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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立冬一过,小雪就要来了。

      草原上已不能住人,帐子受不住冰像栗子似的往下砸。宴会结束,各个部落就要赶紧动身回自己的封地待命。

      李翡一早起来,第一次感受这么冷的风往骨子里钻,他被薛穆惯的不爱早起,长安城里的少爷脾气又冒了出来,直贴着薛穆的怀里取暖。薛穆其实天不亮就醒了,行军打仗哪儿有赖床的说法。

      可他又舍不得怀里软语温存的呼吸贴在耳旁,披了一件大笔就坐起身,叫阿依慕搬了个小方桌在榻旁,把军机要务拿过来,自己捡着要紧的先看。

      感受到了屋子里寒气越来越重,他又让阿依慕把火炉子生起来,又拿了几块酸奶疙瘩和煮好的羊肉,阿依慕在外面煮着茶,他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嘴里的吃食,眼睛却处理着封地的事情。

      等着脚有些冰凉,李翡这才慢腾腾爬起来,他双手撑着床,直起腰,一头散发趴在枕头上,转头瞧见薛穆正在吃东西。

      "醒了?"薛穆问道。

      李翡点了点头。

      薛穆上手去摸他脑袋上次砸出来的包,消下去了一些,也没有发热,就俯下身去捞床边的长袍,递给他穿上。

      "天色还早,有时间收拾,你吃点东西,我们一会儿要启程了。"

      "去哪儿?"李翡跪在他身边,抓着中衣给自己套在头上。

      "龟兹。"

      薛穆于他知无不言,把酸奶疙瘩掰下来一点,塞进他嘴里。

      "最近不太平。西域诸国有意向大唐投诚,可汗觉得他们那寡廉鲜耻的嘴脸太可恶,叫我去龟兹打探一下消息。我们这里离得又近,隔了几座山,他怕殃及池鱼。"

      李翡点了点头,含糊不清地说道:

      "他们挨着西风古道那么近,为了商道贸易,不会轻易开战。"

      "问题也在这,龟兹和高昌已经与大唐谈好了价钱,是莫贺咄叫我去,恐怕不是为了打探消息这么简单。他这个人……疑心太重。"

      李翡套好衣服,大步跨过薛穆,下床踩着骆驼皮地毯,四处寻找自己的发带。

      薛穆从怀里掏出他来时佩戴的发带,对着他招了招手。

      "西突厥的十大部落和昭武九家的贵族占据了半壁江山,看似和平,其实根本没想推统叶护上台。最主要的,是莫贺咄那个老废物,在封地散布谣言,说是统叶护可汗居心叵测,人心根本不在他身上。东突厥一灭,如今各个都想圈地为王,一家独大。如果不是统叶护可汗遣使入唐稳定军心,他们根本不会老老实实在封地呆着。"

      李翡顺着床榻坐在了桌子旁,拿起一块桌上的羊肉吃起来。薛穆哭笑不得,就拿梳子给他梳起头发。

      "正是因为突厥内部皇族的纷争,才给了皇上机会。年前拿下了东突厥,阿史那社尔归降,西突厥若是像你说的这么乱,那派兵驻守也理所当然,攻过山头只是其中一步了。"

      薛穆给他将头发粗糙地扎结实,根本不在乎李翡被扯的脸疼,还是李翡吃完羊肉的手一巴掌拍在他腿上,他才知道下手轻重。

      "这样的安稳不会长久,莫贺咄想跟十姓部落谈谈反攻的意思。可上次我去听了会儿,大家都是想投降的意思,估计是觉得狼多肉少,真要打过来,也没什么可争的。"

      "真理总在少数人手里。封地上那些子民才是赋予一个王朝生命力顽强的象征。人心所向,你们的可汗怎么连这点都想不到?"

      薛穆挑眉,放下羊皮卷说道:"他是想不到,还是不愿去想?你来这里之前没人告诉过你,莫贺咄杀了统叶护可汗的儿子,才坐上这个位置的吗?"

      李翡反驳:"可你不是从大火里救了他?"

      薛穆眯起眼。

      "你怎么知道?"

      李翡哑然。

      "我奇怪了很久,你为什么一开始那么乖顺的服从我,看来还有别的原因。"

      李翡不再言语。

      宴会上,他确实看到了叶青澜。

      还有莫子寒。

      "有些人对权力的追求,并不真的那么愚蠢。只是诱惑越来越大,很难有人站在它面前不会动心。"

      "我想你的皇帝陛下也是这样。"薛穆说罢,站起身套上衣服,走出了内室,出去喝茶。

      阿依慕见他们二人似乎晨起聊的不愉快,把奶茶递到他手里,就退了出去。

      李翡不知道怎么回答,一夜之间,薛穆似乎因为自己宴会上的冲动,对自己有了些想法,自己急功近利又脱口而出他的秘密,这下在薛穆心中,自己似乎又从那个单纯的长安少爷,变成了心机颇深的俘虏。虽说他字里行间不是真的看不上李家江山,可总有些冷淡在二人之间徘徊。

      李翡走出去,见他只是喝着奶茶望着帐外收拾东西的人群,随后走到他面前,坐在他身前的桌子上。

      "我现在可没有兴趣。"薛穆的眼神绕过他说道。

      李翡知道他在赌气,任命似的撩开他的大大氅,一脚踩在他胸口。

      "因为我那天没有答应你保护好自己?"李翡追问。

      薛穆任由他从自己的胸口踩下去,脚尖踏过胸腹点在裤带的位置。

      "你哪怕听听别人的话呢,或许是真心为你的?"薛穆说道。

      李翡刚要收回,就被薛穆一把抓住脚踝,恶狠狠地按在自己身上。

      "在你说的那些话里,你又扮演什么角色呢?穆哥?"

      李翡挑逗着踩踏着他,感受到蛰伏在他心中的火烧了起来,双手扫开桌上的纸卷,撑在桌上仰躺下去。薛穆把抓住的脚踝放开,顺着他的小腿将它放在自己的臂弯。

      李翡见他欺身上来,下意识双手垂在桌沿,抓住头顶桌边。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不过。"

      薛穆说罢,掐住他的下巴吻上去。在寒风凛冽中,二人像见到食物的野兽一般,相互撕咬,牙碰着牙,要将对方拆解入腹。

      一吻还没结束,薛穆放开他的下巴,头抵着他的头大口喘息道:

      "再有下次,我就真的叫你去送命。

      李翡的腿白皙修长,又因为善骑射肌肉流畅饱满。

      "好久没骑马了吧?"薛穆问道。

      "草原上的马,可还满意?"

      李翡神思恍惚早游离九霄之外,根本没注意薛穆说得什么话。

      他仰头看着雨水打湿过的草地,露珠顺着肥沃的草地落下去,放牧的少年们被冷风吹红了脸蛋,嗓子发出高亢的哨音,驱赶着赖以生存的羊群,阿依慕走在冷风中,但怀里抱着一个稚嫩的幼童,包裹着厚实的衣裳,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叫他在辽阔的天地间感受人和地在一起的能量。

      过了许久,李翡只感受到疼痛,二人盯着彼此,最后还是李翡败下阵来。

      薛穆盯着李翡的眼睛说道:

      "就这一次!"

      李翡见他终于撒完了气,抓住桌沿的手早已酸软,缓缓伸向桌子的羊皮卷上写了个好。

      "阿依慕!打盆热水!"

      天露出一丝光,二人骑着两匹高头大马出发。

      薛穆打量着骑马的李翡,早上清洗过后,阿依慕重新给他扎了头发,并对薛穆的水平小小吐槽了一番。李翡穿上了突厥服饰,一身土色并不扎眼,头发被阿依慕绾了一半,带上了羊毛毡的帽子,看不见面容,看不出是个汉人样。

      薛穆则更会隐藏自己。一身黑色都褪去,李翡嘲笑他变成了黄沙大漠里的一只蜥蜴。他一身黄皮袍子,黑发学汉人样式扎在了头顶,他嫌阿依慕手法太狠,给自己勒的太紧,抓了不少碎发落下来,把李翡的红色发带缠在额间,当作抹额;脚上蹬着马靴,衣袖上甚至有些鹰爪的痕迹。

      阿依慕很是开心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虽然不是金童玉女,但毕竟薛穆和李翡长得底子就好,稍作修改就很好看,一黑一白的肤色竟然有些对称。

      李翡觉得他的衣服样式奇怪,伸手去摸,被薛穆抓住手腕。

      二人对视,良久李翡像被戳破心事一般,突然侧过脸。心里呐喊怎地睡过几次,脸庞就开始烫起来。

      薛穆知道点到即止,见他红了面,嬉笑一声,松开了他的手。

      突然!一只硕大的白雕从天而降,爪子勾在薛穆手臂上的皮革外套上,锋利无比,通体雪白的羽毛,尾巴有两根尾羽是金色,眉毛也是金色,瞧着凶神恶煞,但在薛穆手上乖巧的不行,直蹭薛穆的手背。

      "它好乖。"李翡赞叹道,"从前阿父养过一只鹰,是一位东海蓬莱岛上的朋友送给他的,羽毛是黑色,飞起来像一座小山似的。""它叫辰昊,用来探路。"

      薛穆松手,白色的大雕展开双翼,飞向天空。

      两匹黑马并行,往丘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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