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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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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姜挽玉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笨,是在十五岁那年的经筵上。
太傅讲解《论语》里“为政以德”的章句,他盯着案上摊开的书卷,那些排列整齐的字像活过来的蚂蚁,爬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陛下?”太傅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催促。
姜挽玉猛地抬头,却不是看向太傅。
而是撞进了屏风后一道沉静的目光里。
萧怀盏穿着石青色蟒纹袍,正垂手立在角落,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钩。
那是去年冬日,他把暖阁里炭火烧得太旺,烫坏了萧怀盏原本的玉带钩,后来萧怀盏就换了这个素面的羊脂玉钩。
“朕……”姜挽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朕觉得,夫子说的‘德’,该是让百姓暖衣饱食。”
话音刚落,阶下传来一声轻笑。
大皇子姜冠月摇着折扇,金箔扇坠晃得人眼晕:“皇弟这话倒是直白,只是不知这暖衣饱食,要靠空谈还是靠户部库房里的银子?”
姜挽玉的脸腾地红了。
他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位皇兄。
姜冠月比他年长五岁。
当年先皇属意传位时,曾在他们兄弟间犹豫再三,最后不知为何敲定了他这个性子怯懦的幼子。
这些年姜冠月虽被封了亲王,却总以“辅政”为名留在京中,看他的眼神总像在看一件不成器的摆设。
“皇兄说笑了。”姜挽玉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炉,铜炉壁被体温焐得发烫,“户部的事,有萧公公打理。”
萧怀盏闻声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回大殿下,户部上月已拨了三百万两赈灾银,眼下各州县的粮仓盘点也近尾声。”
他说话时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日天气。
姜冠月收了折扇,扇尖在掌心轻敲:“萧公公倒是勤勉,只是不知这些银子,有多少能真正到百姓手里?”
他视线扫过萧怀盏腰间的玉钩,忽然笑了:“听说萧公公新得了块好玉,倒是比内库的藏品还讲究。”
姜挽玉的心猛地揪紧。
他知道姜冠月在含沙射影些什么。
这些日子朝臣弹劾萧怀盏贪墨的奏折堆了半箱,都被他悄悄压了下来。
可他更清楚,萧怀盏每月的俸禄,大半都用来补贴了宫里年景不好的老太监,哪有余钱买什么好玉。
“皇兄看错了。”姜挽玉的声音有些发颤,“这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