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遗物》祟昼边

16、合欢花

　　明畔花店

　　“宝儿！”外公在客厅喊我，我拎着奶茶一路小跑上楼。
　　“来啦来啦！”
　　桌上摆着茶杯和我的奶茶，颇有一种现代和古典的碰撞。
　　“家里不是有茶吗，还喝奶茶。”
　　“您都说是奶茶了，怎么能一样。”
　　我嘿嘿笑两声，狠狠吸了口奶茶，珍珠煮得刚好，嚼劲很棒。
　　“我想想……昨天说到哪了？”

　　…

　　吃饭。
　　我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明向晨会把我拐去什么危险的地方，跟他上了车后，我看了眼路况，才想起来找手机。一旁伸过来只手，躺在掌心中的显然是我的手机。
　　驾驶座的人手心一空，重新抓上方向盘，目视前方。
　　我摁亮屏幕，时间已至下午四点多。我估摸着我洗澡洗衣服大概也花上一个小时，也就是说我一觉睡到了……三点多。
　　难以置信。
　　我张了张嘴，有些难以启齿：“我刚刚真的是三点多才起来的吗？”
　　“嗯。”明向晨点了点头。
　　我尴尬地笑了，睡得真沉啊，啊不，应该是累了吧。我扭头看向窗外，抬起左手，不自然地捏了捏耳朵，应该没红啊……
　　车厢气氛有些干，我想了想决定打破尴尬，找个话题：“那个……我衣服裤子的钱是多少，我转给你。”
　　敢拒绝，我就当你白嫖我！我无意识地扣着座椅边沿。
　　“不贵，你一会儿请我吃饭吧，算两清了。”
　　“好的，没问题，你一会儿多吃点。”
　　明向晨闻言，意味不明地瞥了我一眼：“昨晚我确实辛苦了。”
　　座椅边沿要被我扣烂了！为什么我一个项目主管现在被人堵得说不出话啊？！
　　我清了清嗓子，换了另一个话题：“我的衣服裤子码数很合适，谢谢你。你怎么挑的那么准？”
　　明向晨嘴角翘起：“大部分是参考了你换下的那套衣裤尺码。”
　　大部分？我侧首，传递了我疑惑的眼神。
　　“小部分用手量。”
　　……好的。后半段车程我就是cos一个烫熟的鸭子的大动作。

　　明向晨带我去了一家粤菜馆吃饭，装修精致，我四处打量了一下，深觉这家店不便宜。好在我工作几年，有点小存款，还是付得起这一餐的。
　　明向晨似乎是这家店的熟客，服务员领着我们进了一间小包厢，门一关，里头三面落地玻璃，外面是流水小桥，亭子竹林，颇有古典风味。我顿时觉得，这一餐我估计得大出血。
　　外面的风景极好，我边欣赏边落座。臀下的软垫很舒适，我却忽然腰背挺直，整个人僵住，似乎明白了明向晨为什么会带我来这家口味清淡的粤菜馆。
　　“你热吗？”明向晨坐在我对面，右手的胳膊肘立在桌面上，手掌握拳撑着下巴，昨晚那双勾人的狐狸眼此时正凝视我，“你的耳朵有点红。”
　　“有一点点吧，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点餐用的是店里提供的平板，在上面可以看到菜名和图片。在此之前我没吃过粤菜，对于一些菜品也并不了解，这种方式极大地帮助了我。勾选了几样后便把平板递给明向晨。明向晨扫了一眼，戳了两下屏幕才放下。
　　“下单了。”
　　我点了点头。
　　“今天晚上还住我那里吗？”明向晨问。
　　我心虚地说：“其实我订有酒店。”
　　明向晨似乎气笑了：“来旅游？”
　　“算是。”散心加旅游，我默默补充完整。
　　“想好要去哪了吗？做攻略了吗？”
　　话语间，服务员来上菜了。等人退出包厢，我才回答没有。
　　“先吃饭吧。”

　　吃饱喝足，明向晨没和我争着要付钱，算他识相。不过最后结账的数额倒是比我想象中要便宜不少。
　　出了馆子，天色渐沉。我和明向晨并肩走了几分钟就看到他的车。
　　在车门边停下，我俩同时侧目，忽然笑出声，这么久以来的尴尬和紧张感霎时烟消云散。
　　“怎么？东道主不带路吗？”
　　我没有攻略，眼下只能寄希望于明向晨。
　　“我充其量算半个汇城本地人。”明向晨说他是历城人，读研读博才来汇城，后来父母因为工作缘故调来了汇城，一家人在汇城定居。他平时也不爱出门逛街，更喜欢整天泡在实验室里，所以一直都不太熟悉好吃好玩的地方。
　　“那现在呢？”
　　他挑眉：“出门前我朋友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帮他取个快递，一路上顺道看看夜景如何？再带去你知名地标打卡，听说夜晚的汇城河很美。”
　　“行啊！”

　　我没有问明向晨要去哪里取快递，他反而主动说是昨晚和他一起去酒吧喝酒的朋友，拜托他帮的忙。我点了点头，表示清楚。他一路开车，无需导航，我猜目的地大概是他熟悉的地方，这条路对他而言亦不陌生。
　　“这条路你很常走吗？”
　　“差不多。有时候出来改善伙食就会去刚刚那家粤菜馆。”
　　明向晨越开越有些偏远，与先前从餐馆出来的热闹环境不同，现在这个地方看着人烟稀少，我想不到是什么地方。
　　车速减缓，我看着明向晨将车稳稳停在马路旁，他解开安全带，然后同我说：“你不用下车，我就去对面门卫处取个东西，三分钟。”
　　“好。”
　　这路段没什么车和行人，明向晨边走路边低头戳了两下手机，随后一路畅通地抵达他口中的门卫处。
　　借着路边几米高的灯柱洒下来的光线，我清楚看到对面门口高高悬挂着的牌子，终于明白我跟着明向晨来到了什么地方。
　　汇城科研院。
　　原来他是个研究员啊，高知分子呢。
　　我心中连连赞叹。

　　我没掐时间，明向晨很快拿着快递出现，一路小跑回来。
　　上车刚坐稳，他便神秘兮兮地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我：“看。两分半。”
　　没想到明向晨自己计时了。所以刚刚他点手机就是为了计时吗？我心中一暖：“你们研究员那么讲究时间效率吗？”
　　“工作中自然要讲，生活中讲是为了信任。”
　　明向晨启动车子，随即扭头看我。车顶灯没看，车厢里很暗，可明向晨的眼睛却仿佛装了星辰，格外迷人好看。
　　“走，哥带你去玩。”
　　“哥？你多大啊？”
　　“今年刚过生日，三十。”
　　“啊……那你还真比我大。”
　　明向晨笑问：“你多大？”
　　“其实和你同岁，但我是年底生日，现在算还是29岁。”
　　“差不多，虚岁三十了。”

　　科研院逐渐被甩在后面，驶离了充满学术气息的地方，又回到了闹市。
　　明向晨开着车，时不时和我介绍沿路有趣的地方。我听得津津有味，似乎自己也亲临了一番。
　　“不是说忙工作不熟悉吗？”我仿若抓到某人的小辫子，追问他。
　　明向晨很淡定：“在实验室里听师弟师妹们提过，就记住了。”
　　那记忆力也很好。
　　“车停路边了，咱们走过去，行吗？”
　　他指着前面人多的一处和我说，“那就是汇城河。”
　　“行啊，反正就是来散步，多走两步没关系。”

　　汇城河是汇城的母亲河，说是河倒也不准确，其实这条河的水道蛮大，称得上是一条江，叫汇城河是因为读得顺口听得顺耳。
　　许是恰好碰上假期，来汇城河边欣赏夜景的人有很多。明向晨走在外侧，我走在里面，侧耳凝神，依稀还听得见水流动的声音。
　　太舒服了，时间似乎慢下来了。
　　隔江望去，对面高楼栉比，绚烂的灯光流转变换。
　　“这条路有多长？”
　　“不清楚，我没走过。”明向晨看了看来往的人，“如果你想知道，可以问问散步的老爷爷老奶奶，估计他们最清楚。”
　　“说的是。”我笑了。

　　远处传来鸣笛声，我伸长脖子眺望，在黑夜中辨认出一艘船只缓缓行驶在河面上。
　　“是观赏游轮。”明向晨说，“你想尝试一下吗？”
　　我摇摇头，不是特别感兴趣，只是想看看游轮长什么样子。
　　我和明向晨站在原处，等游轮开过来。两层的中型游轮，亮着五彩光芒，照亮了途经过的每处地方，还能听见游轮上飘出来的音乐。
　　“有个问题，我想问你。”
　　“大研究员还有拿不准主意的问题？”我调侃。
　　“研究员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明向晨低头笑了笑，“你有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吗？”
　　“没有做不到的事，只有做不了！”
　　我往前走两步，双手一伸，勾住河道边的石栏杆，趴在上面。明向晨倚在旁边，侧着身子面对着我。
　　“我以前没升上项目主管之前，是个小职员，要跑业务，公司的要求和目标公司不匹配时就很难达成合作。老员工能力强，口才好，促成合作不在话下。”
　　“有些老员工和我存在竞争关系，明面上劝我放弃，实际上就是想看我笑话，抢我业务。我确实不够他们厉害，但我也不想轻易放弃。”
　　“但我也说啦，我后来都成主管了，所以没什么做不到的。”我骄傲地仰着下巴。

　　“你呢？你是什么原因让你有此疑虑？”
　　“我拥有独立的实验室，想开发一个新的研究项目，但教授评价说我异想天开，所以我迟迟没有决定。”
　　“那你想做吗？这个研究项目，你想做吗？”
　　明向晨垂下头思索片刻，再看向我时眼神坚定。
　　“想，我想做这个项目。”
　　我露出笑容，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那就做呀！用实力证明异想天开也能成为现实。最重要的是，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我明白了。项目研究成功问世之前一切都会保密，但我答应，有朝一日一定和你分享好消息！谢谢你。”
　　我和明向晨相视一笑。我左手握拳，举起放在我们之间，挑眉示意明向晨。他瞬间理解我的意思，和我碰拳。
　　我说：“一言为定。”

　　逛了半小时，我和明向晨原路返回。
　　“还没问，你怎么一个人出来旅游？”
　　“其实也没什么。”我声音刻意放轻，“我外公去世了，家里只剩我一个人，闷了太久，所以趁假期出来走走。”
　　“抱歉。”
　　“不必抱歉。该抱歉的另有其人。”我始终难以释怀屈凯那副唯利是图的恶心嘴脸，也没法同自己和解，为了钱迟迟不离职的我，造就了这样的后果，是该抱歉。
　　和明向晨相处得很舒服，也因为这么久以来没与人诉说过心里话，此时的我仿佛寻到出口，谈起了这段时间的经历。
　　“……就差一点点啊，他就可以见到我了。我最大的遗憾，大概是食言了，没能见他一面。”
　　我话里的伤感溢出来了，仍在尽力克制自己，佯装开朗，避免在明向晨面前失态。
　　明向晨却忽然将我揽入他怀里，一下一下抚摸我的头发。
　　“会见到的。”
　　我闭上眼，放任自己埋在明向晨的胸膛。
　　就一会儿，让我依赖一会儿吧，明向晨。

　　-

　　夜晚

　　我翻开日记本，手边是与今天的合欢花一并交到我手上的明信片。
　　我拔开笔盖……
　　一滴泪水落到纸张上，洇湿了字迹。

　　2月16日周一 晴

　　我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