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从前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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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荏苒，不知不觉到了鸣蜩之时。
小升初考试的日子定下来了，在六月二十二号。再往后数九天，便是中考。
面对人生中第一个分水岭，云泠收了心，回家也不玩电脑了，洗完澡就趴在书桌面前看书做题，有时候跟某套卷子某道大题较起劲来，一两点才肯上床睡觉。
阮怀蕾不是没劝过，但她的大女儿打小就很有自己的想法，她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八头牛来了都拉不动。
无奈，阮怀蕾只好让云苒来主卧睡。这样云泠学到深夜，也不会影响云苒的睡眠。
大约是受到了云泠的影响，云苒也跟着努力起来。虽然不像云泠学的那么废寝忘食分秒必争，但也较之前勤奋了许多。
在这一点上，两姐妹终于有了些相似之处。
小升初考试的前一周，班主任忽然通知，他们的考试地点不在本校，是在镇上的中学里。
这所中学就是云泠就读的那一所。
因为距离比较远，学校租了大巴，考试那天先来学校集合，然后乘坐大巴过去。
不过考虑到有几个学生家里离那边更近，这些人可以自己过去，会有一位老师提前到达那边指引他们去指定地点等候大部队的到来。
云苒回家跟阮怀蕾商量了一下，阮怀蕾表示那就让周姨那天直接送她去云泠的学校就好了，没必要绕一大圈。
云泠听说了这事起初还挺高兴，以为那天教学楼要用来考试，他们就能放假了。
结果白高兴一场，放假的只有初一初二和初三的C班，A班和B班照常补课。
云泠撇了撇嘴：“只有这个时候，我会希望自己是C班的人。”
考试的前一天晚上，云苒过度焦虑，死活睡不着，最后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她没精打采地拉开车门上车，今天她多了个伴，云泠，毕竟两人目的地是一样的。
姐妹俩头一回一起去学校，一路上云泠和周姨侃侃而谈，云苒手指捏紧书包背带，第一次发现原来这小车里氛围还能这么生动快活。
平常都是周姨问一句她应一句，要是周姨不说话，那她也不会主动吭声，就这么一路沉默过去。
下车的时候周姨还开玩笑般说了一句：“你们这性子，一点都不像是亲生姐妹。”
“法律也没规定姐妹一定要像呀。”云泠笑嘻嘻道，“要是我俩一模一样，那多无聊啊，苒苒这样就挺好的，内秀乖巧，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妹妹。”
听到她这番夸赞，云苒羞赧地垂下头，方才心里那些失落通通散去了。
云泠领着云苒找到他们小学的带队老师，还顺便跟那个老师唠嗑了几句，见快到早读时间了，才依依不舍地跟云苒说再见，让她放平心态，将这当做是一次普通的月考就好。
云苒小声：“姐姐，我们小学没有月考。”
云泠：“哦哦，那你就当这是一次普通的小测就好了，加油加油，中午一起吃饭！我带你去吃大餐！”
可惜最后一句话没能兑现。
云苒上午考完语文和英语，午饭吃的是学校统一订的盒饭，在一处宽阔的架空层里，每人发一张小板凳坐着吃。
吃完饭也不能自由活动，只能在那片架空层里跟同学们散散步聊聊天。
方妤吐槽：“那个英语题目我一点都看不懂，都是乱写的。”
云苒有点不开心：“不是说好的不聊考试吗？”
她昨晚没休息好，很担心影响今天的发挥。不过可能是因为过度紧张肾上腺素飙升，她在考场上脑子一点儿也不困，相反还很清醒。
发挥的好不好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尽力了。
聊了没多久老师让他们集合，规规矩矩坐小板凳上，不准说话，可以抱着腿睡觉，也可以发呆或者看书。
云苒抓紧时间小憩了一会儿。
再抬头时，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因为她看到苏隽烨正站在她面前。
少年仍是一身宽松肥大的校服打扮，不同的是这回外面套了一件大红色的志愿者马甲。
大红马甲与藏青长裤的配色挺灾难的，但这廉价的布料套在苏隽烨身上，愣是叫他修长挺拔的身形撑出了一丝高级感和时髦感。
都不需要额外的捯饬，可以直接送去给时尚杂志做封面男模。
见云苒一脸懵怔，苏隽烨坏心眼道：“睡醒了么？太阳快下山了哦。”
云苒脸唰一下白了，张皇失措地左右看，见同学老师们都还在，总算放下心来。
意识到苏隽烨在捉弄自己，云苒抬头，心里那点小脾气上来了，但她嘴笨，酝酿半天也只能挤出一句毫无攻击性的：“哥哥，你是个大坏蛋。”
苏隽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嗯，我是大坏蛋。”
云苒觉得更气了，但她想不出来还能说什么，只能扁起嘴，拿眼神瞪着他。
这时老师拿着大喇叭喊他们站起来，云苒忙不迭站起身。后面传来动静，转头一看，原来志愿者们要开始收凳子了。
收她这一列的志愿者恰好是苏隽烨。
到云苒身边时，苏隽烨抽走她身下的小板凳，对她说了一句“考试加油”。
云苒怔住。
来不及回应，少年身影已移动到前头。
几个深呼吸过后，她的心安定下来，也对自己轻轻说了声：“嗯，考试加油。”
第二天到学校参加完散学典礼，云苒的小学生涯便被画上了句号。
值得一提的是，云苒拿到了一本崭新的小学生综合素质评价手册。别人的手册从一年级到六年级满满当当，她的手册只有可怜兮兮的一个学期。
在班主任评语那一栏，班主任说她是个内秀的女孩子，希望她未来能成为一个内秀于心，外毓于行的人。
这是云苒第二次被人说内秀，之前被套在她身上最多的形容词是内向。
生平第一次，一向害怕和老师打交道，不会的题宁愿自己硬啃硬琢磨都不敢去问老师的云苒，主动和班主任张老师搭话，问她为什么会给自己内秀的评价。
张老师看着她，说的话让云苒记了一辈子：
“现在很多人觉得内向不是个好品质，诚然，外向的人会更受欢迎，也能得到更多的机会。但我始终认为，内向不是缺点，也不该被说成是缺点。”
“内向使你做到三思而后行，内向驱使你在逆境中砥砺前行。云苒，虽然只和你相处了一个学期，但我觉得，你应当是个内心很丰富的女孩子。”
“人生如书，愿你翻开新的一页，用智慧和勇气，书写属于自己的篇章。”【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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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苒放假了，云泠即将迎来她的“战斗”。
但中考前那一周，云泠反倒放松下来，没把自己压的这么紧了。
用她的话说是：“就这几天了，该学的前面早学完了，剩下这些天吃好喝好睡好，拿出最好的状态去迎接考试。”
云苒十分佩服她的心态。
尽管小升初考试已经结束，但她还是放不下心来。
害怕自己考差了进不到a班，更害怕自己被分配进那一所她完全陌生的中学。
所幸她的担忧都是多虑。
小升初考试结果出的比想象中的快，中考前就出来了，是个很高的分数。
阮怀蕾和云海川一个小学学历一个初中学历，对学习这方面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压根不懂云苒这分数到底什么水平。
喊云泠过来看了一眼，云泠笑着说：“放心吧，这成绩，包能进A班的。”
云泠中考结束那天，云苒的初中分配结果出来了。
她被分配到了云泠所在的那一所初中。
心里吊了许久的石头终于能放下，云苒长长松了口气。
“苒苒，快换衣服。”阮怀蕾探头进来催促道，“要出发了，泠泠估计都等不及了。”
为了庆祝云泠中考结束，一家人今晚打算下馆子。
“马上！”
云苒赶紧关掉电脑，到衣柜前挑衣服。看到那一排还很新的小学校服，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后再也没有穿这些衣服的机会了……
挺好的，毕竟这个小学的校服真的很丑。
云苒换了一套牛仔背带裤，匆匆忙忙跟着阮怀蕾和云海川去学校接云泠。
校内校外全是车，堵得水泄不通。
阮怀蕾见半天没挪过位置，干脆领着云苒下车先走进去。
此时的教学楼乱得吓人。人很多，书也很多，垃圾桶堆满了，大部分乱七八糟地丢在走廊上，都是初三毕业生们不要的。
云苒天生对这种混乱无序的场面发怵，紧紧抓着阮怀蕾的手，母女俩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来到云泠他们班。
还没进门，便听见云泠那颇具穿透力的嗓子在高声哀嚎：“完了完了完了！我怎么会错这么基础的题啊啊啊啊啊啊！”
进去了才知道，原来里面一群人正在对答案。
云苒听见周围有学生小声吐槽他们：“这帮学霸有毒吧，这就开始对起答案来了。考都考完了我可不要给自己找罪受，影响我享受假期的美妙心情，溜了溜了。”
云泠过于投入，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到来。
还是蒋文明眼尖认出了她们，赶紧冲云泠喊：“冷姐！别对了！你妈和你妹来了！”
云泠正在兴头上，扭头看了她们一眼：“妈，等我一会儿，马上就结束了。”
让云苒有些意外的是，苏隽烨居然也在这个对答案的小团体之中。
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苏隽烨。
狂妄，淡懒，游刃有余。
当某道题的答案出现分歧，他不会像云泠一样和人据理力争，而是轻描淡写地抛下自己的思路——虽然他说的内容云苒一点儿没听懂，不过其他人听完，或是恍然或是懊恼，显然他是正确的。
盛夏天黑的晚，这个时间点天空仍如白昼。浅橙色的光透过窗框覆落下来，恰恰好裹住恣意轻狂的少年。
这场对答案的欢宴不多时便到了尾声，云泠火急火燎准备收拾东西离开，云苒这时候主动凑了上去，说出她在心里预演了几十遍的台词：“姐姐，我的初中分配结果出来了。”
音量不大，但刚好够这一圈人听到。
云泠啊了声，追问：“哪所学校？咱们学校吗？”
云苒点头。
云泠喜上眉梢：“太好了，双喜临门啊！等下可得好好庆祝一下！”
蒋文明也跟着乐呵：“妹妹成绩怎么样？能进到A班吗？可以的话很大概率会是我们老师教你，A班的老师来来去去就那一撮人。”
“我云泠的妹妹，包进A班的啊！”云泠挥手驱赶他，“去去去，我要收拾东西走人了，别在这里挡道。”
一群人散开了。
云泠东西有点多，一时半会儿收拾不完，云苒乖乖站在边上等她，余光却偷偷摸摸地落到她后方那张桌子上。
苏隽烨的桌子应该是早已收拾完了，干干净净的。
他不知道在等什么，还不走，而是坐在这儿玩手机。
云苒借着帮云泠丢垃圾的工夫绕到后面假装不经意瞟了眼屏幕，发现他在做数独。仿佛不需要思考，指尖随意快速地在屏幕上跳动，顷刻间就填满了整张表格，进入到下一关卡。
怕被捕捉，她不敢久看，收回了视线。
晚上一家四口去吃烤肉自助。
吃完云泠没跟他们一起回家，说是同学们约她去看电影，云海川把她送到附近的商场，叮嘱她别玩太晚，早点回家。
他们也没直接回去，而是拐去手机店，给云苒买了一支手机。
这是他们之前承诺的，等云苒上初中就给她也买手机。
那时候的触屏手机还没有全面屏和指纹锁，内存小，被一层厚重边框包裹着的屏幕也不大。机身也不是一体的，后盖可以轻松拆卸下来。
虽然是很基础的千元机，但云苒视若珍宝，捧着手机小心翼翼的，连点屏幕都不敢用力，生怕给刮坏了。
回到家里，云苒往手机上装软件。
她突发奇想，在应用商店搜索数独，找到一个界面和下午苏隽烨玩的那个有些类似的下载了下来。
点开玩了一会儿，挫败感油然而生——她根本做不到像苏隽烨那么轻描淡写地玩，一张图她要拿着笔和草稿纸解十来分钟才能做出来。
过了一关之后云苒就不再想继续玩了，她把手机搁在一边，又想起下午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说的那句话，一缕羞耻涌上心头。
这么拙劣生硬的表现，一定有人看穿了吧。
他们会不会在心里暗暗嘲笑她？会不会觉得她像个小丑一样……
云苒天生便格外在意他人的看法，她的内向也来自与此。她害怕被人点评，但凡得到一点不好的评价都能让她内耗很长时间。
直到云泠回来，云苒还沉浸在这种自我怀疑的低落情绪之中。
“苒苒！”云泠换上拖鞋就冲进房间，拍了拍她肩膀，“当当——看看这是什么？”
云苒手心被塞了一个长条小盒子。
她打开一看，里头是一支黑色的百乐钢笔。
云泠扬起眼尾，邀功似的问她：“喜欢吗？这是我和我同学一块儿凑钱送你的毕业礼物，恭喜我们苒苒上初中啦！”
突如其来的礼物让云苒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后，情绪先涌了出来，用力点头，捏紧钢笔哽咽道：“喜欢……特别喜欢……”
“哎哎哎，怎么哭了？”云泠手忙脚乱地抽纸巾给她擦眼泪，又好笑又欣慰的，“好啦好啦，这个牌子钢笔听说挺好写的，来试试手感怎么样。”
她哄了许久，云苒终于止住眼泪。
云泠又递给她一张明信片，“还有这个，这是那群家伙写给你的祝福，随便看看就好，有些人乱写的。”
明信片背后写满了字，字迹有十几种，有的幼稚如小学生，有的隽秀如字帖。
内容也五花八门，有简单的，比如“毕业快乐”，也有搞怪的，比如“你只管努力，剩下的交给剩下的”“青春不散场，只是换地方”……
其中一句吸引了云苒的目光，那一行字鸾漂凤泊，和其他人似乎不在一个维度。
那人写了八个字：
——径行直遂，青云万里。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从前慢
，还差 
