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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六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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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湛这阵子一直在调查蒋玉函的事,想着怎么才能让他留在忠顺王府。
蒋玉函祖籍在姑苏,后来到了扬州因为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才把他卖掉,那年他七岁,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也明白家里卖了他,实在是出于无奈,因此并没有怨恨过他们。等他长大能赚钱了,还曾托人捎东西回去。可是已经找不到他的家人了。这些年他一直在打听亲人下落,可是始终没有消息。因此,蒋玉函除了想重获自由之外,第二个心愿就是能找到失散的亲人。
徒湛既答应忠顺王想办法把人留在王府里,自然不会帮他逃离。要让他心甘情愿留下来,眼前唯有实在他第二个愿望才行。蒋玉函是个有骨气的人,欠了这么大人情,没有道理不还。也就是说如果帮他找到亲人,就有了说服他留下来的条件。
虽说胁恩图报什么的有些不好听,但事有轻重,徒湛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当下四处派了人去找蒋玉函的亲人,只是人海茫茫,想找人并不是容易的事,此事直查了三个月也没得结果。
户部那边又见天到他这来哭诉,准备军需什么的实在太耗银子了,眼见国库就要见底了,求他快想办法催那些人赶紧把钱还上。
徒湛心中发急,难道他不想早日解决这事吗?可是这事急不来啊!
要想他们还钱就得先说动地位最高的忠顺王,跟着他的齐国公府与修国公府才肯动;徒湛也才能更好的说服理国公府与缮国公府。四王八公中这一半动了,才能叫另一半所有思量,他才好办下面的事儿。也就是说要解决这一连串事,首个就是要拿下忠顺王,而想拿下忠顺王就得解决蒋玉函的事。若他的事不解决,下面的事都别想。可偏偏查了这么久,他就是没有蒋家人半点音信。叫他十分无奈。
正在无法之际,清明刚过不久,突然听得宫里的老太妃病殁了。这位太妃是上皇潜邸的老人,一路跟着上皇走过来,虽没得过太多宠爱,但上皇心里一直记着这个人的。现见她去了,上皇身上也不大好了。皇上是个孝子,一边着人给老太妃发丧,下令百官按爵守制。一边又要到太上皇身边侍疾。两下里忙乱,出兵打仗的事也只得暂且压后再议。因不急着打仗,催还欠款的事就显得不那样紧迫了。这可给了徒湛一个喘息的机会。
他身为亲王,自要按爵守制,先入宫随祭二十一天,再又请太妃灵于地陵。又花去一月多时间。待回王府的时候,已经快进六月了。
太妃驾薨的消息于五月间传到金陵,此时贾琮已经考完院试得了秀才功名。谁知没过一个月,贾家那边又传来贾珍之父贾敬于道观中去逝的消息,叫贾琮、贾琏回来奔丧。宁荣两府关系一向亲近,两人也不敢怠慢匆匆收拾行李起程回京。
待得两人回到京中已是七月下旬,贾敬早就下葬完毕。到家换了素服,去贾敬灵前祭拜了一回,方才去贾母处细细说话。
贾琮这回是身负功名回来的,算是荣归。贾赦高兴的合不拢嘴,自觉扬眉吐气,就想着要为他摆宴庆贺一番。
王夫人淡淡开口对贾母道:“现在正执国孝家孝当中,此时庆贺怕是不妥,不如等琮哥儿下次中了举人再一总庆贺吧,这样瞧着也更体面。”
贾琮是正经考试得的功名,这在荣国府这边还是头一份,贾母看他的眼光,就与先时可有可无的孙子不一样了。拉着他手嘘寒问暖了好一通。才安慰道:“这次就先委屈琮哥儿一回吧,等下回由我老婆子作主给你大办。”转头吩咐鸳鸯将她收藏的字画古董挑两样给他送去。
贾琮也知道这不是能热闹的时候,顺着老太太道:“一切听祖母安排。”
贾母又把宝玉的手拉过来,将两人的手搭在一起,笑道:“你们都是我的孙子,我一样的疼。宝玉我以前总觉着他小,不想读书我也不敢狠逼。只是瞧着你弟弟都身有功名了,你也该收收心,正经读些书才是。以后你们两兄弟若能有幸同朝为臣,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王夫人见贾琮得了功名,心里微酸。想着他儿子也不比贾琮差,他既能得中,宝玉未必不能。思量着来年是不是也让宝玉下回场。遂也跟着贾母一同劝说他,叫他莫要再贪玩好生读书。
贾宝玉最不耐烦听这些话,要是别人他早翻脸了,可无奈跟他说这话的一个是他祖母一个是他母亲,他也不好开口辩驳,只得垂头听了。
待应承完贾母等人,贾琮回到自己院子。
又洗漱整理了一回,一出来,就见柳儿她们几个带着院中一众丫头婆子上前给他礼行道喜。
柳儿笑道:“三爷刚回来,忙忙叨叨的。我们也没来得及给爷贺喜,这回算是全了礼了。”
贾琮笑看她们:“你们有心了。我平日里有劳你们照顾着,也没什么好表示的。”转头叫柳儿把自己床边桌子上的匣子拿过来,“这些拿去给大家分了打点酒吃吧。”
那匣子里装的都是一二两的碎银子,拢共差不多有二三十两,他院里总共不到二十人,每人手上少说也能分到一两银子的赏钱。府里小姐们的月钱也不过二两,这样的赏赐可是难得的大手笔。众人捧着钱喜笑颜开谢了又谢,嘴里吉祥话不断。
到了晚间,贾琮见饭桌上的菜色比平日份例多出许多,遂问道:“今儿这菜怎么和平时吃的不一样?”
柳儿笑道:“虽然现在不能开宴庆祝,但姐妹们都想着爷得中功名是大喜,总不能这么冷冷清清的混过去。大家就商量着凑个份子给爷备了桌席面,也是我们的一点意思。”
看着满桌的菜,贾琮说不感动是假的,抬手招呼她们道:“既是贺我,总不能叫我一个人吃。你们也一起来,咱们偷偷乐一回。”
几个姑娘跟他熟得很也不推辞,笑嘻嘻的上了桌。每人敬了他回酒,又问起他在金陵的情况。
枝儿边给他布菜边问:“三爷在金陵那边过得好不好,吃得合不合口,住得惯不惯?”
惠儿利落的把个鸡油卷放他盘子里,接口道:“还用问么,看爷好模好样的坐在这儿,想是一切都妥当的。”又问,“我给爷做的考试用的衣裳,爷穿了没有,当用不当用?若有不妥的,三爷再告诉我,下回我一定做的妥妥的。”
柳儿戳戳她额头:“就你会表功,就跟咱们什么都没做似的。”转头又细细打量贾琮一番,才道,“三爷头次出远门,又不让我们跟着,可把我们担心坏了。这会儿瞧你原样回来,我们这心总算能放回肚子里了。”
叶儿夹了块酸笋吃,重重点头道:“可不是嘛,我们可担心爷了。一天到晚掰着手指头算爷什么时候回来。这大半年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贾琮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关心的话,感觉很窝心。
笑向她们道:“我知道你们惦记我,我也没忘了你们。去金陵这一趟也给你们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回头等收拾出来,你们再自己分了。”
几个姑娘见有自己的礼物,都笑开了。又七嘴八舌问金陵如何,好不好玩?
嘻嘻笑笑直闹到二更方才歇下。
第二天,又将收拾出来的礼物一一打包好送与各房。因贾琏陪着自己在金陵耽搁了大半年,害得他们夫妻不得团聚,他又特意吩咐给王熙凤的礼要加厚些。
贾琮身上有了功名,就不能再以孩子的身份看待了。一应人情往来,都要做的周到。
先去家学拜谢了老先生贾代儒,又去谢了林如海,再去宫里教过他的师傅们家里一一拜会。得了众人夸奖鼓励若干。四处跑了几天,后又去了姐夫程文华家,与姐姐姐夫吃了顿午饭。说来迎春挺有福气,刚嫁给程文华没多久就有了身孕,现在孩子已经三个月大了。因为孩子太小,不便抱出来见人,贾琮也没见着自己的小外甥长什么样。
这次再见迎春时,贾琮总觉得她似乎哪里不一样了,较之在家里时似乎变得更有存在感,也更爽利许多。心下奇怪,迎春才出嫁一年,变化怎么就这么大。后来还是司棋私底下告诉了他原因,原来迎春怀这胎时,孩子差点没保住。害她的不是别人,而是程姑爷身边的一个通房丫头。那丫头是最早跟着程文华的,心眼灵活又会说话很讨程文华喜欢,当初迎春没嫁进来的时候,程文华屋里的事都是她作主,心高得很。后来迎春进了门,先时她还收敛,后来发现迎春性子软得面条一样。也就不怎么把她放在眼里了。程文华平时在国子监里读书,难得休息一回,还总往迎春那去。她自觉倍受冷落,心里恨得不行。
那天迎春在园子里赏花,正好与这丫头迎面对上,她见了正房奶奶也不行礼问安,只当没看见似的,径直走过去。临到迎春身边,还拿肩膀撞了她一下。那时迎春身上月份已经大了,身子又弱,被这一撞哪里站得稳,一仰身摔了下去,接着就腹痛早产了。挣扎了二天一夜才把孩子生下来,孩子是保住了,但因是早产儿,身子弱得跟小猫似的,迎春见得心都碎了。那之后她整个人就变了,利落的把那丫头打了几十棍子发卖出去。又将家里不听话的丫头婆子们好生整治了一番。她强势之态虽比不得王熙凤,但主子奶奶的架势已经端起来了。贾琮偏头想了一下道:这是不是就叫女为母则强?
从程家回来,柳儿拿了张帖子给他,是忠怡王府下的帖,说是请他明日过府一叙。
待到第二天,贾琮应约去了忠怡王府。
再见徒湛时,贾琮小吃了一惊。不过短短半年,他身上的气质就大不同从前了。
只见他面容冷峻,眼神里少了少年稚气,反多添了几分沉稳与威严。身上气势见涨,叫人见之不敢小觑。
“发什么愣?”徒湛敲了下他头,得意笑道,“你莫不是也被本王英明神武的样子震摄住了?”
他这一笑,才让贾琮找回点他所熟悉的那个徒湛的影子。
贾琮朝他行礼:“半年不见,王爷威严日隆,叫人见之拜服。”
徒湛摆摆手:“别提了,我这都是被逼出来的。要不摆出这个样子,还叫人以为本王是好欺负的呢。”
贾琮有点不信:“您可是王爷,谁敢欺负你?”
徒湛这大半年尽跟一把胡子的大叔大爷们打交道了,好容易见着个可以洗洗眼睛的英俊少年。一时没忍住就把这半年多发生的事与他叨咕了一遍。说自己如何年少无知被骗,又如何绞尽脑汁想法子,再如何低三下四去求人,现在又如何辛苦去寻人。各种苦水吐了贾琮一身。
最后一叹道:“你是不知道,我这些日子难熬啊!为了找人,我天天愁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贾琮听他说起帮蒋玉函找家人,心里一阵古怪。
偏头想了下,奇怪道:“这蒋玉函的身世我听着怎么这么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又用力想了想,猛然道,“我想起来了。我在金陵的时候也遇到一个姓蒋的。经历似乎与你说的的十分吻合。”
徒湛偏头看他,不信道:“不会这么巧吧?”
贾琮也不十分确定,遂问道:“那蒋玉函祖籍可是姑苏?”
“是!”
“他父亲死后,是不是与母亲兄妹四人搬去了扬州?”
“没错!”
“他还有个妹妹跟他是双生子,他们一个左耳根一个右耳根下有一点红痣?”
“对的!”
“他是不是到扬州后因为家贫,被家里发卖了?”
徒湛一脸激动的站起来:“不用说了,就是他!”一把抓住贾琮,“快告诉我,那人叫什么,现在在哪里?”
贾琮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忙回道:“那人叫蒋天荣,是金陵玉云棋社的老板。”
徒湛现在真恨不得仰天大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说着,转头就要派人去找人。
哥儿俩好的拍拍贾琮肩膀:“你可真是我的救星啊!说吧,想要什么,本王赏你!”
贾琮偏头看他:“王爷真要赏我?”
徒湛肯定道:“那是自然,本王还会骗你不成?”
贾琮想了下道:“那就请王爷答应我一件事吧。”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因先前的一时不察给自己惹来一身麻烦,徒湛之后行事就小心多了。贾琮如果要金要银他都不在乎,现见他不求这些,而是求事。倒没有一口应下来。
“说来听听,你想求本王什么事?”
贾琮开口道:“不敢难为王爷,就是如果我哪天遭难了,王爷能帮忙的话,还请王爷不吝援手。”
贾家离抄家的时候不远了,他也要为那天的到来多做准备才行,能多个王爷相助就再好不过了。
徒湛没想到他会提这样的要求,奇怪地想着,他堂堂国公府少爷,能遭什么难?这不是没影的事嘛!
见他没有马上点头应承,贾琮加码道:“刚才我告诉王爷的是蒋玉函兄长的消息。如果王爷肯答应,我连他妹子的消息也一并告知,如何?”
能得到蒋天荣的消息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没想到这贾琮还知道他妹妹的下落,徒湛不由瞪大眼:“他妹妹不是被卖的不知所踪吗?你又知道?”
贾琮也感叹一把:“也许是天意吧。就是这么巧,叫我遇上了。”
见事情一口气就能解决,徒湛还有什么不应的,点头道:“好,本王答应你。若是你以后遭难,本王必会出手相助。”
贾琮听了满意一笑,如实相告道:“其实他妹妹也在金陵,而且还是我家的丫头。名叫兰芳。”
自打在金陵看见兰芳贾琮就觉着她似曾相识,刚听徒湛提起蒋玉函,他突然想了起来,可不就是她嘛,兰芳跟那蒋玉函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要说他们没有关系谁也不信。他记得兰芳左耳根后的确有颗红痣,她要不是蒋玉函的亲妹子,再没别人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