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白处答你》久揖万壑云

20、配合默契

　　礼堂后台的灯光将洛崇一的侧脸轮廓勾勒得格外分明，他修长的手指不断调整着领带的松紧度，这个细微的动作暴露了他表面的镇定下隐藏的紧张。

　　"你确定要今天做这件事？"辰清焰压低声音，将保温杯塞进他手里，"你体温至少38度以上。"

　　洛崇一仰头喝了一口蜂蜜水，喉结滚动，嘴角残留一滴水珠。"正合适。"他声音沙哑，"病人总是容易被低估。"

　　我盯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血丝，想起昨晚视频通话时他咳得说不出话的样子。这个疯子，明明可以改期，却偏要选在洛铭川来校演讲这天行动。

　　"记住信号。"我再次确认，手指不自觉地卷着发梢，"右耳是洛铭川有异常，左耳是校领导关注，别到耳后——"

　　"是让我喘口气。"他打断我，突然伸手将我的一缕散发别到耳后，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我的耳廓，"像这样？"

　　我的心脏漏跳一拍，慌忙后退半步撞上道具架。"认真点！"我压低声音呵斥，却感觉耳根发烫，"你死了两次还不够吗？"

　　洛崇一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他向前一步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到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混合着薄荷须后水的气息。"正因如此，"他声音轻得像叹息，"这次我必须赢。"

　　"高三一班洛崇一同学，请准备上台！"

　　广播声打破了我们之间诡异的氛围。洛崇一直起身体，一瞬间，那个虚弱的高中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洛氏集团继承人应有的气场。他整了整西装领口，迈步走向舞台入口。

　　我从侧门溜进观众席，刚坐下就听见同桌林小雨的耳语："你和洛崇一刚才在后台干嘛呢？他看你的眼神好不一般！"

　　"胡说什么！"我掐了她大腿一把，"专心听讲。"

　　聚光灯下，洛崇一站得笔直，丝毫看不出病容。他的演讲词表面是分享学习经验，实则句句暗讽洛铭川的商业手段。当他说到"有些指导看似捷径，实则通向悬崖"时，嘉宾席上的洛铭川手指突然收紧，捏皱了演讲稿。

　　我立刻摸了摸右耳。

　　洛崇一几不可察地点头，话锋一转："当然，真正的智者能分辨真诚与伪善。"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在我身上停留了半秒，"就像数学中的反证法，有时需要先假设命题为真，才能发现其中的矛盾。"

　　这是只有我们才懂的暗号——前世洛铭川就是用一套虚假的投资方案引我们入局。我的指甲陷入掌心，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演讲接近尾声时，洛崇一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我迅速将头发别到耳后，同时用口型说："慢点。"

　　他微不可察地颔首，借着翻页的动作深呼吸。"最后，"他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我想感谢那些愿意陪我验证命题的人。"他的目光穿越人群直视着我，"无论结果如何。"

　　全场掌声雷动。洛崇一鞠躬时身形微晃，我猛地站起来，却见他已稳住身形走下台阶。然而就在即将离开舞台时，他的膝盖突然一软——

　　我冲上前扶住他的瞬间，感受到他西装下不正常的热度和颤抖的手臂肌肉。"白痴！"我咬牙低语，却将他的手臂架得更稳。

　　全场目光和闪光灯都集中在我们身上。洛崇一借着我的支撑站直身体，低声道："计划有变，提问环节你上。"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主持人已经宣布："下面有请灵一科技副总裁洛铭川先生！"

　　洛铭川走上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我松开洛崇一，假装镇定地回到座位，心脏狂跳不止。

　　"...比如我的侄子洛崇一，就是非常符合我们选拔标准的优秀人才。"洛铭川的声音带着虚伪的亲切，"当然，年轻人还需要更多历练。"

　　我捏紧拳头。这是赤裸裸的警告——他在告诉所有人，洛崇一仍在他的掌控中。

　　提问环节我第一个举手。"洛先生，"我站起身，声音清晰，"如果候选人的商业策略与贵公司现有战略相冲突，会如何评判？比如，反对垄断性收购？"

　　全场瞬间安静。洛铭川的笑容僵在脸上，而洛崇一在观众席上轻咳一声掩饰笑意。

　　"商业需要多元化思维。"洛铭川很快恢复镇定，但眼神变冷，"不过未经实践检验的理论，往往过于理想化。"

　　"听说三年前有个城东地块的竞标方案，"我追问，这正是前世他用来陷害洛崇一的项目，"当时有个反对过度开发的提案很受专家好评。"

　　洛铭川的眼神陡然锐利。我知道自己戳中了要害——那个提案正是年轻时的洛崇一所做，后来被他篡改成了失败方案。

　　"市场会证明一切。"他生硬地结束问答，"下个问题。"

　　活动结束后，人群如潮水般退去。我在礼堂侧门等到洛崇一，他正靠在墙边闭目养神，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

　　他睁开眼睛，嘴角勾起："很漂亮的反击。"接过水杯时，他的手指擦过我的指尖，滚烫的温度让我心头一颤。

　　"烧得更厉害了。"我皱眉，"必须去医院。"

　　"等等。"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近，另一只手从我发间取下一片花瓣，"刚才就想拿掉它。"他的呼吸拂过我的前额，带着蜂蜜水的甜味和药片的苦涩。

　　我们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他的瞳孔在昏暗走廊里显得格外幽深，里面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情绪。

　　"辰清焰。"他轻声唤我名字的方式让心跳失速，"如果这次我还是输了..."

　　"不会的。"我打断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整理他歪斜的领带，"这次我在。"

　　这句话像打开了某个开关。洛崇一突然收紧手臂将我拉入怀中，我的脸颊贴在他滚烫的胸口，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

　　"我梦到过这个场景。"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微微的颤抖，"在...上一次死之前。"

　　我僵在他怀里，前世最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冰冷的雨水，刺耳的刹车声，洛崇一推开我时绝望的眼神...

　　"这次不一样。"我攥紧他的西装外套，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我们已经知道他的所有把戏。"

　　洛崇一轻轻抬起我的下巴，目光在我脸上逡巡，最后落在我的嘴唇上。我的呼吸停滞，不自觉地闭上眼——

　　"崇一？"洛铭川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我们如触电般分开。洛崇一迅速恢复平静，转身面对走来的洛铭川："叔叔。"

　　"听说你不舒服？"洛铭川假意关切，目光却在我和洛崇一之间来回扫视，"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不用了。"洛崇一语气冷淡，"辰同学正好有车。"

　　我立刻会意："是的，我父亲马上到校门口接我们。"我故意强调"我们"，满意地看到洛铭川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那正好，我也要走了。"洛铭川拍拍洛崇一的肩，声音冷淡，"下周有董事会，别忘了。"

　　等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洛崇一的身体突然前倾，额头抵在我肩上。"撑不住了..."他虚弱地承认，"送我去医院。"

　　我架住他往校门口走，他的重量几乎全压在我身上。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就像我们的命运，在这一世再也无法分开。

　　"洛崇一，"我轻声说，"下次装晕前先打个招呼。"

　　他低笑一声，温热的气息喷在我颈侧："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因为你心跳太快了。"我脱口而出，随即懊悔地咬住嘴唇。

　　洛崇一突然停下脚步，扳过我的身体面对他。夕阳将他苍白的脸染上血色，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辰清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吧？"

　　我望着他近在咫尺的唇，咽了咽口水："意味着...你演技很差？"

　　他轻笑，额头抵住我的："意味着你一直在听我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