圆滑的尖刺。眼见那尖刺要掠过绯篱的脸，库星锥“嘭”地一声将那尖刺挡了下来。

　　然而不只是手，他的手臂也变样了。那被战斗服裹着的粗壮手臂好像多了两个关节，竟能如蛇一般随意转动歪折，又仿佛根本没有骨头。

　　趁玄烈吸引韶赋修注意力的功夫，纪凛烛机械手指尖的刺硬是在能量的加倍运作下也不服输地延长了两段，犹如猛虎掏心，她瞄准韶赋修心口而去，誓要挖出那枚作祟的芯片。

　　注意到她的动作，韶赋修那只直逼玄烈脖颈的手骤然调转了方向。两只带有尖刺的钢铁手碰撞在一起，“唰”的一声响，韶赋修却先松了力气。

　　他身后，绯篱双手抓着那柄赤色晶体长剑，猛地将其从韶赋修左小腿内抽了出来。

　　同时从那破口被长剑带出来的，还有几节碎掉的电线，和精密零件破碎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