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希望之光》夏初浅

39、第39章

　　“小希。”
　　手冢抖着手去擦他脸上的泪，仍旧是问，“你做了什么？”
　　小希唇边仍旧带着笑，却是泪如雨下，嘴唇开开合合，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无非是逆生死、转阴阳。”
　　如虚似幻的声音就在此时插入了进来，手冢沿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先前看过的那个黑发绿眸的少年不知何时侧对着他们坐在了窗边，身姿却仍是影影约约，看不清晰。
　　“是吗？”少年侧头看向小希，空灵虚幻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小希？”

　　小希却没有看向观月末初，他只是看着手冢，神色空茫：“是转阴阳。”
　　“爸爸，你还记得那个约定吗？”他垂下头，语声轻的风吹即散，“他许你一个妹妹。从此，哪怕当初许给你这个约定的人再不愿意，你和妈妈也终将命运相连。”
　　“借命师许下的约定，就是牢不可破的命运。要想打破这命运，要么就是求、施、受三方任何一人死亡。”说到这儿，他抬起头，泪虽然已经停了，眼中还是浸满了水光，更多的却是后悔与恐慌，“所以，上次比赛的时候，他才会借我的手……”
　　他抖了抖，没再说下去，然后眨了眨眼，继续道，“要么，就是当初的约定根本履行不了，只能作废。”
　　“他当初许你的是妹妹不是吗？”他睁着漂亮的大眼睛，想要笑得开心点，最终却还是别过头去，轻声道，“爸爸，我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观月末初冷笑一声，“你说的倒是轻巧？”
　　他从窗台上跳了下来，一步一步走向小希：“转阴阳是禁术，也是大逆之术。你身为借命师，劝诱普通人去求此术，你知道后果吗？”

　　他当然知道。
　　他还太小，关于借命师的事知道的不算多，生契和逆生死之术却是熟记于心，而转阴阳和逆生死同为大逆之术，他虽不算熟记于心，却也算是心知肚明。
　　还能有什么后果呢？无非一死，最差不过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而他心甘情愿。
　　可小希闭了闭眼睛，头垂低了些，不敢承受爸爸看过来的眼神。

　　“你若是真的知道，就不会这么说了。”
　　观月末初轻叹了一声，声音陡然变得苍凉疲惫，“小希，我来之前，姑父有两句话让我转告你。”
　　小希豁然抬头。
　　手冢虽然生气又心痛，早在观月末初到来的那刻就彻底沉默了下来，这时见小希整个人都发着抖，却仍不禁默默坐近了些，握紧他的手，希望能给他一点安慰。

　　观月末初负手而立，抬眼凝眸，依稀是在回忆。半饷，他才缓声开口，连语气都变得沉肃：“姑父说，”他唇角甚至轻轻翘了翘，模拟着当时那人的语气，冷清中夹杂了点温暖，带了点浅淡的笑意，“我从未后悔遇见晴子。小希，我等你回来。”

　　小希原本强忍着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他侧头去看身旁的手冢。
　　时光几乎没在他身边留下什么痕迹，除了长高了些，爸爸的眉眼神情几乎没什么变化。
　　只是，他离开之时，爸爸的脸色已经很是苍白，身体也瘦削了许多。
　　这时听末初哥哥这样说，小希几乎想象的到，爸爸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两句话的。
　　就像，如今手冢眼里含着的情绪一样。
　　那样清澈明丽干净坚定的眼睛，氤氲了难过，染上了心痛，带上了愤怒，夹杂了不甘，汇聚了疑惑，却被慢慢压抑下去，呈现出来的，始终是温暖的爱与信任。

　　“小希，我知道你希望姑父幸福，为此，牺牲你也好，牺牲其他人也罢，你都心甘情愿。可你想过吗？背负着其他人的牺牲，姑父真的还能幸福下去吗？”
　　小希只能哽咽着说：“爸爸不会知道的。”
　　“是呀，他不会知道。”观月末初又上前一步，离小希只有一步之遥，“因为，你死了，所有与你有关的记忆都会自动消失，是吗？”
　　“既然如此，”他捏住小希的下巴，抓着他看向手冢的方向，冷道，“你敢告诉姑父，如何才能逆转阴阳吗？”
　　小希沉默，观月末初垂下头，逼视着他的眼睛：“告诉我，你敢吗？”

　　“我敢。”
　　小希终于闭上眼睛喊道。
　　可话虽如此，小希仍是用力垂下头，避开手冢的视线，哽咽着道：“转阴阳，大逆之术，非一阴一阳不可成。术后，阴阳逆转，求、施、受三方皆受逆转之苦，非死不得解。”
　　“你是借命师，是没办法找另一个借命师施展转阴阳之术的。”观月末初接着问道，“你找的谁帮你做这件事？”
　　小希犹豫良久，方才从喉咙中挤出细碎之极的声音：“阿南。”

　　阿南？南烈！
　　可小希只那日在街道上遇到过阿南一次，如何能让阿南帮他做这样的事？
　　迹部！网球俱乐部！
　　手冢遽然惊起：“阿南是迹部帮你找到的？你说去网球俱乐部学网球，是为了去找阿南？”
　　小希不敢看他。

　　“三方皆受逆转之苦，非死不得解。”
　　观月末初低低重复了一遍，恍然笑道，“小希，姑姑是你妈妈，南叔叔那么爱你，你真的忍心吗？”
　　他低低的说，像是再问小希，却更像是再问自己，“牺牲你自己，牺牲姑姑，牺牲南叔叔，牺牲那个借命师。用四个人的牺牲，换姑父一个可能获得你眼中的幸福的机会，你忍心吗？”
　　“小希，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至少他们都能活着。”
　　小希声嘶力竭的喊，可发出的声音却很轻。他看着观月末初，那么累那么疼的说，“末初哥哥，至少他们都能活着。”

　　“那样活下来的他们，还是他们吗？”
　　听到这句话，观月末初的眉眼闪了闪，随即就同样吼回去，伸出手颤抖的指向一旁太过震惊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手冢，“你问问姑父，就算你成功了，如果有朝一日，姑父记起了这些，他还能活下去吗？”他抖得整个身体都退后了一步，“退一步说，就算姑父还能活着，他还能获得幸福吗？”
　　“不可能的！”他斩钉截铁的说。

　　小希反驳的很快：“爸爸不可能会记得的！”
　　“可如果有人非要让姑父记得呢？小希，你忘了那个借命师吗？”
　　“这是禁忌。他不可能说出去的。”小希说的很快，像是在说服自己，可眼里却很是担忧。
　　“转阴阳之术也是禁忌，你不也同样泄露了吗？”观月末初反问他，“你为姑父泄露转阴阳之术，让那个借命师受逆转之苦。他为何不可能触犯禁忌，将此事泄露给姑父呢？”

　　“别说了。”
　　小希摇着头，脸色苍白，“末初哥哥，别说了。”

　　观月末初却并没如他所愿，继续道：“你说你想要姑父幸福，”他重新伸手指向手冢，“可他真的是姑父吗？姑父的过去或许是他，可他的未来，却不一定是姑父。”
　　“小希，你知道吗？过去无法改变，未来却多种多样。他对你来说，是过去。而你对他来说，却是未来。”

　　观月末初的话太复杂，小希没有听懂。
　　他只是仰着头看向手冢，迷茫的开口：“爸爸，我做错了吗？我只是想让你们都活着。”他不懂，只能轻轻的问，“我做错了吗？”

　　一时间听到了太多消息，还未消化掉，突然听小希这么问，手冢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只是轻轻拭去小希脸上的泪，沉吟了一会，才回答道：“小希，不是对与错的问题。”
　　“你在的那个世界，很悲伤，可那对我而言，却是个很遥远的未来。”
　　“就像站在十字路口，走错一步就南辕北辙。未来对我而言，有千万种可能。”
　　“而那千万种可能的未来，只有其中一种，是你在的那个世界。”
　　“小希，那个悲伤的世界于你而言是唯一。我知道你希望我幸福，不想我再拥有那样的未来。”
　　“可是小希，我拥有那个未来的概率只有千万分之一。”
　　他直视着小希的眼睛，虽然心疼，却仍是缓缓说了下去，“可如果，那个所谓的转阴阳之术成功了，那未来对我来说纵然还有千万种可能，也绝没有通向幸福的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