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的惆怅》净飔居士

18、第 18 章

　　“杨毅，你要当爸爸了！”这是2019年十月末的一天清晨，白若云站在卧室门口手里挥舞着妊娠测试纸，笑容就像那轮刚刚升起的朝阳那么灿烂。现在，白若云和杨毅结婚已经半年了。
　　此时的杨毅还睡眼惺忪地躺在床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嘴里嘟囔了一句：“别闹了若云，让我再睡一会儿啊，困。”
　　白若云走过去毫不客气地一把掀开杨毅身上的被子，把试纸递到他眼前：“睡睡睡，就知道睡！你自己看看你干的好事儿！”
　　这次杨毅是被彻底惊醒了，他抢过白若云手中的试纸，认真反复确认了好几遍，然后一声惊呼：“天呐。我真的要当爸爸了！哟呼！”然后就是一顿欣喜若狂的手舞足蹈，然后又马上变得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在白若云的肚子上，说：“来让我听听宝宝的心跳！”
　　白若云傻傻地笑着：“哈哈哈。你没事吧？这才第几周啊？能听见胎心啊？，你别闹，都给我弄痒痒了，哈哈哈……”
　　“那我就听听我老婆的心跳，我老婆是全世界最棒的，哈哈……”
　　人如果高兴到了极点，真的像两个孩子……
　　当天中午，杨毅的母亲接到杨毅的报喜电话，兴冲冲地从十几公里之外的城南赶来，刚进家门的时候把白若云吓一跳，因为她看到婆婆手里提着一大堆高档营养品，其中不乏极品燕窝、冬虫夏草、鹿茸、阿胶、海参、蜂王浆和活性叶酸片。
　　“小云啊。听杨毅说你有了啊？妈过来看看你，给你拿了点东西，你自己就是中医嘛，你就给自己看看身体上缺什么营养，咱就补什么，妈给你买，别心疼钱，现在你身体最重要，还有你以后就别去上班了，在家养胎吧，你那点工资妈每个月都给你打过来就完了，妈也是个医生，所以医院的环境我最了解，病人多家属也多就容易交叉感染。风险太高了。你如果想当医生，可以等孩子顺利生下来你再回去也行啊！听话……”
　　听到婆婆这么早就不让自己上班，在家养胎，白若云刚想反驳几句，在身边的杨毅就接过话头：“妈说的对啊，医院的环境确实不适合孕妇长期工作。万一真的遇到感染源，是非常麻烦的，所以你还是休假吧。我去跟于主任申请一下！”
　　白若云不再反驳，因为她真的感觉到自己完全没有能力去对抗这样一个家庭，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此后的几个月里，白若云过上了居家养胎的生活。杨毅为了不让她做家务，请了两个保姆，轮流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简直就是饭来张口。这样的生活很乏味，也很无奈。
　　2020年的春天，一场席卷全球的新冠病毒疫情就那么突然地改变了每个人的生活。封城、隔离、全员核酸检测，几乎成了当时生活的主旋律。怀孕八个月的白若云依然延续着居家待产的生活，而作为一名医生的杨毅却冲在了防疫第一线，尽管他并不是西医的传染病科，但医生的责任感让他选择了穿上厚厚的防护服，成为了一名逆流而上的“大白”，参与各种危重患者的急救，心肺复苏、气管插管、吸痰……
　　4月16日早上八点多，杨毅的电话忽然响了：“杨毅！你快回来吧！我可能要生了！刚才在卫生间我不小心滑了一下，现在羊水破了，开始宫缩了！家政赵姐还没来呢，家里就我自己，我已经给小月打电话了，她和我妈正往这赶呢……”这是白若云有些惊慌失措的声音。因为距离预产期还有两周的时间，所以她没有选择提前住院待产。她以为在家里比住院安全很多，因为那时新冠疫情来势汹汹。
　　当杨毅心急如焚地从几公里之外的第六医院呼吸科赶回自家楼下的时候，发现单元门口停着一辆救护车，除了司机外，跟车的急救医生、护士、担架员全部已经上楼了。杨毅知道，这是白若云自己拨打了120。他刚刚奔进电梯口，就看到两部电梯的显示板上，一部电梯是上行，另外一部电梯在缓缓下行，14、13、12、11……他恨不得马上立刻就变成1层！焦急到无可附加的程度。
　　电梯门终于打开了，120急救的担架车上躺着的正是白若云。身边还有母亲和妹妹，担架员快速地推着白若云奔向救护车。根本来不及让杨毅和白若云说上一句话，倒是妹妹白如月对杨毅吼了一声：“姐夫你还愣着干嘛？跟过去呀！”
　　抬进救护车之后，跟车急救医生说了一句让人胆战心惊的话：“产妇三十五岁属于高龄，不排除发生羊水栓塞、大出血或者子痫的可能！请问谁跟车？”
　　“我！我是她丈夫。我也是一个医生！”杨毅吼着。
　　救护车拉着警笛一路疾驶，路过几个十字路口的红灯，救护车司机在专用扩音器里焦急地喊着：“车上有高龄产妇，请前方车辆避让！”排在前面等待信号的几辆私家车纷纷让开了一条缝隙，而执勤交警也通过紧急手势通知正常绿灯直行的车辆缓慢让行……
　　十几分钟后，救护车抵达了市第三产科医院，白若云被推进分娩室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半。
　　中午十一点，分娩室的门开了，助产护士虽然戴着口罩，但眼神里却带着笑意：“顺产，母子平安，新生儿健康，体重3.6公斤，是个男孩儿！大人情况也很稳定，放心吧！”
　　此时的杨毅已经兴奋得难以自持。
　　“护士，什么时候能看到孩子呀？好像没到预产期，是不是早产呀？用不用送保温箱啊？”这是急急忙忙赶到产科医院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杨母问出的第一句话。这句看似平平常常的话，却意味着白若云的命运大转折的开始。
　　“阿姨，您怎么这样啊？只知道关心自己家的大孙子，怎么不问问我姐什么情况呢？她今年都三十五岁了，还年轻吗？给你们杨家拼死拼活地生了孩子，到现在连一句关心都换不来吗？刚才120的医生说都可能羊水栓塞和大出血！这些您都知道吗？”这是白如月那愤愤不平的质问。
　　杨母瞟了一眼白如月，一脸不屑：“这小丫头，牙尖嘴利的，故意找茬是吧？我怎么样用你教吗？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别让人觉得你没家教！”
　　“我牙尖嘴利没家教？行，那你是什么呢？为老不尊吧？你就算演戏也得演的过得去吧？你们家当初对我姐超级好，都是假的是吧？现在孩子生了，不演了是吗？”
　　“呵呵，真是可笑。我有必要跟你们演戏吗？我关心我大孙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你们家白若云你们关心就够了吧。用得着我吗？而且我还没说你们家白若云呢，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竟然在卫生间摔了！这要是孩子有个什么……”
　　“喂！这里是医院。需要安静！要吵回家吵！再这样我叫保安请你们出去！”
　　刚刚还在满脸笑意地报喜的助产护士此刻却一声怒吼，制止了分娩室门外的这场争吵。而门里，刚刚经受过分娩那巨大的痛苦的、精疲力尽的白若云把这段争吵听得一清二楚……
　　下午，被送进普通三人间病房的白若云耳边延续着妹妹白如月的抱怨：“他们杨家是不是太过份了？看看这病房什么条件？和他们家的身份符合吗？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咱不要求什么豪华加护，但选一个单人病房也不行？而且孩子呢？孩子被送到哪了你知道吗？你婆婆说孩子没足月要送加护，这反差太大了吧？干嘛呀这是？”
　　“小月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姐刚生，需要休息。”坐在一旁的母亲陈璇声音里满是无奈。
　　白若云虚弱地问了一句：“妈，你去问问护士，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孩子？我现在有些胀痛可能要泌乳了，想让他吸吸。”
　　“姐，护士刚刚来过，那时你睡着了，她说三点会抱过来。但是我感觉你应该和他们杨家好好说说这个事儿，孩子又不是那种严重的早产，没必要弄成母婴分离吧？至于吗？给孩子送到加护婴儿室？给你扔普通病房就不管了？什么意思呀？”
　　“月月，他们这样做可能有他们的考虑吧。你别说了，伤和气的。你姐我也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人，现在的安排我觉得挺好的。”白若云努力安抚着妹妹的情绪，同时也在安抚她自己。
　　“你你你！就逆来顺受吧！被人欺负死都不敢吱声，我服了！咱不说别的，你就看从孩子出生到现在杨毅在干嘛？他妈妈又在哪呢？来看过你一眼吗？简直是……”
　　“别说了行吗月月？我累了，想睡一会儿。”现在的白若云忽然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