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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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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病房里再没人说话。
一阵短促的呼吸声后,傅盛尧似乎笑了一下,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往外看眼,从里面把房门关上。
回来的时候当着纪言的面拿出手机,看他:
“你那个室友叫作张柏柏吧?”
原本浑身是伤,侧躺着的人立刻回神,身体一瞬间坐直,看向他:
“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给他打电话了。”傅盛尧看着他,理所应当的样子:“你欠了傅家这么多,手里的钱却能随随便便就借出去,我总得问清楚。”
“不是,那是我的钱,我想怎么支配应该是我自己——”
“你的钱?”没等他说完傅盛尧就打断:
“你全身上下哪一样不是我的?”
“我刚才是骗你的,钱我没有给他。”纪言一下就急了——
坐直以后要立刻从床上下来,又因为身体,刚坐起来就往后倒,接着说:“我真的没有借出去,你别找他!”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么?”傅盛尧垂着眼睛,目光冰冷又残忍,
“你觉得你在我这里的可信度有多少?”
纪言意识到自己刚才脑袋乱,一句话只顺着自己的情绪,口不择言,恨不得咬断舌头。
他不想张柏柏和傅盛尧扯上关系。
一丁点都不想。
傅盛尧从小做任何事就极少考虑后果,尤其是关于他的,即便是件小事到最后都会变得特别极端,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乎却从不手软。
谁都没法预料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不可控因素太大了。
身体猛地一动,床晃了晃。
“签证,我会去办的,我跟你出国。”纪言语速很快,执着地看着他:
“你是让我去读书,还是需要我做其他事情我都可以。”
心脏被开开个大洞,底下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只要是和那种事情无关......其他什么事我都能帮你做。”
“你说的那种事是指哪种。”傅盛尧看着他,眼里带讽,“你以为你说了要出国,这笔钱就这么算了?”
走到病床旁边坐下,捏住他下巴,两人的距离一瞬间拉近。
“你出不出国,出国以后做什么,要不要陪我干你嘴里的那档子事,本身就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傅盛尧一字一句地对他。
凛冽的眼神像是在咬他的喉结,一寸寸地,齿尖淬了毒:“你以为你自己是谁?”
“你觉得你有的选么?”
“那看在我今天保护了苏小姐的份上可以么?”纪言说,“你喜欢她,我救了她,这样可以么?”
顿了下又道:“又或者说,我后面继续帮苏小姐开车,只要她需要,任何时间都可以......这样行不行?”
傅盛尧忽然不说话了。
只是去看纪言的眼睛。
从刚刚进病房以后,纪言一连说了两次他喜欢苏梓荟,说得特别坦率,好像这是一件极其正常,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
一股烦躁涌上来。
傅盛尧松手。
食指在手机屏幕上的那个号码上点两下。
突然开口:“就这么心疼他?”
纪言没理解到他说的“他”是谁,下意识就问:
“心疼谁......苏小姐么?”
病房的窗户一直没关。
外面的风把窗帘吹得一下翻起来。
傅盛尧没有说是不是,只是当着他的面把手机收起来。
两指抻到纪言侧脸,顺着他脸上那道红痕往下一点点划,最后停在他胸口上一点的位置,摁着浮在里面青筋。
“真丑。”傅盛尧评价。
但其实不用他说,纪言自己也知道。
划破的地方肯定是很难看的,尤其是那么长一条的血痕。
他从前面把身上的被子扯起来,遮住自己。
这时候刚好又有护士进来换药。
傅盛尧起身,但也没立刻走。
只是往旁边挪了下,让出了一个人的位置。
纪言虽然这次车祸只是受一些皮肉伤,但伤口都比较深,需要打消炎药,还必须留院观察一夜。
打针的时候是需要臀部肌肉注射。
因为身上的伤,纪言翻身的时候一下扯到其他伤口,无意识“嘶”一声,刚翻一半就注意到傅盛尧还站在床旁边。
赶紧说:“尧尧,你先走吧。”
“我一个人在这里可以的......”
傅盛尧没说话,也没走。
打针的时候他就站在床旁边,光明正大地看纪言被医生扒裤子,露出屁股,再看着那一针落在人的臀大肌上。
纪言趴在床上都没忍心睁眼。
知道自己肯定是被看到了,手刚想往后伸就被医生提醒:
“刚打完不要乱动。”
手又默默收回去。
臀部打完针需要按压五分钟。
这段时间是傅盛尧用棉签帮他按在出血口。
被按住的时候纪言大气儿都不敢喘,好在周围还有其他护士,按着他的傅盛尧也没多说话。
两个人一个趴着,另一个按着。
后面除了棉签还能感受到一根手指的温度,皮肤相贴,傅盛尧的手肘也贴在纪言屁股上,一点点力道往下按。
对方先是食指,再是拇指轻揩在上面,朝一个方向微微斜着,手肘也贴上去。
是在按,又是揉,从外面那层皮肤渗进去,是带着力道的温度。
屁股全都露在外面,周围一大圈都是凉的,就被按住的地方有一点点体温。
点在他皮肤上。
这样的触碰还被医院其他人看着。
五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久......
不出血以后纪言还要再趴一会,屁股上盖着被子。
等时间一到,纪言被两个护士扶着翻过来的时候,傅盛尧人已经不在那儿了。
空荡荡的床尾,纪言是庆幸比失望多,也是真的松了口气。
先是左右看看,再从枕头后面摸到自己的手机。
因为车祸,手机屏幕全碎,开机都困难。
“那还得再买一个手机......”
纪言想到这里以后暗叹一声。
手机放回去的同时闭上眼睛,任凭自己逃离即将面对的现实。
哪怕一晚也好。
傅盛尧是被罗旸的电话叫出去。
那边刚接通就说:“哎,你那边怎么样啊,刚才荟姐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小言他没事吧?”
这回见面罗旸总是喊人小言。
傅盛尧眉头微挑:“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
“没有啊......”罗旸那边停两秒,“哎”一声又说:“我就问问......毕竟救了咱荟姐嘛。”
傅盛尧没回答他上一个问题。
只是说:“我今晚不回去了,一会儿你让霍叔帮我把电脑送过来。”
那边沉默一瞬,下秒钟就炸了:“我好不容易求我哥找关系,把对方的时间空出来,你就在医院里跟他聊?!”
“要是出了个好歹......你让我怎么跟我哥交代??”
傅盛尧从善如流:“你也可以不交代,找时间去和警察聊聊,这次的车祸不是意外。”
那头罗旸静默的时间更久了点,又点了支烟。
打火机的声音响了一下,他说:
“这事儿我已经让人去办了......这帮孙子,连命都不要就敢做这事儿,迟早给他们一锅炖了。”
傅盛尧没跟他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从现在往后算,国内外的时差得有八个小时。
晚上十点的会议。
傅盛尧坐在一间单独的病房里,一直忙到凌晨四点才结束。
窗户正对着的外面,月亮还没有完全落下去,整个世界还处在黑暗当中。
傅盛尧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累,因为他有七年的时间是完全活在黑暗里,白天和夜晚对他来说没有区别。
习惯性地点了眼药水。
傅盛尧按住自己两边太阳穴偏上一点的位置,揉了一下。
闭眼五分钟,看着眼前的长夜无边。
睁开以后身体往后靠靠,让精神缓过来——
又看了一遍昨天的几只股票。
他炒股总是反其道而行之,会投一些已经退市了的公司。
就像上周看好的那一支,再重新上市以后股价一路涨停,距离它退市之前已经翻了快二十九倍。
不管他当初投了多少钱,这个收益都相当可观。
傅盛尧拿了这笔钱去古玩给傅坚淘了幅画,算是送给他的新婚礼物。
傅坚喜欢排场,用这个让他放心再合适不过。
从着手PE到收购码头,再到后来的订婚、搭上工会那条船、和国资委合作,一切都在傅盛尧的计划之内。
唯一的变量就是——
百分之七十的跨国并购无法实现商业价值,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文化差异带来的矛盾。
国外的事情没人看着不行。
他必须提前毕业,接着在北国待三年。
傅盛尧阖上电脑以后身体往后靠靠,起身,走到隔壁病房门口。
门没锁,他一进去就能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
周围的窗帘都是关着,光亮透不进来,但只要站在病床旁边,还是隐约能看到一些对方的轮廓。
以及被子上,缴费单的背面被折起来。
傅盛尧拿手里,发现上面用圆珠笔列着一排北国的大学,个别几个被打了圈,底下标记着要上这些学校需要做的准备。
应该是准备到国外以后,看还有没有可能再继续念书。
去国外这件事,傅盛尧其实从来都没想过要带谁去。
苏梓荟没有,罗旸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国外。
傅盛尧本人也不是一个一定要有人跟在身边的人,相较而言在这件事情上,他更倾向自己做所有决定。
他不完全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床榻上——
原本一动不动的人抬起手臂,皱着眉翻了个身。
衣服的领口因为过大的病号服坠在肩膀上,露出一边的肩膀。
跟班就要有跟班的样子。
纪言从小跟在他身后,要是他走到哪里都不立刻跟上来的人那还是什么跟班?
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傅盛尧没有想过要因为这种事而打破,他们之间本来就应该维持着这样的关系。
这是纪言活着的意义,他没必要剥夺。
嗡嗡——
嗡嗡——
难得罗旸大早上没睡觉给他发消息。
傅盛尧看眼后走到病房门口。
[罗旸:撞车的是个四十五岁的中年男人,去年三月刚从狱里出来。]
[罗旸:无父无母,家里只剩一个弟弟。]
傅盛尧给那边回复。
[傅盛尧:去查他这个弟弟。]
[罗旸:已经查过了,他这个弟弟天生痴呆,现在被放在一家专门做精神卫生的福利院。]
对面停了半分钟又发条消息过来。
[罗旸:你猜还有谁在那里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